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是个戏园子。
在京城多如牛毛的三六九等的戏园子里,明月楼叫的很响,名气也很大。
几乎每场都是座无虚席,更是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捧场。
如此火爆,多是因为明月楼的台柱子明月,明老板。
大多数人都是冲着他而来的。
说起这明月,按宝春那个时代的话说,那就是偶像与实力派的结合体。
无论是唱功,还是扮相,完全没得说,简直绝了!
吃表演这碗饭,不是光有扎实的功底就能走红的,它还需要出众的相貌。
显然,咱这明大老板长的不可能丑了,不但不丑,而且还很漂亮,俊呆了!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宝春第一次见到明月时,几乎嘴巴都合不拢,心说,那眉眼,那五官,简直比女人都要精致百倍。
用月牙的话说,那真叫一个漂亮!
今日是明月登台的日子,明月楼的大门前,早早挂出了牌子,上标着曲目和扮相者,明月两字那是在最最显眼的位置。
明月楼的伙计,刚一挂上牌子,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立马就围拢了上来,看到有明月的名字,人群响起欢呼声,有的直接买票进去,有的掉头回去呼朋唤友。
哗啦啦,短短时间内,明月楼一楼,二楼的座位即将告罄。
门口招呼客人的张班主,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没了,远远看到两位俊俏,装扮不俗的公子,赶紧笑脸相迎,“沈公子,月公子,您二位来了,快快里面请,二楼的位置一直跟您们二位留着呢。”
“明老板登台,咱们咋能不来捧场呢。”那位沈公子笑道,“必须来,咱们可都是明大老板的忠诚追捧者,尤其是我这月兄,对明老板仰慕已久,听了他的戏,简直绕梁三日,神魂颠倒,茶饭不思。”
这番吹捧,把张班主吹的是眉开眼笑,心花怒放,看向那月公子,一个劲地表示感谢。
月公子干干笑了两声。
边上楼,那沈公子边说,“感谢就不必了,我这月兄很是仰慕明老板,要是能有幸跟明老板交个朋友,那也不枉我们天天来捧场。”
张老板满脸堆笑,“两位公子太客气了,能与两位交朋友,那是咱们的福气,回头我一定告知明月。”
这沈公子和月公子相貌不俗,一进来就吸引不少看客们的注目,很多闲聊胡侃的大都停了下来,看的眼睛都直了,心说这番风姿之人,可真是少见啊!
张班主将两位领到二楼雅桌,吩咐伙计上茶上点心,又恭维了一番,这才下楼招呼旁的客人。
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宝春和月雅。
宝春啪地合上折扇,撩开衣衫,大刀阔斧地坐了下来,放下扇子,捏起一块点心,就塞到了嘴里,还没等咽下,就招呼月雅,“快坐下尝尝,今天这点心,还真不错,似乎换人了,回头要给我儿子他们带些回去。”
月雅斜了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吃个点心,都忘不了你儿子,来这干什么,干脆留在家里陪你儿子算了。”
“我来这儿还不是为了你,你没儿子,你当然体会不到当娘,不,当爹的心情,那是时时刻刻都惦记在心里的人,别说忘,就是让你去死,你都心甘情愿,哎,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又不懂,等你以后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宝春午饭没怎么吃,就被月雅给拉了出来,吃的有点急,噎的不行,“快,给倒杯水来,噎死我了。”
可半天没人应,抬头一看,月牙正黑脸呢,忙说,“别这么小气,我知道你是嫉妒了,不过,等我给你治好了你这病,然后再给你两人配几副药,保证让你们三年抱两……”
话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月牙给塞上了一块点心,“吃的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宝春猛地咽下去,拎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喝,一连喝了三杯,才算是好受,瞪着对面那人,“至于么?差点被你噎死,我说错了么,有本事,你以后就别生孩子。”
两人笑闹的空档,楼下响起了鼓乐声。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全部视线都放到了正中间的台子上。
帷幕徐徐拉开,戏开始了。
戏曲评书之类的,宝春跟着老爷子在家里没少听这些,所以一听,就知道这明月功底不错,靠在栏杆上,边吃边欣赏,还不忘向月牙评价,这明月唱的如何好,扮相如何好,如何漂亮。
整个过程,台下的掌声,叫好声,几乎都没停止过,气氛很是热烈。
结束后,掌声都还经久不息。
在看客的呼喊中,换下戏服的明月,与众人再次走了出来,对各位捧场的看客表示谢意。
这时,就有不少的看客,往走动的伙计端着的盘子上放置打赏物,银子,银票,饰物什么的都有。
从叫喊声中可以得知,大部分都是打赏给明月的。
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人的打赏分量很重,就比如那月公子,直接赏银子三百两。
众人听了,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往二楼看去,好奇是什么人,如此大手笔,往常最多也就是百八十两了。
可今天注定好戏连连,这帮看客,这边还没消化完,那边又听张班主在报,刘公子,赏银五百两。
冷气声再起,奶奶的,又出了个不差钱的,又纷纷看向那刘公子。
宝春和月雅也顺着看向对面,只见二楼雅座,一名年轻公子正坐在椅子上,后面站着一溜儿的护卫,各个眼神犀利,脚步沉稳,看起来功夫很不弱的样子。
看清那刘公子的相貌,宝春和月雅两人不由相视一眼。
“原来是她。”宝春咦了声,“看这架势,有些不对头啊。”
月牙站起来,跟宝春并肩站立,“似乎是针对我们。”
宝春摸着下巴,“我们没怎么着她吧?”
“还用怎么着,你的存在就是碍了人家的眼,你可要小心她,我刚来的时候,她就暗示我,要对你不利。”月雅说。
宝春叹了口气,“何必呢,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那你呢?你又怎么她了?”
“我能怎么着她,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我跟你混在一起,她当然连我一起看不顺眼了。”月雅抱胸看向对面。
“算了,崩搭理她,一个宠坏了的骄横公主。”宝春拿起桌上的扇子,就准备走人,“咱们想别的法约那明月。”
“为什么要走?我就不惯她那性子,走了,还以为咱们怕她了呢。”月雅又掏出一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到了托盘上。
那伙计忙跑到张班主跟前。
张班主朝她们这儿看了一眼,脸笑的跟朵花似的,“月公子赏银五百两。”
底下看客沸腾了,纷纷朝月雅看过来。
月雅看着那刘安阳挑衅地笑了笑。
听到又扔出去五百两,宝春一脸的肉疼,“你是不是钱多的烧手啊,多了,你给我啊,你跟她较什么劲,你这不是白白往外扔钱么?”
“你不是让我掉那明月么,现在认输,那明月怎么想我们?”月雅不在意道。
“那也不能当冤大头啊。”宝春瞪眼。
只听底下张班主又报了,“刘公子赏银,八百两。”
月雅不甘示弱,赏银又追加五百。
那刘公子随即,又追加八百。
反正不管月雅出多少,她都多出一部分。
伙计楼上,楼下跑,张班主是越报越心惊,不时看向明月。
明大老板,虽然笑容依旧,可却未达眼底,心里同样的担心。
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这两人在较劲,而且,以他的观察,这两人均是非富即贵,轻易不能得罪之人,要是在他这闹出事来,张班主手里的赏银可就有可能演变成了祸事了。
底下的看客,早就凝声不语了。
月雅再掏银票时,发现掏到底了,顿时气得不行,拿扇子质问对面之人,“刘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都是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的,都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刘安阳说,“没什么意思,唱的好,就赏。”
“你这分明是故意跟我们作对。”月雅冷冷道。
安阳笑笑,“我看你是拿不出银子来了。”紧接着,冲下面的明月说,“不知在下能否邀请明大老板共同用餐?”
宝春劝说无力,早趴在了桌子上,任那两个不差钱的主儿较劲。
“谁拿不出银子了?阿延……”喊完,月雅才想起来,今天事情特殊,没让他跟着,看着对面刘安阳嚣张的面孔,心里窝了一团火,眼角余光扫到宝春,“将你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回头还你。”
宝春一听,连忙捂住荷包,我靠,自己的挥霍完了,居然还要挥霍她的,绝对不行,“我没带钱。”
月雅斜了她一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赶紧拿出来,你看她那嚣张样,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都不知道阎王爷长了几只眼。”
真是土匪啊,不给,上前就抢,一把将宝春的荷包拽了下来,打开一看,月雅差点没给她气死,统共加起来还没有二十两。
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亏你还是个公主,出门带的还没有个下人多?”
宝春心说,幸亏今天带的不多,带的多了也是被你霍霍,她的钱可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容易么,那跟你们啊都是不差钱的富二代。
安阳公主看到这儿,不由讥笑出声。
她身边的人更是随声附和,“捧场,捧的就是钱场,没钱,还捧什么,不如趁早回家。”
“你说什么?”月雅顿时火了,“你给我再说一遍,你信不信我抽你,你一个下人,都敢对我如此无礼,你主子没教你规矩么,不过,照我看,你那主子也未必懂。”
月雅这是*裸挑衅,安阳那个骄横性子,自然是不会罢休,豁然起身,“就你这粗野地方来的人,还配谈规矩,你们都给我上,今天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这是在谁的地盘。”
众人一听要打起来,纷纷躲避。
明月楼的人更是躲也不是,劝也不是。
其实,压根就劝不住。
双方已经开战了。
说是开战,其实就是群殴。
那刘安阳看准了宝春她们只有两人,所以才敢动手,教训她们一顿,好发泄积压在心底的怒气。
月雅从楼上飞身下来与对方战在了一起,对方十几个人,威猛不俗。
可月雅手底下的功夫也着实了得,一人打十几人,竟然还不落下风。
楼上的安阳公主一看,脸色很不好,没想到这粗野女人,如此难对付。
领着身后的两名女扮男装的侍女也便下来了。
宝春一看,暗叫不好,月牙要吃亏。
她早就看出安阳随身跟着的那两名侍女功力很不一般,月雅不一定应付得了。
宝春一溜儿小跑下来,躲闪着,就去拉架,“别打了,都是自己人,伤了和气多不好,有话好好说,打打杀杀不好,也解决不了问题……”
可都打红眼了,谁会听她的。
安阳早给那两名侍女使了眼色,让她们好好教训这两人。
宝春这架还是继续拉,明着拉架,实则是帮那月牙。
就见场子中,月雅的脚还没踢到,对方已经应声倒下了,一掌打出去,竟然打倒了一大片,看着自己拳头,她是惊异不已,潜力激发这么厉害?
不多一会儿,那些人已经东倒西歪了。
而那两名侍女,看着月雅,也是吃惊不小。
就这愣神的功夫,旁边桌子上的小炭炉倒了,温着的热水,整个都洒了出来,那两人下意识就躲,堪堪躲过。
她们两是躲过了,可安阳这个功夫不怎么样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茶壶的热水,全洒在了她的身上,楼里顿时响起尖锐的惨叫声,使得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那两名侍女一看,再也顾不得其他,架着那安阳公主就撤,“快回去。”
不回去不行啊,不赶紧处理,公主就要毁容了。
哗啦一下,人全散去了。
月雅理理凌乱的头发,整整衣服,摆了个自认为很酷,别人看来却很欠抽的姿势,“都是他们非要动手。”
宝春撇撇嘴,看看四周一片的狼藉,再看看走出来的明老板和张班主,忙扯了一副笑容,“明老板,今日扰了你的场子,真是太过意不去了,不过,请您放心,这里所有打破的东西都有……他来赔。”宝春猛然指着月雅。
月雅不满,眼神反驳,为什么要我来赔?
宝春眨巴眼,打架的是你,你不赔谁赔?
月雅瞪眼,你个不仗义的抠门货。
那明月和张班主自是客气一番,那些桌椅原本也花不了几个钱,可见宝春执意如此,便没再推辞。
宝春瞄向明月,心说,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俊俏人,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由上前,一把拉住了人家的玉手。
“我和月兄,与明老板一见如故,心向往之,很想交个朋友,坐下来畅谈一番,我在福全楼定了位置,明天中午,还请务必赏光,明老板要是不来,我二位就一直在那儿等着。”
手被某人爪子抓住的明月,愣了下,不动声色地抽出来,对宝春这半威逼耍无赖的邀请也是没办法,只得应承下来。
不答应不行啊,没看到人家三两下功夫就将那帮很横很彪悍的人给打跑了么,只要还想好好开门做生意,这样的人他们是得罪不起的。
走出明月楼没多远,月雅就猛地拉住了宝春,“刚才是不是你干的?”
宝春一脸懵懂,“我干什么了?”想了想,恍然大悟,“你说明月的事啊,这不应该的么,人咱已经给你弄到手了,剩下的可就看你的了。”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走开了。
“不,不是……”月雅看着她的背影,给郁闷的不行,她说的不是这个。
为了捧角,在明月楼大打出手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皇帝陛下听了后,兀自笑了,“这两人倒是对了脾性。”
孙平暗暗撇嘴,重点是这个么?“皇上,戏园子那种不是公主该去的地方。”
刘宸起身,走出桌案,“的确,那种地方,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都有,隐藏着危险,是不应该去,找个机会提点一下那月雅公主,别领朕的安平公主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一副都把朕的闺女带坏了的表情。
孙平满脑袋黑线,谁带坏谁都还是个问题,还有,那安阳公主是你亲生的么?都烫成那样了,都没听你关心一下。
刘宸突然转身,像是才想起来,“御医给她看过了么?”
“看了,说是还好,不会留疤。”孙平小心翼翼回答。
皇帝陛下哼了声,“自找的,一个公主,不好好待在宫里,跑去戏园子那种地方捧戏子,捧戏子不说,还跟人大打出手,传出去,朕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孙平垂头不语。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喧哗声。
“什么事?吵什么?”刘宸问。
一个太监忙跑过来跪下,“是皇后娘娘,非要见皇上,拦都拦不住。”
刘宸的脸沉了下来。
这时,皇后娘娘已经闯了进来,带着一脸的怒色,“皇上,你可要给安阳做主啊,竟有人朝她泼热水,给滚的都脱了层皮,这人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根本没把皇家放在眼里,一定要抓起来斩首示众。”
刘宸冷冷地看着她,“斩首示众?”
“对啊,谋杀公主,这是死罪。”皇后娘娘狠狠说。
“要真那样,我皇家的脸可真给她丢尽了。”刘宸厉声道,指着门口,对木呆的皇后说,“去,好好问问她,是怎么烫伤的,在那里烫伤的?问清楚了,再来找朕。”
皇后有些傻眼了,或者是被皇上呵斥蒙了,帝后无论怎么貌合神不合,但面上都还算和睦,从来没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来之前,她得知安阳出了事,过去一看,见人被烫成那样,心疼的不行,可问她谁干的,她也不说,这才气冲冲地来找皇上。
皇后有些不确定了,心虚了,忙给皇上告罪,离去。
镇荣王府,荣小王爷听了明月楼下午发生的事之后,脸直接黑成了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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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地说,你们多夸夸,多支持,小风她才更的更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