光影交错的过道上。
秦然怔怔地站着。
耳膜边缘有轻轻地轰隆声作响,心脏也拧得紧紧的。
光影打下来。
将她孤零零的影子拉得老长。
英俊的男人似乎不认识她了,站在她跟前,挽着漂亮女人的手,从她身边慢慢走过,眼神漠然,并没有打算转过头来看她。
秦然慢慢低下头。
多少往事在脑中随风散去……
她僵着背脊。
心脏处隐隐传来一阵深沉的暗痛。
突然。
他停住了脚步。
侧过头。
冷淡地俯瞰秦然。
他的凝视是如此的专注屏息,以至于包间内的人都把视线转移到了秦然身上,有些奇怪的观望着两人,这个男人是一个出众的人物,从外貌和气质就可以判断出来,是一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上层人士。
当然,高中的同学也不可能会忘记这个男人。
他就是当年叱咤市一中的韩遇。
而那个漂亮女人,很陌生,大概不是他们学校的,或者,那是韩遇的女朋友……
所有人都暗暗揣测着。
空气紧张。
韩遇就站在秦然面前。
而秦然却垂着睫毛,不敢抬头去看那张熟悉而英俊的脸孔。
“怎么了?”
韩遇身边的女孩问他,声音柔柔的,杨柳细腰,飘出一股淡淡的知性味道。
“没有。”
他声音冷淡,视线仍停留在秦然身上,说出的话,就像多年前刚刚相识的模样,温和有礼,却没有一丝温度,“苏淮他刚说的话你不要介意,他喝醉了。”
这就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从容。
悦耳。
疏离。
像过去那个人人都喜爱的模样。
从一个受尽爱戴的少年蜕变成如今光芒万丈的贵公子模样。
很迷人。
很儒雅。
可是她却觉得他遥远得可怕。
暗暗叹息。
秦然空落落地站着,眼珠是失神的墨黑色,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句话,嘴巴动了动,终究选了缄默。
韩遇等了很久都没有她的回答。
于是他笑了笑。
抬起下颌,无视她一般,倨傲而冷漠地经过。
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有。
一句秦然都没有。
秦然紧紧咬住下唇,然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样,迈开腿就要离开……
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秦然的胳膊。
诡异的安静中,一把好听的声音缭绕而来,“小然,你不是刚来吗?怎么就要走了?”
郁舒娆从房中挤出来,就看见了这样一副画面,英俊的男人冷漠地跟她说着话,秦然没有回答,然后他离开了,秦然难过得拔腿而跑,郁舒娆眼睛微微一暗,跑过去拉住了秦然的手臂,眼露怜惜。
秦然慢慢回过头去。
韩遇跟那个女孩已经消失在包间深处,她捏紧自己的包包,唇色略显苍白,“舒娆,我有点事情,想先离开一会。”
“这哪行啊?你才刚来呢,而且路易斯也还没来,你在呆一会吧。”
秦然拂开她的手,“不了。”
“别啊小然……”郁舒娆不依了,用力缠住秦然的胳膊,面带撒娇,“我求你了嘛小然,刚才我在接电话,没看到你进来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我下次不敢再怠慢你了。”
“不关你的事情。”秦然僵硬地回答,是她自己的情绪不好,不关舒娆的事情,她只是作为好朋友邀请她参加订婚宣布仪式而已,并没有做错。
郁舒娆往房中深处看去一眼,表情也有些不解,过去韩遇和秦然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这次见面,他对她那么冷淡?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小然,你和韩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秦然起先摇头,而后又点头,或许是吧,他们已经断交了,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们怎么了?”
“没有,只是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为什么啊?”
秦然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五年前的离别她没来得及联系上他,后来,他们的关系就断在大彼岸海洋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被冲散在生命长河里。
她不说话,郁舒娆就以为她是不愿意说,想了想,便没有再逼她,只是她不同意秦然就这样回去,她还没宣布自己要订婚的消息呢,要是小然走了,没有一个闺蜜跟她分享,那得多可惜啊?
而且,她也不想秦然这样心神黯淡的离开。
就算秦然和韩遇不再是朋友,秦然和她也仍旧是朋友啊,来参加聚会,不一定是要因为他的。
于是她不由分说把秦然拉了回去。
包间内仍旧闹哄哄的。
纸醉金迷。
郁舒娆把秦然拉到沙发上坐着,按住她的肩膀,不容许她早退离场,“小然,路易斯就快来了,就当是为了我,你留下来吧。”
秦然默了默,点头。
是啊,今晚这个聚会本来就是为舒娆而来的,她才是主角,而别人,只能叫绿叶。
她是舒娆的好朋友,理应分享她的好消息,并且替她高兴的。
三十多人的包间内,人声吵杂。
光影迷乱交错。
包间深处。
韩遇坐在沙发上,轮廓被半明半暗的阴影隔住,有些看不清楚,而英挺的身材,冷傲的下巴,疏远的气质,令人觉得他是无法接近的。
尽管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也有股令人着迷的气息在萦绕,场上的女人无不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面露痴痴崇拜。
五年不见,他更加优秀俊美,也更加的难以接近。
跟韩遇一同前来的女孩叫殷雪儿,她倚坐在他身边,眸如星光,姿态妩媚。她静静地看着包间内的一切,时不时跟韩遇说几句话。
韩遇淡漠有礼的点头,眉梢未曾浮动一下。
两人的互动看起来一点都不亲密,不像是恋人,但韩遇都把人带来了,就算不是恋人,也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女人吧?
聚会还在继续。
红酒,香槟,白兰地,伏特加,缓缓从门外推进来。
多年前,他们聚会时喝的都是啤酒,多年后,他们聚会时喝的都是名酒。
今晚。
郁舒娆好大的手笔。
角落里。
微微有些醉意的苏淮瞪着秦然,跟韩遇说了几句什么。
他刚才被秦然拒了酒,现在有些郁闷,坐在韩遇身边,跟他干了一杯伏特加,面目有些沉,“就没见过这样的,一杯酒都不喝,拽什么啊?”
“算了。”韩遇敛着眉色,表情始终凉薄,高贵而疏远。
“切……”苏淮不以为然,却没在说什么,他是最听韩遇的话的,韩遇要是说算了,他就不会在追究了,抿了一口酒,就把目光调到韩遇身边的殷雪儿身上去了,有些坏坏地问:“女朋友?”
殷雪儿脸色微红。
轻轻细细的拧着裙角,不敢答话。
是个很乖巧的女孩。
韩遇面无表情,“不是。”
殷雪儿瞬间无措极了。
苏淮低低笑了,也不在乎殷雪儿在场,邪里邪气的说:“不是你还带来?知道今晚什么情况啊?人家的订婚宣布仪式,只准带家属来的。”
“带来挡桃花的。”韩遇轻描淡写地说完,眉目一眯,往黑暗中扫去,虽然包间的光线很暗,但他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一抹清瘦的身影,他紧紧盯着那个人,音色低沉而疏离,“是吗?那有家属的怎么不带来看看呢?”
苏淮循声望去。
视线里暗色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人影晃来晃去。
他奇怪地问:“谁啊?”
“还有谁?”
他喝了口酒,语气凉凉的。
苏淮恍然大悟,笑道:“噢……原来你说的是她啊?”
韩遇沉默。
苏淮继续笑起来,“虽然听说她有男朋友了,不过这事我不敢保证啊,我也是听说的。”
韩遇瞳孔冰冷,“哪儿传来的消息?”
“就是咱们的QQ群里啊,听说好像是叫易阳吧,有人碰到他们两一起去吃过麦当劳。”
韩遇的眸色微微一凛,不在说话了。
殷雪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眼珠转过来移过去,懵懵的,一句话都插不上去。
那端。
秦然坐在郁舒娆身边。
郁舒娆时不时给路易斯发短信,催促他快点来,表情忽而喜悦,又忽而忧伤。
秦然不好打扰她,便一直坐在旁边发呆,心情似乎没刚才那么难受了,渐渐平静了,是啊,都已经这么多年了,任何不能接受的事情都已经变得顺其自然了,就算内心不接受,也只剩下无能为力。
“小然,你今天能来,我真的是太高兴了。”放下手机,郁舒娆握住秦然的手,一脸的热忱和激动。
秦然笑得温淡,“你要订婚,我哪能不来啊。”
要不是这个原因,她大概不会来了,这种聚会熟人不多,也没什么事可干,最多是唱唱歌,在听听别人唱歌,时间就那么消耗过去了,等同于浪费生命。
还不如加班呢。
“我刚听说你拒了苏淮给你敬的酒啊?”郁舒娆压低声音问她。
秦然点头。
郁舒娆抬着睫毛笑笑,“你个笨姑娘,苏淮他现在了不起了,不是谁都有幸喝到他敬的酒的,当然,他现在脾气也比以前大了很多,动不动发火的,不好对付了。”
其实刚才的情况是这个样子的,秦然打开门,苏淮刚好拿起酒,他记得秦然,就随手给她一起敬酒,然而秦然却拒绝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苏淮好话说尽,他觉得自己下不了台,因此迁怒于她。
“不是我不想喝,我酒精过敏,喝了会出事的。”秦然坦然,她又不是没眼色的人,看得出来苏淮如今混得不错,若是能喝,她早卖面子给他了,可惜这关乎健康问题,她明天还得上班呢,不能妥协。
如果苏淮够大方豪爽,也不会为了杯酒耿耿于怀了。
“真的假的?你真的酒精过敏?”
“骗你做什么?严重的时候全身都是红疹,还发高烧,那感觉太难受了,不想为了个说不定明日就见不到的人伤害自己的身体。”
郁舒娆被她这话逗乐了,小然说话总是这么犀利幽默,她掩着唇,笑得眼睛亮亮的,“你怎么能那么说呢?苏淮如今混得这么牛,说不定以后工作上的事还得指望他呢。”
“虽然世事无绝对,但这个人情我还真用不上。”她有自己的公司,无需去烦恼工作上的事情,再说了,她要真是落魄得没事干了,她还能去顾玄宁的公司不是么?
她跟苏淮啊,这辈子八竿子打不着,才不怕得罪他呢。
“也是啦,你现在也开公司了,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哪像我们啊,还是个辛苦的打工仔。”
“哪有这么好,现在三餐都没着落呢。”
“啊?那是什么意思?你公司的营业状况不好么?”
秦然轻轻摇头,“不是,公司的情况还可以,主要是家庭压力大。”
她每个月要给爷爷奶奶交4500元的保姆费,3000元的生活费,给爸爸妈妈住的房子交2800元房租费,再给父母3000元生活费,另外,爸爸腰不好,她要每个月给爸爸交针灸费用,买药还有补品,再帮自己买吃预防肿瘤的药物,再开2000元的工资给苏倾,加上生活日常的开销,就算一个月赚两万也是个穷比啊。
幸好公司的爸爸以前买下的,不需要花费房租。
2012年,Z市的物价全面飞涨,别看爸爸的公司只有50平方米,如果租出去,一个月能拿一万四的月租,如果不是有爸爸的公司在支撑,她每年就要多付十几万公司租金了。
所以吧,现如今的生意不好做了,租金贵,吃饭贵,如果一个月没有赚头,每天的纯亏率为五百到八百元,当然,这是算上租金的,所以没有公司来创业的人,一年赚不到钱的纯亏率在十几万到二十万左右。
于是,Z城的大世贸世界里,每年都有很多人带着失望黯然离开,也有很多野心勃勃的人投身进来。
在外人看来,她一毕业就有一间公司,听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她比打工的还不如,从推翻旧产品到接纳新产品,改革旧式网站到入驻国际网,都花了一大笔钱,要不是十五那些钱帮她度过了难关,她现在早死在创业河流中了,十五卡上的几十万,都被她取了出来,现在成了她公司的流动金额,如果十五向她要回那笔钱,她估计会立刻破产的。
听完这些话,郁舒娆有些吃惊,“你都自己创业了还过得那么辛苦啊?”
“舒娆啊,你想得太好了,我的新公司现在才刚刚成立一年多,还没成型,辛苦着呢。”每年交三万产品曝光费,你不给钱,人家国际网是傻的会帮你曝光产品么?所以啊,网络时代不讲情谊了,只讲金钱,你有钱嘛,那就好办事,你要是没钱,那就去做那些交一千块钱保障费的某宝网吧,反正嘛,一分价钱一分质量。
“但也比我们强啊,自己当老板肯定赚得比我们多,也自由得多。”
对于舒娆这句话,秦然只能摇头失笑,她不知道怎么跟舒娆说,她现在潦倒得兜里一百块都没有。
比起郁舒娆这个路易斯助理,她的生活比她好太多了。
她手上那几十万的资金是用来周转货品的,除了吃饭外,秦然不容许自己乱花一分钱,一旦起了花掉的松懈念头,她就等着资金紧张,货物滞后,周转不灵,最后宣布破产吧。
那些钱都是韩遇的,终有一天她要还给他,所以再难捱,她也要咬着牙挺过这段黑暗的日子。
不知道谁说过,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每个人,心中都要给自己留下一点希望,只要永不言弃,终有一日,一鸣惊人。
比起那些来城市打拼每天吃着泡面却仍然生活艰苦拮据的外来小白领们,秦然没有抱怨的资格,别人过得比她惨上千倍万倍,却仍然坚定地留在城市中拼搏前进,她已经幸运得多。
苏倾比她更苦,她跟秦然住在她们公司的小仓库里,白天帮秦然工作八个小时,晚上要带着她的饰品躲避城管的追击到人潮庞大的广场上去摆摊,这么辛苦的她,每个月只能赚到五六千块钱,除了给自己留下五百元花费,她会将余下的钱全部寄回老家,让父母去还那一笔借来的大学费用。
她是大城市流中生不起病的外来人员,心中有野心,有抱负,却没有机遇,不愿意将就,也不愿意当玩物,她说要不就当顾玄宁的太太,要不就当顾玄宁最重要的女人,其他的,她看不上。
所以她和她,都是被命运捉弄却紧紧咬住牙关不肯松懈的人,一旦你放弃了自己,就没人可以帮你。
*
秦然和苏淮不愉快的小插曲结束在马赛揭开那一刻,苏淮拿着手机跳了起来,英俊的面容因为兴奋而变得容光焕发,“卧槽,哥今天赢比赛了,你们今晚随便喝,哥请客了!”
他的豪爽令在场的所有同学心情振奋。
秦然望过去一眼,明明都是同学,生活却天壤之别,她笑了笑,这种有钱乱挥霍的人真好,到哪都是受欢迎的,不像她们,吃顿大餐都要考虑又考虑。
她记得,有一次她去买咖啡,碰到一位豪爽的顾客请后面五百名顾客喝免费咖啡,秦然不知道请客的人是谁,但她那天喝了一次免费咖啡,省了三十几块钱,那心情,就像无缘无故捡到钱一样,让她兴奋了一天,人生,惊喜无处不在,只看你怎么对待。
苏淮今晚的豪爽,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眼光,她们在黑暗中暗暗观察他,心生向往。
喊完请客的话。
他一坐回去,立刻有几个打扮妩媚的女孩将他团团围住,女孩们都是他们以前的同学,但现在大多都变样了,不再像高中时那么内向木讷,一个个的,缠在他身边,莺莺燕燕,花枝招展。
借着酒意,一个女孩挂在苏淮脖子上,娇媚的身子仿若柔弱无骨,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声音甜甜,“淮哥,你晚上赢了多少啊?”
称呼都变成了淮哥。
苏淮没答话,嘴角一勾,把手里的手机丢出去,让她们自己看。
女孩们手忙脚乱接住他的手机,低下头,而后双眼放光地说:“淮哥晚上赢了一百八十万啊!”
“哇——!”
“一辆超级豪车的钱,淮哥你好厉害啊!”
“淮哥,你真棒,下次也告诉我们买哪匹马吧?我们跟着你买吧,肯定能发财的。”
伴随着一句句娇嗔夸奖,苏淮俊脸得意,挑唇道:“这东西小赌怡情,大赌可是要倾家荡产的,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冒这种风险了。”
“不冒风险怎么能发财呢?正所谓剑走偏锋,淮哥你不就是因为人高胆大才发财的嘛?”
“那可不一定,我就是输再多,我爸也能罩着我,你们呐……”他目光一斜,落在那女孩的酥胸上,坏坏地笑了起来,“女孩子还是好好保养,趁年轻找个好男人就嫁了吧,别想这些赌博的事,否则,对你们以后的影响不好的。”
女孩娇羞地红着脸,却没有避开他的眼光,撩开长发,仿佛是心照不宣一般,挺了挺自己傲人的胸器,娇媚客人,“我们倒是想嫁啊,可淮哥您看不上我啊,哎,天下间像淮哥这样的优质好男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就是想嫁也找不到对象的……”
“你这话就严重了。”他懒懒叼着烟,眉色不训,“咱们这包间的男人哪个不是好男人啊?个个帅气英俊,是你们眼光太高了……”
“哪有?”
他意有所指,面容高深,“哪没有……”
话音刚落。
所有女孩都有所意识一般,将目光往同个方向聚去,灯光的死角处,坐着一个气度雍容的男人,那个男人从刚才到现在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一直沉默地玩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对这场聚会很无感,冷淡得格格不入。
女孩们都轻轻感慨。
旧日的男神韩遇看着当然是极好的,只是想靠近嘛,太难……
况且他还带了一个漂亮的女伴,她们的机会十分渺茫啊,还是钓苏淮的机会大一点。
“韩遇都不爱搭理我们……”
“是啊,好歹是旧同学一场嘛……”
说着几人又是一阵叹息,“哎,算了,人家都有家属了,那么登对,我们别妄想了……”
闻言。
苏淮一阵低笑,韩遇带个绝色女伴果然有用啊,桃花挡得一个都不敢去烦他。看样子,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喜欢缠缠绕绕的情事,暧暧昧昧的牵扯。
思忖间,远处飘来了《后来》的伴音……
这首歌是苏淮点的,于是他辞了身边这几位美女站起身,“各位美女,不好意思,我要失陪下了,到我的歌了,我先去唱一首。”
“好,加油噢。”
女同学们甜甜地给他加油。
热情的给他递话筒。
成功人士,在同学聚会上总是最受欢迎的。
苏淮原本就是学校的有名的尖子生,现在事业成功,更增添了他的人格魅力。
包间昏暗。
苏淮站在大厅中央,托起话筒,身材修长而俊美。
《后来》的伴音徐徐萦绕。
苏淮背对着所有人,深情演唱刘若英的歌……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栀子花,白花瓣……”
刘若英的声音很独具特色,很像娓娓道来的讲故事,温柔深情令人动容。
秦然知道《后来》是学姐最喜欢的歌。
她也会唱。
过去不觉得这歌有那么好听,但今天,她望着荧幕上的歌词和MV,竟然有了丝丝心痛和感慨。
她沉默地观望着,渐渐出了神。
但这首歌吧,中端的地方很低,如果音量沉不下去,就唱不出词,苏淮的声音很低沉,很适合唱这首歌,但他的肺活量明显跟不上,唱到中端的时候,呼吸一沉,声音不见了。
不是他没有唱,而是中端的地方控音太低,他唱得几乎没有声音,听起来就像没唱一样。
光影迷乱。
苏淮脸色一变,很想唱下去,奈何因为紧张而喉咙发紧,任他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他尴尬得僵住背脊。
万籁俱寂中,有人拿起了桌上的另一只话筒。
一抹清冷的女音从角落里飘来。
“爱你,你轻声说……”
那抹声音很静很静,却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光影之中,没人看见秦然垂下的睫毛浸着泪水,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又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在场上,她微垂着脑袋,神情是那么平静,却又是那么哀伤,“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Z城的星光……”
她把当天的星光唱成Z城的星光。
似乎隐含着什么。
这词听起来有股悲凉的味道。
坐在黑暗中的男人一怔。
别人的声音他或许会忽略,但秦然的声音,不管她说的有多小声,总能清晰地透过空气的因子传到他耳中。
也许。
是因为他花了十二分精力去关注她吧。
黑暗中。
他诧异地看着她。
瞳孔渐渐收紧。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然眼角淌下泪水来,或许今晚之后,他们不会在见面了,也不会再有牵连了,她和他,从此就是各自的个体,各安天涯。
一曲终。
包间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秦然放下话筒,发丝挽得一丝不苟,面容平静,但她的内心却不如她表面体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她的心脏闷痛得难受,想要快速离开这里。
可是她不能走。
路易斯没来,她不能辜负郁舒娆对她的一片热忱。
于是讷讷地站在大厅中央。
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忽然。
她的肩膀被苏淮揽住了,他刚才确实卡喉了,听见有人体贴地帮他接上了歌词,顿时有些感动,从黑暗中望过去,就见秦然帮他唱了接不上的歌词,于是,心里对她一笑泯恩仇了。
本来就是小事,通过另一种温暖就能化解尴尬。
高大的苏淮揽住她的肩膀,目光含笑,“没想到你唱歌这么好听,来,咱们在合唱一首吧。”
秦然没说什么。
苏淮又问:“《朋友》会不会唱?”
她睫毛低垂,想了想,轻轻点头,“我会一点。”
“那你跟我合唱吧,你歌曲控制得太棒了,我们一人唱四句,行不行?”
碰到唱歌厉害的人,总能很轻易的激发人们内心那种很想唱歌的冲动和热情。
秦然不太想唱了,但转念一想,她不唱也没事干,而且她刚才拒绝了他的酒,现在再拒绝他就是真的不给面子了,于是淡淡颔首,“可以。”
“好,那个谁谁谁……”苏淮随便指着包间里一个女孩,神情高高在上,“帮我点一首周华健的《朋友》,我要跟秦然合唱。”
“马上马上。”
包间内立刻有人回答,抢着去点歌了。
秦然静静站在大厅中央,等待《朋友》的伴音飘来。
这个时候,整个包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打算给苏淮和秦然打拍子,谁都没发现,角落里那个男人忽然坐直了身子,深不可测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不悦的妒意。
过去。
能跟小宝贝这么亲密的人只有他。
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殷雪儿转过头,从昏暗的光线里默默注视着他,她是个敏锐的人,她感觉到了韩遇的不悦,微微一愣,有些不解,“韩遇,你怎么了?”
他没有回话。
仍旧是那身凉薄冷锐的气息,令人倍感压迫。
殷雪儿心中叹了一口气。
韩遇太冷漠了,太难以亲近。以至于她付出一切,只能做个帮他挡桃花的挡箭牌,连暧昧对象都称不上。
她的内心是气馁的。
大厅中央。
气氛热烈高昂。
苏淮揽着秦然的肩膀,摇着头,笑容开怀,“这些年,一个人,风也过,雨也走,有过泪,有过错,还记得坚持什么,真爱过,才会懂,会寂寞,会回首,终有梦,终有你,在心中……”
秦然点着头,跟着他的拍子,清冷的声音准确接上歌词,“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话,一辈子,一生情,一杯酒,朋友不曾孤单过,一声朋友你会懂,还有伤,还有痛,还要走,还有我……”
她的声音同样非常低,却分外悦耳,顺着拍子,完美演绎这首周华健的《朋友》。
这首歌的歌词填得非常漂亮,秦然很喜欢,眼睛眨了眨,开始认真对唱。
苏淮与她默契配合。
黑暗中,他笑了笑,目光顺着缭乱的光影向郁舒娆看去一眼,郁舒娆还在发短信,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微微叹了口气,或许是有缘无分吧,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默默跟着秦然哼唱,自然而然接上了下四句。
光影交错而过。
韩遇的手指握紧酒杯。
背脊中仿佛有一点刺痛在全身慢慢扩展开来,他的眼底变得失焦,下巴也渐渐绷紧。
心脏抽得闷痛。
昏暗的角落里,他仰起头,饮尽一杯灼烈的伏特加。
《朋友》一唱完,苏淮对秦然就真的一笑泯恩仇了,人嘛,出来玩就不能太较真,也不能太小气,不然就没朋友啦。
“你唱歌真好听。”苏淮拿着话筒大声称赞秦然,惹得所有人纷纷起哄。
秦然只笑不语。
“我还想在跟你唱一首《相思风雨中》,行吗?我唱张学友的部分,你唱汤宝如的部分。”苏淮说完,也没有等秦然点头,便自己走到点歌台点了一首《相思风雨中》。
秦然还没来得及拒绝。
他已经把《相思风雨中》顶上频幕,回头问秦然,“你会唱相思风雨中吗?”
他凝望她,笑容干净迷人。
秦然愣了愣,只能继续点头,“会唱。”
有苏淮缠着她唱歌,总之被人像垃圾一样遗忘在角落里强吧?至少这样,她能感觉这个同学聚会温暖一点。
于是他们又唱了一首《相思风雨中》。
他的声音低沉深情。
她的声音清冷超然。
跟秦然这个高手过招,苏淮分外兴奋,他从没见过有人把歌掌握得这么好的,就算你唱跑调了,她也能把你拉回来,歌声清冷飘忽,潆洄灵动。
彷如心中有汹涌的海潮卷起,强烈地拍打在岸上又恋恋不舍离开,缱绻缠绵得叫人失神迷醉。
一曲终,所有人都沉醉着,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而后——
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秦然,你唱得太好听了,也跟我合唱一首吧,你会唱一生中最爱吗?谭咏麟的。”昏暗中,不知道哪个同学喊了一声。
于是话题全变成了——
“还有我,秦然,我也要跟你合唱,你会唱谁明浪子心吗?”
“陈慧娴的月半小夜曲呢?”
“原来你也在这里,秦然,这首歌也是刘若英的,你会唱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神情陶醉,都折服在她的歌声里。
“都会一点点。”秦然轻轻笑着,没想到这不算优点的优点,有天竟变成众人都羡慕的优点了。
苏淮拉她坐到沙发上,见她的情绪好像不高涨,便把那群围着的人都赶跑了,“喂喂喂,秦然也要休息的好吗?她刚唱完两首歌,嗓子很累了,你们就让她休息一下吧。”
见苏淮都开口了,众人只好一哄而散。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秦然叹了口气,那怅然的模样尽收苏淮眼底,他随手递了杯香槟给她,笑得漫不经心,“有心事?”
白皙的指握在香槟杯上,分外修长好看。
看着那杯酒,秦然一言不发,这苏淮,怎么就说不通呢?
“还是不给面子?”苏淮这样说,眼中却有笑意,他才不信她酒精过敏呢,但他今天一定要跟她喝这杯酒,这个朋友,他交定了,不为了韩遇而结交她,就算韩遇不愿意结交她,他也会把她当成真正的朋友看待的,因为,秦然真的太有人格魅力了。
忽然间,他觉得秦然是个看似冷淡却实则温柔的人。
秦然皱了皱眉,“不是,我酒精过敏。”
他眼神狐疑,“真的么?”
秦然看着他的眼睛很久,忽然接过了他的酒杯,一饮而尽,“好吧,是煮的。”
“……”
幽默来得没有一点点防备啊。
秦然笑着说:“既然开喝了,那就不醉不归,叫服务员拿些烈一点的酒来吧,晚上我拼了,若是出事,记得替我收尸。”
她忽然像豁出去了一般,将隐忍的情绪通通抛开,行吧,既然苏淮非要喝酒,她就舍命陪君子了,大不了,大不了进医院呗……
苏淮一愣,眼中的笑意渐渐隐去,不放心地追问,“你真的酒精过敏?”
秦然看着他,冷淡的眼睛微微弯起,变得好看而促狭,“假的,我骗你的,我对酒精一点也不过敏,我跟你说啊,我特别能喝的,人送外号千杯不醉。”
喝都喝了,就没必要矫情了,等晚点回家的时候在去买点过敏药吃吃吧。
苏淮再一次被她逗乐,深深一笑,拿起了酒杯,“你的性格真棒,我苏淮欣赏你。”
“刚才不是说我不上道么?”
苏淮低笑,“喝多了,你不会真的在意吧?”
秦然无声笑笑,与他碰杯,“你不嫌弃我,就算我的荣幸了。”
“别妄自菲薄。”
她眯着眼睛笑,似乎觉得他说的话很傻,乐呵呵地笑着,“玩什么深沉呢?我才不是妄自菲薄,我那是……那是说大实话……”
苏淮仍笑。
秦然拿起酒杯,对他豪爽一敬,声音一如当年的悦耳清脆,“来,我们干杯,今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两个透明酒杯在空中相撞。
威士忌里没有加冰,火辣辣的冲到胃里。
秦然的视线有些模糊。
而苏衡眼眸半张,转着手里的酒杯,音色低沉,“喝得这么急,秦然,你不要命了?”
“嗯……”秦然握着酒杯,浑然不似平日里冷淡的模样,好像有了点醉意,脸颊有胭脂般的红晕,眼睛亮得像打了探照光。
包间内不断有人过来向苏淮敬酒,他来者不拒,豪气干云。
看着架势,酒量很牛掰啊。
喝多了,秦然反而变得很低落,她一会趴在桌上,一会斜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然后,慢慢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去洗手间洗脸。
事实上她只喝了几杯,她知道,这反应并不是醉了,而且过敏症发作了,头脑昏沉得她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洗完脸,她靠在洗手台上休息一会。
洗手间内的灯光白寥寥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捏皱的纸巾利落扔掉。
成年人了。
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有什么苦是吞不下去了?人呐,什么都不必诉说,什么也不必埋怨,几杯酒下肚,愁云就消散了,她笑了笑,低下头,发丝垂下几缕,神情变得寥落寂寞。
回包间的过道上,她模模糊糊地走着,突然被人拉进一间安静的包间里。
偌大的包间内只有两个人,苏淮和韩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韩遇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包间,跟苏淮躲在这间无人的包间里喝酒。
他没有带殷雪儿过来。
独自坐在角落里,沉默地饮着酒。
包间内只开了光影灯。
细细碎碎的流光从面容上划过,照亮了秦然迷惘的脸孔,她有气无力地说:“怎么来这了?”
“那边太吵了,我们三在这里喝吧。”苏淮扶住她,见她醉态朦胧,有些好笑地说:“不会吧?你才喝了几杯啊?就醉成这样了。”
“唔……”秦然轻轻应了一声,随意趴在玻璃茶几上,裙子都被她压皱了,毫无形象。
韩遇就坐在她后面的沙发上。
视线往下一落,就能清晰地看见她的侧脸。
她不是故意坐在他面前的,也不是故意要吸引他的眼球的,只是没有力气离开了,软绵绵地趴着,发丝凌乱,满脖子红疹。
他眼神冰冷地瞟了那脖颈一眼,看向苏淮,满眼的冰冷和不悦,“你让她喝酒了?”
苏淮神情无辜,“怎么了?”
“她酒精过敏。”
“啊?”
苏淮一愣,就听韩遇毫无温度的声音幽幽传来,“自己看。”
闻言。
苏淮低下头。
果真看见了秦然脖颈处的红疹,他身子一震,“她刚才自己说不过敏的。”
“她说的话能信?”
韩遇收回目光,那冷淡的视线,宛如破晓寒风般凛冽。
苏淮看得惧了,“我不知道啊。”
“别吵了!你们烦死了!”秦然含糊地大叫了一声,掏掏耳朵,觉都不让人谁,烦死了。
气氛顿时冻住了。
韩遇跟苏淮对视一眼,前者冷着脸,后者憋着笑,别提画面多滑稽了。
“吵吵吵个没完,烦死人了……”她挠挠头发,醉态萌生,开始乐呵呵地傻笑,然后慢吞吞坐了起来,揉揉鼻子,就像是要睡觉了一样,用力往后一倒。
整个人就载了下去。
“喂!你小心!”苏淮大喊,伸手拉住她,但只拉住了她一只手,勉勉强强稳住她不倒下去,然而她的身体晃了晃,有往左边倒下去的趋势。
苏淮怕她真摔了,对左边面无表情的韩遇说:“十五,她醉了,你帮忙扶一下。”
“活该。”
韩遇冷冷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
苏淮皱眉,“怎么说都是老同学一场,你这样不管她死活太不厚道了。”
韩遇掀起眼皮,秦然已经醉死了,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无情嘲弄道:“她用不着你扶,马上就醒了,坚强着呢。”
这话充满了敌意。
秦然模糊抬了抬眼皮,眼前的人影很模糊,这个人说话太讨厌了,她想开口去骂他,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说话,脑袋一沉,重重往左边倒去,睫毛紧闭。
摔下的那瞬间。
一抹修长的身影急掠出去。
稳稳抱住了她的身子。
苏淮哈哈大笑,“还说人家活该呢,我看最着急的就是你。”
韩遇面无表情。
苏淮忽然噤了声,不敢说话了。
静谧的包间里。
韩遇低下头,秦然的脸庞被锁定在自己的视线中,脸孔还是旧日里的模样,清冷苍白,他静静地望着她,轮廓浮现出刻骨铭心的眷恋,眼底惊痛,“知道自己酒精过敏,还要逞强。”
苏淮提议,“反正她醉了,要不,晚上你照顾你?”
韩遇的眼眸瞬间掠过来,满是危险和警告,“明天有事情,唯你是问。”
苏淮风中凌乱了。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我不知道她酒精过敏啊,晚上舒娆要宣布订婚了,我心情不好,态度就……”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苏淮面露愧疚,“她不会真的出什么事情吧?”
韩遇冷哼,“不知道。”
散场的时候,路易斯并没有过来,他说他还需要考虑一下,郁舒娆失望着一张脸,坐进计程车里,扬长而去。
秦然已经醉死。
苏淮还有点神智,跟着韩遇和殷雪儿上了韩遇的车。
街灯昏黄。
韩遇打开车门。
醉得七荤八素的苏淮想坐进去,被韩遇瞪了一眼,也不敢坐了,识相地换了后面的座位。
殷雪儿站在韩遇身后。
以为座位是特意留给她的,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就见韩遇把怀里醉死的秦然放了进去,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微微弯下腰,把她放置在副驾驶位上,就像是怕弄疼她,他轻轻把她的脸转到里侧,扣上了安全戴,滴水不漏的温柔阖完美。
殷雪儿眼中闪过失落。
夜色里。
韩遇身材俊美修长,冷淡道:“雪儿,你跟苏淮坐后面。”
“嗯。”
她应了一声,上了车,没有人注意到,她眸光深处的黯淡。
车疾驰在夜色里。
苏淮喝多了,头有点重,斜靠在车窗上,呼呼入睡。
殷雪儿注视着韩遇漂亮的后脑勺,心里憋了憋,试探性问道:“韩遇,她是?”
韩遇抬眼看后视镜。
眼神中有一种极骇人极突兀的冷,几不可见的勾了下唇,“我好基友。”
殷雪儿神情无措,“好基友?”
“嗯。”冷淡的声音飘进夜风里,“关系最好的那种。”
殷雪儿不说话了。
韩遇把她送到一个小区外面,平淡地说,“雪儿,今天谢谢你陪我参加聚会,回去吧,早点休息。”
殷雪儿乖乖从车上下来。
她站在夜风里,目送韩遇的慕尚车远去,温柔的目光中,渐渐有了泪意。
韩遇沉默驾车。
秦然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唇色有些苍白。
过敏症越来越严重了,她感到浑身瘙痒发热,那些红疹正慢慢从洁白的脖颈处攀爬出来,染红了肌肤。
渐渐地。
她的精神也变得不太好,恍恍惚惚的,蹙进眉心。
等红绿灯的时候,韩遇面色如常得看了她一眼,那么多杯白的下肚,他却面色不改,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眼神深得就像是容纳百川的大海,探不出深浅。
“很难受么?”
静默地车厢里,他忍不住开口问她。
“嗯……”秦然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再无别的话。
韩遇抿住双唇。
下一秒。
他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去找药店。
秦然意识模糊地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片药,然后喂她喝下温热的水。
秦然缓缓吞咽,那人又往她脖颈处喷了一下防敏喷雾,热辣辣的脖颈处顿时清凉不少,令她拧紧的眉心舒缓开来。
之后,秦然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没力气去接。
韩遇也不客气,伸手拿过她的手机,竟然也是最新的苹果款式。
来电名单是顾玄宁。
他面色一凛,按了挂断。
手机恢复安静。
没一会,铃声继续响起,好像她不接听,铃声就不会切断一般轰炸着。
韩遇冷冷一笑。
按下接听。
他还没说话,顾玄宁已经开口,“秦然,你晚上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么?你不是说,你不会去的么?”
韩遇微微挑眉,冷漠道:“是我。”
顾玄宁一愣,倒抽一口冷气,“你是韩遇?”
“嗯。”他的声音弥漫在夜色里,带着一丝嘲弄,“我回来了。”
顾玄宁的声音瞬间变冷,“你拿秦然的手机干嘛?她在哪里?不对,是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看了醉死了秦然一眼,很愉快地笑了,“她在我怀里。”
电话那边一片死寂。
韩遇继续笑:“想问她跟我在哪里?呵呵,我们当然是在酒店里了。”
“……”
听他哑口无言的样子,韩遇的心情更好了,轻轻拢了下秦然的发丝,眼神变柔,而说话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温度,“电话是小宝贝让我接的,她说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别给她打电话,还有,你很烦。”
顾玄宁久久不答话。
韩遇恶劣一笑,切断了电话。
如果韩小然现在醒着,一定会狠狠瞪着他,然后嗔他幼稚的。
确实。
他就是这么幼稚,看似完美的外表下,灵魂其实是扭曲的,又残忍又扭曲。
车继续疾驰。
很快就通往郊外的方向……
深夜的海景公寓里。
韩遇把苏淮随意地丢在客厅地上,而后,又抱着秦然进了主卧室,把她轻柔地放置在床单上。
月光皎洁。
他却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她跟前,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
秦然低低醉语。
似乎有些不舒服,她拉了拉自己的领口,难受地呜咽了一声。
韩遇微微俯下身子。
看见她睫毛上全是泪水。
那滴未落下的泪水,被他用指间轻轻接住,放进嘴里,吮掉了。
怎么哭了?
韩遇看得眼珠一动不动。
伸出手。
慢慢抚平她眉心的川字。
然后。
他冰凉的手开始抚摸她的发丝。
秦然的肌肤又热又烫。
过敏症还没褪下。
他走进洗手间,拧了一条湿毛巾出来,搭在她烫热的额头上,症状的高烧已经起来了,她肯定睡得不舒服。
冷毛巾很快就变热乎了。
韩遇又进了一趟洗手间,打了一盆冷水出来。
一整个夜里,他都在帮她拧毛巾敷毛巾,反反复复,直到她的体温降下来,他才停住动作,神情略显疲惫。
不知道过了多久。
落地窗外的天空翻起一丝灰蓝。
凌晨五点。
五年没见了,韩遇舍不得移开视线,撑着自己的下巴,长久地注视着她。
忽然。
他把鞋子脱掉了,躺在床上的一侧,轻轻把手臂绕过她脖颈,而后,将她搂在怀里,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中剪出一道漆黑寂寞的暗影。
“韩小然……”
他的声音轻轻颤抖着,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才哽咽地讲出一句话,“我回来了……”
凌晨的房间里。
回荡着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
像是无奈。
又像是心痛。
他隐忍而痛苦地说:
“你为什么要换电话号码?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没有你的电话,便只能给你寄明信片,可是,我给你寄了好多好多的明信片,你却一封都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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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了我是亲妈,你们不信,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