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快到阳历年。靠山屯小学也正式进行期末考试,一天之后成绩就公布出来,除了奇奇之外,又有几个学习尖子涌现出来。
大辫子乐得始终抿着嘴,找了几个一问,结果很是出乎意料,竟然是因为胖子那次给娃子们买了新文具盒和学习用品,极大地促进了他们的积极性。
胖子一听也沾沾自喜,扬言说来年开学,一家再换一个新书包,立刻就把野小子们美出鼻涕泡,劲头更足了。
而一到这个时候,也是胖子最愿意过的一段日子,家家户户又都开始杀年猪。按照惯例,第一家还是李队长。
和去年不同的是,胖子家吃猪肉的大军又有所扩大,除了奇奇和大辫子之外,胖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只白眼狼。
小豹子的伤势好了之后,就被放归山林,而青青也就是嚎嚎却赖着不走,胖子也猜出个大概:这家伙肯定也知道,自己被狼群开除。
其实,嚎嚎的表现还是不错的,从来也没咬过人,自从那次扑过一回小鸡之后,在奇奇的教导下,也改变了这个恶习。只不过人们对它怀有偏见,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只狼和一只狗划等号啊。
想要喂养一只狼还真不容易,这家伙一顿能吃二三斤肉,吃得胖子这个心疼啊,所以,谁家杀猪,都要把它也带上,跟着蹭点。
弄得胖子也没招,天天盼呢:咋还不到开春呢,等配完种,非把它送动物园去。
其实胖子也就是说说,别说奇奇不愿意,现在就是胖子也舍不得把嚎嚎送走。
吃了十几家猪肉,胖子就叨咕:“也不能天天吃人家的啊,咱们家是不是也得杀猪啊,养猪场里可不少野猪呢,先把大花宰了吧。”
奇奇转着小眼珠:“哼,那是公司的东西,又不是咱们的,胖叔叔你想以权谋私啊?”
胖子咂咂嘴,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不过,就在第二天,传来喜讯,马六子真就牵着五只肥羊来到胖子家。
胖子一看人家是真心实意,也就收下,不过,还是叫他拉回去两头小野猪,也算是一来一往。
有了大肥羊,胖子心里有底了:五只羊怎么也顶得上一头大肥猪啊。于是就溜达到王三炮家:“三叔,天天杀猪了,明天换换样,宰羊吧。”
“好啊,冬天吃羊肉最补。”王三炮带上家伙就跟胖子去了,他早就看到,五只山羊呢,得忙活一天,干脆就今天杀,明天再请人请客。
似乎也嗅到一丝血腥,嚎嚎显得特别兴奋,在大门外来回遛。
山羊被按到案板上面,胖子捏腿,车老板子扳住两只羊角,王三炮拿起杀猪刀,来个大抹脖,然后开始放血。
“三叔,这羊血就留着给嚎嚎吃吧。”胖子看到嚎嚎在旁边伸着大舌头,就知道它肯定是馋了。
“不能都给它,咱们也得留点,晚上还得炖羊杂汤呢。”王三炮把羊头卸下来,挂到杖子上面,然后又把四个羊蹄从关节处挑下来:“这个也不错,都得留着。”
然后就开始扒羊皮、开膛清理内脏,把粉嘟嘟的羊肝拽出来:“这个最好吃,先拿屋去,冻着就不好吃了。”
车老板子把羊肝放到盆子里:“我说,这东西吃的时候得小心点,里面容易有寄生虫啊。”
割肉剔骨,都忙活完了,还不到半个钟头。一只羊卸完之后,剩下的精肉也就是二十多斤,这还算比较肥的。
五只羊都收拾完毕,天也快黑了,胖子挑两块大骨头扔给嚎嚎,这家伙就叼到仓房里面啃去了,那两只黄狗这才敢上前,舔食地上的血迹,看着有点可怜巴巴的。没法子,有豺狼当道,它们俩只好在狗窝忍着。
胖子把羊骨头都装进麻袋,给嚎嚎留着慢慢吃,只把几扇羊排留着。王三炮进屋之后,开始灌羊肠。车老板子则在大锅里面烧上水,先把心肝肠肚用水烫一遍,除去血沫子。
奇奇推开门,吸溜着一下小鼻子:“哇,什么怪味!”然后连忙把门关得紧紧。锅里又腥又膻,确实不大好闻。
等到吃晚饭的时候,老革命,李队长,老药子,程磊他们都来了,大伙坐了一桌子。奇奇皱着小鼻子:“三爷爷,您弄的羊杂汤能吃吗?”
“小丫头,一会别撑得喊肚子疼!”王三炮端进来一个大盆,上面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再无一点腥膻之气。
胖子抄起勺子,一人盛了一大碗,只见汤水清清亮亮,里面除了羊杂之外,还有血肠,只不过和猪血肠相比,这个只有大拇手指粗细。
“够鲜。”老革命喝了一口汤,嘴里忍不住大声称赞。
“羊蹄来喽——”车老板子端进来两个大盆子,一个里面是二十只羊蹄,外面的羊毛褪下去,连着一层皮,烀熟之后又用卤汁酱了一下,色泽深红,吃着劲道,是下酒的好菜。
另一个盆子里是掰好的羊肝,不用刀切,免得沾上刀锈味,就是用手细细地掰成小块。同时,如果里面有寄生虫,也可以剔除。
最后,大辫子又端上来一盆子羊肉炖萝卜,原汁原味,萝卜雪白,羊肉粉红,里面还有不少筋头巴脑,看着就好吃。
“冬天进补,春天打虎,来,喝——”王三炮端起酒杯,这已经是第三杯了。
“进补没问题,老虎还是别打了,呵呵。”胖子小脸也红扑扑的,透着高兴。
王三炮咳嗽一声:“我有个正事说说,大伙都注意听啊。”
“先喝酒,有啥事吃完饭再说。”胖子笑嘻嘻地端起酒杯。
“这可是你和我侄女的终身大事,不想听俺就不说了。”王三炮嘿嘿一笑,也端起酒杯:“喝酒。”
胖子一听,连忙把酒杯放下:“三叔说话,我们当然要听,啥指示吧。”
王三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这才说道:“胖子也老大不小了,再过年都三十了吧?”
“您要说这个咱们就还是喝酒吧。”胖子现在对自己的年龄比过了三十岁的女人还敏感,连忙转移话题。
“啥玩意,胖子都三十了,我还以为顶多二十三四呢。”老药子很是吃惊。
“嗯哪,是不像,白白嫩嫩,说二十出头都有人信。”李队长又补充一句。
车老板子点点头:“胖子来咱们靠山屯也一年半,看着一点没见老,好像还越活越年轻。”
胖子满脸涨红:“你们这帮当叔叔的也太没正式了,还叫不叫人家喝酒,也就是我心大,要是碰到个小心眼的,想不开咋整啊。”
“我们说得都是真话。”众人异口同声。
胖子挠挠脑袋,心里也犯嘀咕:话说这一年多好像真没变样,真是怪了啊?
只听王三炮继续说道:“趁着农闲,我琢磨着把胖子和小玉这个事定下来,也算是正式定亲吧,胖子,你同意不?”
胖子嘿嘿两声,向地上的大辫子瞟了一眼:“俺当然没意见。”听他这么一说,大辫子连忙站起来,端着盆子躲到外屋地去了。
“那咱们明天就进城,我再给你们当一回大红媒。队长也去,你是咱们屯子的一把手,孙老哥也去,胖子家没啥人,你就算他的长辈了。”王三炮看来是早就琢磨好了,想得挺周全。
“我也去,我就算是——得了,我给你们赶车!”车老板子也跟着掺和。
胖子心里热热呼呼,比刚才喝酒还热乎:大伙都惦记着这事呢!
这件事就在酒桌上定下来,第二天一早,车老板子套上马车,拉着一车人,直奔县城。如此浩大的保媒团,实属罕见。
大辫子坐在车上,脸上红扑扑,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因为害羞,平时天天跟胖子在一起,也不觉咋地,可是一提到这事,就觉得脸上发烧。用老革命的话说:“这丫头脸嫩。”
下午三点多才到县里,把马车停到大车店,简单吃了一口饭,胖子则借着这个当儿,出去买了四盒礼:两瓶罐头,两包槽子糕,两瓶酒,还有两袋白糖。然后就浩浩荡荡,来到大辫子家。
依着大辫子,要大伙到她家吃饭,不过考虑到人太多,而且人家也没准备,就还是别麻烦了。
这月份天短,四点多就有点黑天。看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王大娘也有点意外,张罗着大伙坐下,大辫子沏茶倒水的工夫,王书记也就回来了。
王三炮一看人齐了,也就开了腔:“老哥哥,老嫂子,我们今天来啊主要是为了这俩孩子的事。你们也知道,小玉和胖子彼此对心情,依我看,就把婚事定下来,你们说呢?”
王书记看了老伴一眼,然后点点头。虽然他和胖子接触不多,但是,却一直留意,发生的那些事,他也都一清二楚,只不过因为闺女的原因,一直没有出面,免得别人说闲话。
对于胖子的所作所为,王书记也很欣慰,至于年龄问题,他更不在意,他们这一代人,还有组织安排的婚姻,双方相差十几岁呢。
看到王书记点头,胖子心中的石头落下去一半。因为一直以来,大辫子她妈对胖子不大中意。
出乎意料的是,王大娘也和王书记相视点头。当妈的最了解自己的闺女,况且,萧月明已经把这事跟王大娘摊牌,也断了王大娘的念想。
胖子面不改色,心中却狂喜不已:不容易啊,一年多的恋爱,到现在才名正言顺。
偷眼观瞧大辫子,只见她的目光也正向这边瞟来。和胖子的目光相对,立即又避开去,低头摆弄鞭梢,脸蛋却通红通红的。
王三炮一拍巴掌:“哈哈,这就叫两好结一好,按照咱们屯子的老规矩,胖子你快把彩礼拿出来。”
胖子挠挠脑袋,心说话:我们这是自由恋爱,就不用拿彩礼钱了吧?
王书记也摆摆手:“老三,不用这个,咱们也不是买卖婚姻,现在都是新事新办。”
胖子听了,心中一动:“那我就送给小玉一件订婚信物吧,表达我的心意。”说完,从脖子上摘下一物,双手递给大辫子。
大辫子站起来,脸色凝重,伸出的两手也有些发抖:“黄大哥,这个太——”
王大娘忍不住心里埋怨闺女一声:“这傻丫头,一个小木盒有啥好紧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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