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田氏,最终没来找宝春。
当然,关于婚事,宝春自不会主动过问,后来的事,还是听兰香闲暇时说的,好像是那田氏自己拿出不少的私房来贴补。
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大伯母对她这儿媳是多么的看重,不惜掏出自己的私房来装点门面。
喜事将近,将军府内的气氛也有了几分喜气,不过,宝春却并没受什么影响,照旧忙自己的事,将军府,归济堂,京郊庄园,三头来回跑。
这天,从城外回到归济堂,还没到,就见老孟在门口东张西望,慌里慌张,看到她,忙迎上前来,指指会客室的地方,给她使了眼色,那意思是又来了,“等多时了。”
宝春立马明白谁又来了,也是不由头疼,揉揉太阳穴,整整衣服,咳了声,这才走进会客室去。
看见那一头雪白之发的人,在窗前背手而立,忙让自己的表情尽量地自然,上前招呼,就像经常找自己看病的那些熟络的病人一般。
这位,自从上次给他诊断心理有问题时,他就瞄向了宝春,那是隔山差五的来,倒真把她当成了心理大夫了。
可关键问题,她不是啊?
俗话说,隔行如隔山,她一外科大夫,玩的是刀子,心理她那能玩的转啊?要早知道穿越,她肯定把各科都修的精专,再过来。
要是别人,她可能早打发了,可这位却不行,你要打发了他,你也甭想在这地面上混了。
你打发掉这地界的老大,明天他就能打发你回老家吃自己!
拒之不了,那就好生伺候着呗。
而且,这伺候的度,也是要把握好的。
充分贯彻五字方针,不知者无罪!
咱们就来个心理跟明镜似的,可面上就不点破。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面对的可是当今圣上,掌握一切生杀大权的人,稍有不慎,那就有可能犯下大不敬之罪。
所以,这位每次来,宝春就像是上了一次战场,进行了一番厮杀一般,等人走了,她才感觉,终于杀出了重围,又保住了小命。
看似惊险,实际上主要是身份造成的,其实,这人每次来,宝春的任务无非就是陪聊。
聊的话题也不外乎是些简单的日常民生等。
老孟上完茶后,两人话题又聊到了最近藩王使者朝贡的问题上。
刘宸说,“这几天,各地藩王使者陆续进城,带的礼物五花八门,很多人都去看新鲜,你怎么没去?”
宝春叹口气,“我也要有那个时间才行啊。”
后面的孙平撇嘴,这话说的,合着你比皇上还忙。
刘宸愕然一笑,看看外面,“我见你也不是每天都看诊呢?”
孙平心说,可不是嘛?几乎每次来都要等上好长时间,甚至还有些时候不来的呢。
只有皇上晾别人,那有人敢这样晾皇上的?
就这儿,皇上还不生气,每次还巴巴地来,等再久都不急?让孙平误以为皇上修养原来这么好,可是转脸对别人就不是那样了。
孙平曾经暗暗揣测过,皇上是不是看上了这白纱女神医了?虽说这位不着调些,通身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气质,可看惯了宫里那些标准的,这位就显得特别的多,难保不会动情?
要是这样,那也就好说了,带进宫去不就完了,天下都是皇上的,更何况是女人呢?
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具体什么他也说不清,反正感觉,皇上对这女神医让他察觉不到一点歪来,就是感觉亲。
对,亲!
这结论让孙平很困惑,也很难理解,心说八成是他多想了,碰上这女人,连他都有些不正常了。
不着调,难不成还会传染不成?
就听那边宝春说,“医馆里那几个孩子都能上手,很多事也不需我亲力亲为,前不久,我在京郊买了处庄园,收留一些孤儿培养……”
宝春便将买庄园培养孤儿的事情,趁着在皇上面前过个场,当然了,说的时候,自然要把维护安定和平为主要阐述点,把她当成怀揣目的的不法反叛分子就不好了。
果然,皇上听了,没说什么。
“……从城外回来时,我倒是见到了使者队伍,真是浩大,光装箱子的马车,都一眼看不到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肯定都是贵重物品,这些都是送给朝廷的,他们可真是大方……”宝春啧啧道。
刘宸却冷笑一声,“他们带来是多,可回去时,向朝廷要的更多,他们不傻……”
宝春一听,愣了瞬,便想到了当前的局势。
现今的大荣朝,边境有外族虎视眈眈,小摩擦不断。
而内却也忧患重重,藩王割据,据守一方,拥兵自重,天高皇帝远,很难管得到,俨然有国中之国的趋势,对朝廷威胁甚重,再加上世族鼎盛,外戚专权……
如此形势下,就是皇上再英明能干,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看来,这藩王已是让皇上很头疼,很难隐忍了。
想到藩王,宝春便想到了推恩令,不由说,“……朝廷其实也不用怕他们做大……”
刘宸哦了声,身子坐直了些,似乎对宝春的话题颇感兴趣。
宝春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他们的封地不是很大么?他们不是很有钱么?那朝廷就封赏他们的儿子,从封地中划出片地,让他们的儿子去管理,像他们这些一般儿子都挺多,分封之后,父与子,子与子,那就不一定一条心了,团结起来不好管,一团散沙还不好管么?他们的儿子,再生孙子,孙子再生重孙,这么一直分下去……”
儿子,孙子的,听的孙平嘴角直抖,他怎么说来着,就说这女人不着调吧,你看,你看看,藩王可是朝廷的大患,多么严肃的事情,皇上天天为这事差点没愁白头,当然,皇上的头发早白了,可她倒好,把这当成了儿戏,当成了居家生孩子,还生个没完,而皇上居然还听的很认真?
像这样胡说八道的女人,就应该拉出去砍了,皇上就是太好心了,居然还对她笑,还说什么听她说话,总让人受益匪浅?
皇上,你该有多善解人意啊,连生孩子都说受益匪浅,难不成,其实皇上是真的看上了这女人?
孙平不由汗了把,这女人要是进了宫,那宫里该成什么样?孙平都不敢往下想,反正不是现在这样就对了,变成什么都不用奇怪。
那边的皇上却还一本正经问,“要是藩王没儿子呢?”
宝春楞了下,说,“没儿子?那就赐给他女人,让他生。”
“他知道朝廷的用意,就是不碰那些女人呢?”
宝春啊了声,“这倒也是啊,不过,不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么,各色各样的女人都选一些,就不信,没有他看不上的。”
“要是他硬是憋着不生怎么办?”刘宸还在问。
身后的孙平脸都成了猪肝色。
宝春被问烦了,干脆说,“不生,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按住人家去生儿子吧,“那是朝廷的事,皇上那么英明,那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比的,他老人家自有办法。”
把刘宸堵的再也追问不下去了,但这话却听着怎么那么让人顺耳呢。
回宫的路上,孙平察觉,皇上一直在笑,忙说,“皇上,你是不是也觉得好笑,你说这女人,她也真是的,她怎么就能把藩王的事情当做生孩子呢?简直太儿戏了,不生的,还要赐给人家女人生,还什么选择各色各样的?她一个女人家,这话怎么就说得出口,我听着都不好意思,脸都红了,太放荡了,我看她都快赶上将军府的沈宝春了……”
刘宸突然转身,脸色阴沉地注视着他。
孙平立马察觉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刘宸哼了声,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不许说她坏话,再说她坏话,下次,朕就告诉她,说不定,她会给你送些女人,让你也去生儿子。”
孙平以为,这下要被皇上重罚了,小命不保都有可能,禁忌问题能提么?亏他还跟了皇上这么多年,竟然这么随意?
可谁知,皇上却是这样的反应,告诉那女人,让他生儿子?
孙平抹了一把汗,苦着张脸,皇上你学坏了,你知道么?
紧接着,就又见皇上突然转过身来,差点没把孙平给吓死,皇上笑骂了他一句,“你懂什么?这叫分而治之,没事回去多读读书。”
说完,转身继续往前走,徒留孙平一人风中凌乱。
皇上,你不但学坏了,你这变脸功夫也见长了!
他多读读书?这能是读书读出来的么?朝中那么多大人,那个不是学贯古今,你问问他们,书上有么?
送走这位大神,宝春靠在了柱子上,差点没虚脱。
她怎么竟遭些这样的人呢?打不得,骂不得,还待小心捧着,她怎么就这么累?
一口气还没叹完呢,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人,五十岁左右,气质儒雅,精神矍铄,威严十足,张口就问,“谁是沈大夫?”
问这话时,看的却是宝春。
宝春一看,嘿,来者不善,而且,看这气势,绝非一般人,挺直身子说,“我就是,不知先生找我何事?看病?”
“老夫是来看看,挑唆我儿子不去科举,尽干些不务正业的是什么人?”那人哼了声。
这话一出,宝春那还有不明白的,十成十的是谢即明他老子,谢太傅。
之前,宝春去过谢太傅的家里,只是给谢夫人看病,没见过谢太傅。
宝春不由在心里骂那谢即明,你到底跟你老子怎么说的,使得这谢太傅一上来就质问,活活把她当成了阻碍他儿子上进的狐狸精。
脸皮不由抽了抽,上前说,“谢太傅,咱有话里面说,你看这人来人往的……”
太傅大人,看看四周,阴沉着脸,沉吟了下,跟着进去了。
一直躲在远处的白丁山一见谢太傅上门找茬,知道自己摁不住,忙跑去搬救兵。
进了屋,谢太傅也不坐,也不喝茶,就那么瞪着她,一副你还我儿子来的架势。
宝春心塞的不行,恨不得拎着谢即明揍一顿。
得,现在,也用不着撇清关系了,硬着头皮,咱先来个先声夺人吧。
“谢太傅,谢公子如此,乃是天性使然,你学识渊博,学生无数,应该知道,因人而异,因地制宜,物尽其用……”
老头还是瞪着她。
宝春干咳声,“……其实,说白了,这遵循的也是一种天道,上天赐给人们的特质,这跟君臣之道,孝道同样的道理……所谓的天赋,能被挖掘出来,这是很不容易的,而谢公子就有这超出常人的天赋……”
“你什么意思,难道老夫纠正他不务正业,就是抹杀了他的天赋,违背了天道,你休要狡辩……”谢太傅打断。
嘿,这倔老头,宝春还就不信,今天忽悠不过你。
那边白丁山找到了谢即明,告诉他,他家老爷子找上了归济堂。
谢即明一听脸色大变,“他怎么能这样?完了,完了,要打起来了……”二话不说,急忙赶过去。
在场的荣铮一见,也跟了过去。
只是,等他们到了归济堂,那里有打斗的痕迹?谢即明跑进去一看,自家老爹正安安稳稳,心平气和地坐在沈宝春的对面,让人给诊病呢?
谢即明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等宝春诊完了病,又给他行了一遍针,开了方子,嘱咐了几句,老爷子便起身告辞,从始至终,都是风平浪静的。
谢太傅走到傻愣愣的儿子面前,一脚踹了过去,冷哼一声,出了门。
挨了一脚的谢即明摸不清状况,赶紧跟了过去。
屋子里只剩下荣小王爷和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