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公司的人都下班了,秦然拿出柜子里的车钥匙,给韩遇打电话,“十五,你还在医院么?”
“嗯。”那端的男人气息静静的,翻动文件纸张,“在等你呢,下班了吗?我过去接你。”
“你不用过来了,十五,我今晚要回家一趟,顺便在那边住一晚,你快点下班吧,别熬得太晚。”
他清清淡淡道:“我还在写论文呢。”
“嗯。”秦然点点头,握着电话,“你回家去写吧,别在医院呆得太晚。”
“好,那我收拾一下下班了,要我送你回叔叔家吗?”
他口中的叔叔就是秦爸。
秦然摇了摇头,声音温和,“不用,爸爸的车在我这里,我开回去还他。”
顺便,她也要跟爸爸商量一下工厂的事情,如果真的要跟简轶珩合作,相信资金是不低的,在Z市开大型工厂,加上产品的堆积价格,估摸着也要一两千万,她现在卡里就那么几十万,拿出来还十五是够了,但是要拿来建工厂就太难了,她得去跟爸爸聊聊,确定手上有多少资金,可能连公司都要拿出来抵押了。
这事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要做起来就很难了,好比你平时买好的手机,总觉得那个价格太高了,所以某一天你突发奇想,想自己去发明那个手机,但是做第一手厂家,必须同时拥有好多个普通人达不到的条件的,比如资金雄厚,背后有势力,加上自己有科技技能,销售渠道,好多样合并在一起,才能达到基本条件。
做销售,是只要有一个公司,一台电脑,一张利嘴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而完成了一个工厂,那就没那么简单了,不然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穷人了。
回到家里,爸妈两在客厅里喝茶,秦然踌躇片刻,坐了过去,面上略显犹豫。
这个事情怎么说呢,虽然心中有雄心万丈,可是也会害怕家人不支持自己啊,爸爸所有的资产就剩下市价200百万的小公司了,如果拿出来抵押,万一失败了,那么爸爸就连最后的保障也失去了,可是想要成功,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达到目标的,是付出了一切,加上砸锅卖铁所有心血都不一定成功的,创业,成功来得容易,当然失败也来得容易,风险极其高。
想起当年自己的美术梦,有时候她对自己也是没有信心的,这么多年来,她都是想要什么就得不到什么的,人生充满了压抑和挫折,可是,又有哪个人的一生是完全顺风顺水的呢?如果她这么负能量,那世界上那些混得比她更惨的人该怎么办?该去死吗?
秦然慎重的考虑过了,就算付出一切,她也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世界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好的机遇不会随便降临到你头上,它的到来,很可能是要扭转你的一生的,如若你把握不住这个机遇,让它流走了,往后的几十年,你基本不可能再获得成功了,好似买彩票,每个人最好运的时候或许就只有那么的一次,你不握住这个机遇,可能会遗憾几十年,等以后老了,天天回想起过去,惋惜道:如果那时候,我把握住机会了,很可能我现在就住豪宅了,可惜啊,我没去珍惜,如果再来一次,再倒退一次,我一定不让自己做放弃的选择,真的太蠢了,太蠢了。
当自己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很可能是因为那个机遇已经到了别人那里,并且获得了成就,成功的人住着豪宅开着名车,而你还躺在破旧的小屋子里吹着风扇,因此内心长达很多年很多年都是不甘的,堕落而消极的。
这些年来,秦然领略了太多艰苦了,她相信好运不是时时有的,有些人一辈子没碰到机会,一辈子在平庸里沉浮,而她,已经得到了万中无一的机会,为什么还不去把握?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思考什么责任与爱的事情?如果她不能获得这个机会,就算这辈子让她做一个富太太,天天山珍海味,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多有本事的。
从小,她都是一个有思想的反骨少女,她渴望自由,她渴望了很多年了,她想要过那种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可是渐渐的,她发现束缚自由的其实不是别人和环境,而是自己,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足以获得自由,我们总是以为自由是去追求就可以获得的,其实不是,只有当你强大到可以用名字赚钱,用名誉威慑众人,让所有人仰望你,甚至为了给你办事儿拼命读书挤进你公司为你效力的时候,你才真正拥有了自由,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掌控了大部分人的世界,你不需要再为钱拼死拼活地付出自己的时间,就算你不做事,也有人会拼死拼活为你赚钱,于是,你有了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也没有人可以绊倒你,你获得了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没有家庭压力,没有金钱烦恼,想要追求真爱就追求真爱,想要追求梦想就追求梦想,想要画画,可以画到天荒地老。
她必须承认,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人活在世界上,谁喜欢劳劳碌碌,平庸一生艰苦一世呢?谁不喜欢自己有花不完的钱,谁不喜欢过那种想去哪就能去哪的逍遥日子,谁不喜欢想要什么就拥有什么的生活呢?反正这次,不管要付出什么,她都要果敢前进,如果一败涂地,她就认命了。
比起艰苦的爬滚,她宁愿豪赌一把。
灯光下。
秦然抿了抿唇,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秦爸和秦妈。
话刚落音。
两老都沉默了。
秦爸喝着茶,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沉遂。
秦妈是个保守的中年妇女,一听这话,就严厉的出声阻止,“秦然,我看这事不成的,你爸爸这些年来,奋斗了二十年,都不敢走这么冒险的路,你一个女孩子,背后没钱没势的,万一不成功,你是要把你爸爸的心血全投进去啊,也赔上自己的一生,大城市开工厂可不是你说开就开的,工商那边程序很难走的。”
秦然没说话。
秦妈又说:“你爸爸以前就开个小公司,工商那边都查这查那,各种麻烦事一堆,送礼都没用,人家底层就是肯放你一马,也搞不定上级的人,上级的人若有心要查你,你还能度过不成?我们家一直没认识什么高官政要,也没有这个实力,你去弄那个,到时候工厂给查了你拿什么去挽救?林代理那个老板的工厂不也是跟工商局关系很好吗?听说还是人家领导的儿子,可你看上次的事情上级的人放过他了吗?他照样给查封了,花了好多钱才疏通关系的,而且你们开了工厂,做一样的产品,摆明就是跟林代理工厂那个老板对着干,人家在局里有人,能那么轻易看着你们成功不阻止么?这工厂都不是因为能力和钱的问题,就是因为开工厂容易拔地而起,所以就会有一些更加黑暗的事情,我们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我们家没有这个实力。”
官与商一同碰撞是会有一些更加黑暗的事情的,如若秦然真的要开工厂,按秦家这个能力,完全搞不定。
别说是他们家了,成家也没有这个能力的,成家他爸是高校教育者,认识不少高官政要,可人家照样搞不定官上面那层人的关系,不是身及高位的人,搞不定这个大麻烦的。
秦然轻轻叹了一口气,“妈,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尝试着去解决这个问题。”
“你怎么解决?你是跟国家有关系还是你是高官啊?”
秦然面无表情,“我有个朋友有这个能力……”
秦妈皱眉,“人家凭什么帮你啊?还有,这个口你就算敢提人家就敢帮忙?拿自己的名誉和人生和你玩?人家要是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开工厂?凭什么吃力不讨好的给你挣利益?”
“我可以把工厂百分之十的股份免费给他。”秦然说得很吃力。
秦妈摇摇头,“傻孩子,你看开一点吧,之前我们请成家帮帮大哥的时候,就给掉了三十万,加上给各个老大喝茶的红包钱,一共花了五十几万,人家帮我们说几句话就要给出去那么多钱了,你这个事情,人家是得把名誉借给你的,好比有人借你身份证去借钱,你能随随便便给人家么?就算是你男朋友给你借,你都不一样会相信,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有地位有名誉的人会拿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生去借你?有名誉的人,名字就是借给你出去乱说一句话都会引起社会大风大浪的,更何况是借你开工厂赚钱?”
秦然沉默了。
秦妈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可是不然怎么办呢?如果因为这样就不去努力,她想要获得这个成功,大概就只能选择去重新投胎一次了吧,只有投到高官政要的家里,她才能获得成功了。
或许吧,人们往往看到的都是光鲜亮丽的外表,因为当成功的时候,背后所付出的心酸和黑暗就自动被忽略掉,从而被光芒盖住,所以人只有成功之后,才可以得到许多人的肯定和敬重,在此之前,总要忍受质疑和冷嘲的。
她心里也清楚母亲不是看不起她,而是担心她,怕她好高骛远,付出一切换来一头空,到时候,他们可能会欠银行很多钱,生活雪上加霜,更从此万劫不复。
那一晚。
谈话不欢而散。
秦然一夜没睡好,连上之前的五天,她已经六天没怎么睡了,每晚几乎是只睡一两个小时,特别想睡觉,可以睡不着,脑子特别清醒的运转着,她看着床顶的蚊帐,微微咳嗽几下,然后扯过一张纸巾,胡乱擦了鼻涕,擦着擦着就觉得满心的委屈,黑暗的夜色里,她满眼都是眼泪,紧紧咬住下唇,不想哭泣,可是下巴颤抖得不行。
她心里觉得特别的苦涩,特别的委屈,尤其是在这样的夜色里,尽管你很有抱负,也不一定能获得身边人的支持的,这就是现实,在你幻想出来的康庄大道上,总有无数拦在你面前的巨石和河流,你要用力搬起所有举世,在费力游过所有河流,才有可能走到另一扇通往未知数的门前。
黑暗中。
她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的,想哭就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让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无声痛哭。
尽管她知道母亲说的话没有错,可是她仍然止不住的失望,止不住的委屈和难过,明天后,她该怎么办呢?今天之前她曾考虑过,要为了这个目标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灵魂。可是家人的阻碍让她还没走出两步,就往原地退了回去,放弃这个机会,她想她一辈子都会后悔的,可以如果不放弃,她又得不到一个人的支持,她就只有手上那几十万,她拿什么来反驳所有反对的声音,力挽狂澜,义无反顾的开工厂?
第二天天刚亮,秦然穿好衣服,鼻涕流得越来越严重了,看来是真的感冒了,她没有叫醒父母,两人昨晚大概都睡不好,秦然心情也低落,也就不想去打扰他们了,她拎起自己的包,开了门,晨曦的光从外面漏进来,倾斜了她一身明媚。
所以啊。
这就是现实啊。
就算你前一晚翻来覆去死去活来,就算你把眼睛哭肿哭疼,就算你痛苦得撕心裂肺,第二天一到,你还是得准时起来上班,这些年过去了,她觉得她心中唯一还存在的东西大概就是责任感了吧,为了这玩意,她快活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
她红血丝满眶,流着鼻涕,走进一间药店里买了药,然后步行十五分钟,到附近的公交站去乘车返公司,很多年不坐公车了,清晨上班的人很多,秦然站在公交车前面的位置,被急匆匆的人群快速的挤上公车,连一个坐的位置都没有,她被一大群人挤压在车子中央,低头抱着自己的包。
生活啊。
就是这么劳碌平庸的。
就算你多么不甘,你也只能这样的忍受着,她眨了眨睫毛,所以啊,她才那么的渴望成功,当然,她并不想通过嫁一个好男人改变自己的命运,虽然很多女孩都这么想,可是她觉得,别人的成功永远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手中能握住点什么,才是真实的,真正让自己感到是安全安心的东西。
到了公司,秦然烧上一壶水,走到洗手间洗脸,然后回来,拆了药,坐在落地窗前,将感冒药片吞了下去,她久久没说话,像是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倦怠疲劳地窝在自己的靠背椅上面,眼神飘忽。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上午十点半,秦爸过来公司一趟,秦然一脸惊讶地看着爸爸拄着拐杖从门外推门进来,两鬓沧桑。
因为最近又接了一个酒店的单子,公司变得十分忙碌,秦然又多雇佣了一个员工,现在整个公司有四个人了,比之前看起拥挤很多。
秦然心情低落,但是她不会对自己家人发火,便把爸爸迎到茶几前,冲上普洱茶,“爸,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老是出来,如果不小心在路上出事了怎么办?”
“没事,好久没过来世贸中心了,我还好,路上坐公车都有人给我让座的,一路都不累。”秦爸把拐杖放下,喝了一口茶,似乎内心对这个女儿是愧疚的,秦爸不敢去看秦然的眼睛,他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望秦然,“秦然,爸爸好久没在附近逛过了,你能带爸爸下去走走么?爸爸想看看现在是世贸中心变成什么样子了。”
秦然怔了怔,点头,“好。”
她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下来,穿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爸爸的脚不方便,她要穿着平底鞋才好扶着爸爸,两人一起出了公司,从际国大厦一路穿过无数高楼大厦,秦然带爸爸逛了许多商场,然后指着大厅内一块大型数字广告牌,温声说:“爸爸你看那个,你们以前没有这个东西吧?”
秦爸望过去,脸色呈现一片茫然,“这是新的报价台么?我们以前都是手写的,没有这个东西。”
“对。”秦然点头,指着广告牌上那几家列出电话和产品的公司,对爸爸说:“爸,能上这块广告牌的公司,都是世贸这里数一数二有势力的公司,没有钱,也不敢登这个广告的。”
“爸爸知道,好像一天要交一两千块?”
“哪止啊,爸,这个东西现在一个月要三十万了,一天已经飙升到一万了。”
秦爸沉吟,“现在的钱面额真是越来越小的,物价越来越高,都快跟不起时代啦。”
秦然面容恍惚地点着头,“以后我要是有实力了,我也要上这个广告,我还要上世贸这里的网站广告,让全世贸的公司,都看见极光科技的名字登上所有广告,让他们知道,极光科技也是有实力的。”
她抬着头,眸光里有灼伤一切的热度,又夺目又危险。
秦爸忽然怔了一怔。
两人离开了商场,经过了一家鲜榨果汁店,秦然让爸爸进去休息一下,顺便喝一杯鲜榨果汁,平时秦爸是会拒绝的,但今天的他异常的沉默,跟秦然进了果汁店,坐在店内一角,沉默地喝着果汁。
秦然一边擦鼻涕一边跟爸爸说话,这感冒似乎有点严重,吃了药也不见褪化,反而更加的严重了。
秦爸说:“秦然,你是不是感冒了?”
秦然摇摇头,“只是流鼻涕而已,小事情,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
秦爸颔首。
两人之间就没话了。
秦然吸了一口奇异果汁,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眼神沉默。
秦爸也没说话。
一直到秦然喝完了整杯果汁,打算回去的时候,秦爸忽然叫住了她,慢慢从自己的黑色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秦然满眼疑惑。
秦爸道:“秦然,这个是公司的房契……”
秦然身子猛地一怔,“爸,你这是做什么呢?”
秦爸沉声道:“爸爸昨晚想了一夜,秦然,你大哥对不起家里,才害得你现在压力这么大,而你二哥在美国也不回来,这个家里,爸爸小时候最不关心的就是你,现在觉得亏欠最多的也是你,要不是你扛起了这个家,爸妈现在早就卖掉公司啃老本了,所以爸爸都想通了,与其把房子死死的留在身边,不如助你一把,万一……万一钱真的亏了,这钱就当是爸爸给你遗产,你大哥把自己那份输掉了,二哥不回来就当他不在吧,你呢,是唯一一个留在家里为父母考虑的孩子了,所以爸爸身上能有的东西,爸爸都给你。”
秦然鼻头一酸,偏过头,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她没想到爸爸竟然是支持她的。
秦然的喉咙堵塞得不行。
爸爸又道:“这个房契你妈妈和哥哥们都不知道,秦然,你拿着吧,不要告诉任何人,爸爸也信任你,因为爸爸也懂那种想要成功的心情,年轻的时候,无数次的想要成功,可惜爸爸的门路有限,怎么多年过来了,还是碌碌无为,秦然,如果你真的有把握,那你就放心去做吧,若有能帮的,爸爸都会帮你。”
秦然喉咙哽咽,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爸……”
秦爸看不得自己女儿哭泣,便梗过了脖子,不去看秦然的眼泪,声音颤抖而坚定的道:“你去做吧,爸爸相信你。”
秦然接了那张房契,那一刻,她的手指是颤抖的,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沉重有,压抑有,当然,喜悦更有,她还以为家人会像对待她过去的美术梦一样,不管她多么渴望和神往都会不顾一切反对,没想到,这些年来对家庭的付出,终于换回了爸爸了全心信任,他相信她了,也终于给了她肯定。
世界上有一种很难言的喜悦,来自父母对子女的肯定,轻易获得的或许不值得那么兴奋高兴,但好不容易获得的,却能令人振奋喜悦好长好长的时间。
送走了爸爸,秦然回到公司,把房契锁在自己的柜子里,忽然觉得精神变得很困,好想睡觉,于是她让苏倾看着公司,自己走进仓库,一头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
那一觉,秦然睡得无比舒服,没有做梦,也没有皱眉,就连之前的小感冒好像也在渐渐退化。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七点了,秦然伸了个懒腰,精神不累了,鼻涕也不流了,通体舒畅。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韩遇的未接电话又是七八个。
秦然愣了愣,赶紧给他打过去,她居然睡得这么死,连这么多通电话都吵不醒他。
韩遇的电话马上就通了。
彼端的声音有些淡,可以想象他的脸色此刻很冰冷,“喂。”
秦然挠着头发,坐在床上,笑眯眯的,“十五,我刚才睡着了,才醒呢。”
不比昨晚的心事重重,现在的她,似乎完成了目标中的重要一步,心情喜悦,脸色红润,整个人都像浸润在光影中,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睡着了?”韩遇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狐疑,“你上班时间不是不睡的么?”
“是啊,平时肯定是不睡的,可是我已经六天没睡好了,刚才特别困,就睡着了,十五,你现在下班了没有?下班了就过来接我呗,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韩遇低笑,“你心情貌似很好。”
秦然轻轻莞尔,“算是吧。”
“好,那我现在过去找你。”
“嗯嗯,你快点过来,我去一楼等你。”
他笑笑,“好。”
秦然挂了电话,心情大好,跑到洗手间去刷牙洗脸,公司的人都下班了,苏倾也去摆摊了,她现在都是下班后就去摆摊的,摆完直接回韩遇的住所去,当然了,最近因为加班的事情,她跟秦然在公司睡了五个晚上。
秦然跟韩遇有六天没见面了,被忙的,每天都是抽出几分钟时间讲下晚安电话,除此之外,一人加班,一人赶手术论文,都挺忙的。
难得今晚有空见面了,秦然把头发慢慢梳好,低束起来,然后给自己化了点口红,眨眨眼,镜子中的女人面容虽疲惫,却也宁静美好。
她拿出房契,锁好公司的门,下了电梯,刚好今晚有事情要跟十五聊一聊。
她站在际国大厦一楼。
远远的。
一辆玛莎拉蒂开过来,隔着昏黄的路灯,秦然看清了车内的男人,英俊儒雅,气质高贵。
是韩遇。
没想到他又换车了。
土豪的世界就是爽啊。
“上车。”车门打开,慵懒低沉的声音响起。
秦然上车,把包包扔到后车厢,声音明快,“最近过得好吗?”
“还行,都是在工作。”
“嗯,晚上你要吃什么?我今天请客。”她把安全带慢慢扣上,睫毛幽长。
“我都行。”
“那吃你家楼下那家砂锅粥吧?我想吃螃蟹了。”
“好。”他笑了笑,目光投向迷离的夜色,优雅启动轿车。
这一路上,秦然都在跟他讲话,笑吟吟的,显然心情极好,见她开心,韩遇的心情也挺好,听着她侃侃而谈,言辞幽默,笑容灿烂,他忽而心中宁静,宛如春风拂过,无比的惬意安稳。
饭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秦然总是偷偷用眼角瞄他,又是殷勤的给他倒茶,又是殷勤的给他剥蟹壳,看起来颇有讨好的成分。
第三只螃蟹放进自己碗里的时候,韩遇终于挑起眉,有些古怪地望着她,薄唇性感优美,“今天这么殷勤?有事相求?”
灯光下。
秦然满眼笑容,咬住嘴唇,害羞道:“哪有啊……”
韩遇的眼神更加狐疑了,放下筷子,不敢贸贸然吃下碗中的蟹肉,邪佞一笑,“没有的话,怎么一直自己不吃给我剥壳?你不是想吃蟹的吗?”
秦然唔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其实嘛,人家是觉得你平时对我很好,今天特意想对你好一点,以此报答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关照嘛。”
“不必这么客气。”韩遇不信她的邪,把那碗蟹肉推了出去,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很慵懒地笑了,“这碗你自己吃吧,我自己剥。”
说着就要去拿没剥过的螃蟹。
“别啊。”秦然把那盘螃蟹挪远一点,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面容妍妩,“这种粗活就让我来干吧,韩少爷,你安心享受就可以了,你看,我的手都已经沾到了,就让我全干了吧。”
韩遇轻笑,刀枪不入,“没事,我喜欢吃自己剥的。”
“你别这样嘛,让我表现一下会怎么样是不是?”秦然的语气不自觉带上了一丝谄媚,“咱们都什么关系了啊?我帮你剥个蟹壳不正常嘛?平时都是你帮我剥的,多不好意思啊。”
韩遇喝了一口粥,漫不经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怎么说话的?”秦然嗔他,笑容灿烂,“人家明明那么温柔。”
“别。”他挑唇,音色戏谑,“你千万别温柔,我受不住。”
“……”秦然一头黑线,撅撅嘴,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讨厌啊?”
“我这叫心思慎密。”
“切。”秦然不以为然,重新把蟹肉推了回去,语带撒娇,“你到底吃不吃嘛?”
“你先说,有什么事情相求。”
听了这话,秦然条件反射般用力摇头,“绝对没有!”
“编。”韩遇轻飘飘戳穿她,“你继续编。”
这丫的太聪明了。
不好搞啊。
秦然一阵头疼,挠了挠头,转动眼珠,意味深长道:“要不我们晚点喝个小酒吧?”
这已经算是个暗示了。
这么大的诱惑,听起来应该是个不小的事情,他蹙了眉头,眼珠浓黑,“你能喝?”
“我肯定是不能啊,但是你能嘛,你来我房间,我看着你喝。”
“……”
韩遇思忖片刻,面容傲娇,“那有什么意思,又不能干点别的。”
“……”秦然愣了愣,嘴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但她还是忍住了,很牺牲色相地眨了眨眼睛,“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咯。”
韩遇掀起唇角,别样的玩味深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秦然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嗯……”
夜凉如水。
深蓝色的海景房内。
秦然穿着卡通图案的小熊睡裙,从洗手间内走出来,发丝湿漉漉地垂在肩上,飘出一股淡淡的无名之香。
她一眼就看到了半倚在床上的韩遇。
壁灯昏黄。
他指间端着一杯红酒,性。感的嘴唇抿成似笑非笑的弧度,凝视她,眼神宁静深黯。
秦然慢慢走过去。
心脏砰砰跳。
昏暗里,她的身材被光影剪成暧昧曼妙的弧度,道:“你等下,我先去把头发吹干。”
“别吹了。”
他伸手握她的手。
微微凝力。
将她拽到床上,满眼的如水般的温柔笑意。
秦然坐在他跟前。
身子小小的,漂亮的脸蛋上也带着笑容,轻轻道:“其实,我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嗯?”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昏黄的空间里,她眼睛深邃,发丝乌黑,在安静的呼吸间散发出致命的魅力。
他不觉伸手揽她的细腰。
“等等……”秦然惊叫了一声,退开两步,用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睫毛轻颤,“真有事要跟你商量。”
韩遇的呼吸渐重,缓慢道:“说吧,我听着呢。”
“十五……”她迟疑了一下下,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我想跟简轶珩合作开工厂。”
闻言。
韩遇微微蹙眉,嗓音低沉,“然后?”
秦然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是这样的,他负责生产,我负责销售,这样我们合作就可以赚很多钱,说不定还可以垄断世贸中心的生意,十五,就是……我们要开工厂的话,还差一点点东西。”
她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
韩遇眼底若有所思,却没有说出来,好像明白她想要什么,几缕飘渺的笑意漾到唇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故作不懂地问:“还缺什么?”
“缺一个靠山。”秦然坐正身子,看着他,眼睛澄静,“十五,你跟我们合伙吧,不要你出钱的,我们还会额外给分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你,让你免费获利,好不好?”
韩遇微微抬着下巴,并不说话。
秦然怕他不同意,将身子挪近一些,去给他端红酒的酒杯,笑容谄媚,“韩少爷,您喝点红酒润润喉咙吧。”
韩遇哭笑不得。
她真诚地看着他,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拿他的名誉挂工厂,那就免费给他百分之十的股份,顶多她到时候上心一点,坚决不让工厂疏忽一切注意事项,尽量做到完全不去劳烦他。
“你打算怎么做?”
良久之后,韩遇重新抬起头,眼眸一片温淡。
“是这样的,因为Z市的工厂不好开嘛,所以我跟简轶珩商量好了,若是你同意,到时候工厂就挂你的名字为大股东,我跟简轶珩做小股东,您看行吗?”
韩遇笑,眼眸讳莫如深,“你知道的,一般像这种情况,就是分我百分之五十股份我都不一定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秦然低下头,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惑人的暗影,“所以我打算……”
他眸色深深,“嗯?”
“这个……”
她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伸出双手,把湿漉漉的发丝困在脑后,然后看了他一眼,乖巧地钻进了被子里,过了一会,韩遇掩在被子下的腰被她圈住了。
全身的血液涌向了大脑。
他温淡的眸色转深,偏白的额角上亦是浮出了隐隐青筋,似乎有些承受不住,眉梢蜷起一丝旖旎,声音沙哑的问她,“韩小然,你干嘛?”
秦然的脸蛋从被角露出一点,声如蚊吶,“你之前不是想要试试这个吗?”
“我还没答应你。”
秦然背脊一僵,表情委屈,“你不是想要的么?”
除了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他了。
其他的,他似乎都不需要了吧?
韩遇深深叹了一口气,去拉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扯了出来,眼神认真,“不要勉强自己。”
“我不勉强!”她不肯从被子里出来,拼命退回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红红的脸蛋。
韩遇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逼我啊。”
“我只是……”秦然不知道怎么说。
韩遇长久长久地望着她的脸,一贯的聪明绝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应该拒绝的,借名誉,那可是很冒险的事情,只要是聪明人,就不会这么做,万一哪天秦然跟他反目,不,应该说是简轶珩跟他有点什么恩怨,做假账或者逃税被抓到都是他本人要负的法律责任,因为他是法人。
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名字给别人开公司开工厂的,普通人都不会,更何况是已经有社会地位的人,到时候的合同和文件签的全是他的名字,出了事,自然是他全权负责。
“这可是一件大事。”韩遇看着她的脸,神情严肃。
秦然声音紧绷,“我知道,出了事的话会对你很不利,可是……”
“可是你渴望成功?”
“嗯。”
“可是这对我来说,是人生一大威胁,万一将来出了事情,比如工厂出现诈骗事件,死的人将是我。”
秦然怔怔的,果然还是不行么?可能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吧。
沉默。
良久的沉默。
韩遇深深地望着她,目光暗烈,“如果我帮你……”
语气里略有犹豫。
然而转瞬间。
他下定了决心,声音低沉,有种谨慎和坚定:“你就会做我的女人?”
秦然猛然抬起睫毛,唇色雪白,“我是不是逼你了?”
如果是很难的事情,那就算了,她不想去逼他,更不想害了他。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眼底充满了感情,“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可以重新考虑。”
秦然一怔,呼吸乱了。
“但是我不当法人,只能当个小股东,如果你觉得可以……”
虽然有种交易的味道,但是他已经等得够久了,如果他不逼一下她,他怕会一辈子都只是她的朋友。
沉默片刻,秦然抬起头,很安静很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有豁出一切的决然,“可以,但是你不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韩遇怔忡。
她居然答应了。
她以后就是他的女人了。
韩遇的眼神变得深邃。
低下头。
在她唇角印下一个冰冷的吻,“好,我答应你。”
秦然笑了笑,重新从被子中低下头去,千钧一发之际,韩遇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复杂,下巴紧绷,“不要勉强。”
秦然心里一暖,声若清风拂柳,“没有,这是我自愿的。”
她从被子中低下头颅。
呼吸洒下。
韩遇的肌肤如过了电一般酥麻滚烫。
随着那陌生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韩遇有些经不住这样的挑逗,平静眼眸染上浓郁烈火,喉结滚动,呼吸急促……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安静的房内传来一声闷哼。
韩遇的睫毛一颤,突兀的感觉在神经里炸开,感觉很极致,呼吸也很混乱。
秦然的头从被子里钻出来,拿了一张纸巾,擦拭唇角。
韩遇懒洋洋抬着眼皮,抚摸她的脸庞,动作轻柔溺爱,“韩小然……”
“嗯?”
“谢谢你。”
秦然低低微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肯帮我,我一定过不了这关。”
“嗯。”他款款而笑,拉低她的头颅,吻了吻,道:“你喜欢这样吗?”
“不是很喜欢。”秦然实话实说。
“为什么?”
“味道很奇怪,不适应。”
韩遇有些错愕,“你全吞进去了?”
“嗯。”
“你不必这样……”
“没事。”
他忽然有些感动,揽住她的肩膀,与她缠绵细吻……
------题外话------
都说我是亲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