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韫领着丫鬟,从回廊上穿过,看见谢琼絮披着一件粉色的披风,正要出门,远远就叫住了她。
“二妹妹!”
谢琼韫款步走过去,看她云鬟堆垂,斜簪花钗,妆容精致,眼尾点染淡淡的桃花红,看起来似泣非泣,楚楚可怜。
于是笑了笑,柔声问:“二妹妹这是要出门?”
谢琼絮含笑点头:“馥表姐新画了两幅工笔,叫妹妹过去品鉴品鉴。”
“是么?”谢琼韫眼角含笑,“我也许久没见她了,不如我与你一道去?”
“不用!”谢琼絮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又柔柔道,“表姐心思细腻,贸然多带了一个人却不跟她说,只怕她心里不好受。”
谢琼韫微微一笑,继续轻声道:“王家小姐兰心蕙质,诗画双绝,便是我看了,也觉甚好。妹妹也别总把她藏起来,下次姐妹小聚,可不能再少了她。”
王馥不是没参加过她们的诗社,可她身份太低微,谢琼韫这边是曹家四姐妹和徐家小姐,家世不差,王馥比起她们就太没见识了。
头一回诗社,王馥就把饭后的漱口茶当成茶水喝了,惹了一通笑话,自那以后她再没参加过,平常只跟自己家世相当的密友还有谢琼絮谈谈诗论论画。
谢琼絮低头浅笑道:“表姐自知见识浅薄,为人又木讷,怕姐姐们嫌她无趣才不来的,她心思重,大姐姐体谅则个。”
两人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谢琼絮告辞出府。
谢琼韫微微眯眼看她离去的背影,朝吟月看了一眼,吟月意会地点了点头。
马车轱辘辘地驶出了城,停靠在白山寺下,谢琼絮叫了顶软轿,晃晃悠悠地被抬上了山。
山寺旁有一安静去处,静水悠悠,大片大片火红的凌霄花垂下来,美不胜收。
谢琼絮在石凳上铺了块洁白的丝帕,解开披风,轻轻坐上去,让子规把琴放在石桌上。
“你去旁边走走。”
她兀自抚起琴来,琴声婉转,泠泠如流水,很是动听,簌簌的山风把凌霄花瓣吹落在她的裙上,恍似山仙。
“此情此景,甚美!”
一道男声从头顶传来,谢琼絮诧异抬头,看到来人连忙起身,敛目行礼。
“见过宁王世子殿下。”
宁王世子看她眉目低垂,脸颊嫣红,脖颈到胸前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整个人仿佛有流光在影动,桃粉色的衣料柔软轻盈,随着她的姿势,弯折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微微一笑,从她的发上取下一片花瓣,然后将人扶起,握着她柔软的手不放。
谢琼絮羞得面若芙蓉,柔声道:“殿下,失敬。”然后抽出了自己的手。
宁王世子轻嗅了嗅,在她耳侧道:“谢二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谢琼絮转过身,屈膝颔首:“还没谢过世子殿下上回在花月园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小姐又来弹琴?”
谢琼絮柔柔道:“琼絮喜欢对景抚琴,府中景色已经看倦,所以才重新寻了这么个好去处。叫世子见笑了。”
“何来见笑,上回就见小姐舞姿翩然生风,宛若九天神女下凡,没想到小姐的琴,也弹得这么好。”
“殿下过奖了,琼絮的才艺不及大姐姐十之一二。”
“小姐何故如此谦虚,照孤看来,絮儿的风姿是任谁也及不上的。”
谢琼絮低头含羞。
自寿宴之后,两人私下已经撞见了五六回,慢慢便有了很多话可说,于是并肩走着,轻声细语地交谈。
谢琼絮忽然踩空,低呼一声,被宁王世子一下子揽住了柔软的腰身。
她抬眼时,脸上羞羞怯怯的,眼角微红,宁王世子一时看得痴迷,将她抵在了树干上,捏着下巴就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许久,谢琼絮衣服都有些凌乱了,才轻轻推开了宁王世子,眼里泛着水意。
“琼絮今日失仪,该回了。”
世家贵女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有违闺训,宁王世子勾唇笑了笑,亲自把她送上了马车。
明霜县主疯了,婚事肯定做不成,他得重新再物色一个未来的世子妃人选,文国公的亲女儿,就是很好的选择啊。
“小姐,过几天可还来?”
谢琼絮回头与他对视,然后轻轻一点头,钻进马车不见人影了。
谢琼韫很快收到了消息。
“宁王世子?”
她轻轻笑了一声,继续低头调香。
吟月道:“二小姐是心急了,才会饥不择食,当着众人的面跳舞,最后只勾到了宁王世子。也不看看,宁王一系,身上流着商贾的血,比端王寿王可差太多了。”
“不过,二小姐真实身份低贱,也没得可挑了。”
谢琼韫道:“宁王世子怎么说都是皇孙,好好经营,也算一段不错的姻缘。”
“可是,二小姐若真嫁给了宁王世子,大小姐您,就不好嫁入寿王府了。要不要告诉老太爷,二小姐不守闺训,让老太爷断了二小姐与宁王世子的往来?”
“不必,二妹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我不干涉。”
等到谢琼絮什么都给了,一切水到渠成,宁王世子却发现她不是真正的谢家女儿,到时婚事能不能成,就看她自己的了。
秦弗一行到了宣州,改走陆路。
许澄宁趴在车窗上往外看,感慨道:“这么快,运河就有别的船行入驻了。”
秦弗正低头摆弄一个木偶,闻言,浑不在意地说:“旦夕祸福,再正常不过。”
“殿下,我一直想问您,当初您向圣上要汝州的玉山,是为了什么呢?”
秦弗放下手里的东西,道:“汝州铁矿便在玉山附近,郑家在那里,有一处秘密的炼铁炉,熟铁便是从那里来的。”
“您这么早就计划这件事了?现在铁矿没了……”
“孤依然得了一座玉山,又没有损失。”
天色已晚,车队进了驿站,他们要在驿站度过一个晚上。
秦弗刚下马车,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子就走了过来。
“世子殿下,仙奴服侍您休整吧。”
“不用。”
秦弗转身就朝里走,女子依然跟上来,身子贴得很近。
“世子不必担忧麻烦到仙奴,仙奴既然跟了世子,服侍您的事,理应由仙奴来做。仙奴如今身子无虞,但凭殿下吩咐,仙奴什么都可以做的。”
秦弗理都不理她,对单右吩咐道:“她再吵就换人。”
仙奴是他们在路上救下的苦命女子,卖身葬父被恶霸缠上了,顺手帮了一把。
不想秦弗那张天妒人怨的俊脸被她瞧见了,死心塌地要跟着他们。
秦弗本懒得理会,但一想到他还差个在扬州夸下海口的侍妾,便也罢了,让人安排她随行。
仙奴从下人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更加痴迷。
他走了两步,喊道:“许澄宁,快点!”
“哦!来了!”
许澄宁把他的木偶都收好,盖上匣子,这才跳下了马车,迎面就撞上仙奴充满妒恨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