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蝎子城。
蝎子城位于王都以东,处于王都通往中南部广大富庶之地的来往要道上,它便是这条要道上的咽喉,扼住了它,西陵大量的货物都会停滞于此,无法吃进王都嘴里。
此时这座城已被魏军占领,也是到了这,一直着眼于东北战场上的西陵权贵,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国竟然被魏军深入了,马上就要兵临城下。
王都慌了,西陵权贵们都慌了。
魏军来势凶猛,而他们大量兵力都远在前线,如何赶得及救援?
已经位居摄政王的汤匈连夜调集最近的兵力,试图歼灭这帮魏军。
“他们又来了。”
陆钦锋吹出一声哨,神色轻松。
谢容钰远远一看,见来的兵马依然很少,至多六千。
“我去迎战。”
自从谢允伯父子加入,大军实力更加威武了,现在魏军士气极高,看到西陵军跟狼见了羊似的想扑。
陆钦锋道:“还是先问过殿下的意思吧。”
两人一起回到攻占下来的府邸。
议事的屋中除了秦弗,还有谢允伯和张乘在,三人正围在沙盘边商讨战局。
“殿下,西陵军又来了,可要出城与他们一战?”
秦弗抬起头:“有多少人?”
“五六千吧。”
“不必打了。”秦弗道,“城上加紧防守即可,让他们耗一耗军备。”
谢允伯道:“殿下盘踞于此数日,王都明明近在眼前,却迟迟不进攻,也是为了耗他们的军力?”
秦弗点头:“此乃原因之一。”
谢允伯微微蹙眉:“恕我直言,虽然势头不错,但我们的兵力,还不足以把西陵吃下来啊。”
秦弗很淡定:“国公放心,我们还有援兵在后,且等一等,就到了。”
谢允伯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心说你骗得了别人,还骗得了我?
当初流民兵就是他招的安,有多少数他还不清楚吗?不过三万余,陆陆续续都进了西陵,全在这了,哪还有什么援兵?
但为了不动摇军心,谢允伯也没有戳穿他,点点头道:“那就放心了。”
门外有人来报:“殿下,您的信。”
秦弗看到信使,眼睛微微一亮,拿到手之后看到上面的字迹,一贯清冷的脸上难得破颜,露出个笑。
谢允伯又不是没有年轻过,一眼就看出了这笑里的春意,顿时心里警惕提得老高,瞪着灼灼的慧眼,看秦弗摩挲了两下,把信件放进了怀里,然后跟自己一样,心不在焉地议完了事。
议事结束,其他人都出去了,谢允伯屁股还黏在凳子上,紧紧地盯着秦弗。
秦弗心情很不错地打开信,低头读起来,信纸后的笑容逐渐加深,俄而突然感觉额头刺热,抬头就见谢允伯挤眉弄眼,眼睛眯成一条缝,似在试图透过纸的反面,读出上面的字。
注意到他的目光,谢允伯瞬间恢复正常,手在大腿上拍了拍,弯着眼睛干干地笑了几声,状似随意地问:“宁儿的信?”
秦弗看他一脸豁达的假笑,点了点头。
谢允伯很豁达地笑了两声,然后伸出爪子一样的手。
“拿来。”
秦弗看他手一眼,默默地把信叠好,塞进了怀里。
谢允伯豁达的面具碎裂,浓眉竖起来:“你给我拿来!”
爪子一薅,秦弗转身躲过。
谢允伯气得头发都要炸了:“我知道你对宁儿照顾不少,我谢谢你!但终身大事是另一码事,你别想背着我偷偷摸摸跟我女儿谈情说爱!”
宁儿才多大,他还一天没有养过,就有臭小子惦记了,还把她心勾走了,两人还写信!这叫谢允伯如何不火冒三丈?
他自己还一封信都没收到过呢!
他可是亲爹!亲的!
秦弗捂着怀,左右侧身躲过几下,然后道:“岳父息怒……”
谢允伯瞪得眼睛都凸出来。
“你叫我什么?”
“岳……”
“我跟你拼了!”
谢允伯左手擒拿右手掐,秦弗跟他过了几招,互相制住。
他道:“您要是不肯认也行,左右,澄宁也不止一个爹,另一位定然不会拒绝。”
“你真卑鄙啊,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是吧?”
谢允伯肺管子都要被戳烂了,这个岳父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要不是非常时期,我一定打断你的腿!管你是不是皇孙殿下玉叶金枝!”
秦弗点点头:“待战事平息,您尽管来打,澄宁心疼我,定会照顾我痊愈。”
谢允伯差点气哭,半张脸咬牙切齿半张脸欲哭无泪地离开。
他的宝贝女儿,被拐骗了啊!
谢允伯被气走了,秦弗这才能把信掏出来,再仔仔细细看一遍。
信不是回信,而是许澄宁得知西陵反悔进犯大魏后写的,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特来询问他。
信件被信使带到南地,正好碰见了他的信使,所以两封信正好交换了。
他就知道,她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他的想法,猜到他会取道去赤葭。
“万事以安全为上,力不能及时切忌勉强,但当蛰伏,韬光养晦,蓄力寻机,再谋后事。我知你忧心王妃与萧家,我会替你照看,你少缓牵挂,徐徐图之,一定平安。”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你回不来,我就去找你。”
“天涯海角,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容身之地;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后退之路。”
看着这满纸的关心之词,秦弗空荡荡的心口慢慢溢满,相思之情又再次切骨而生,令人觉得满心满脑皆是刺痛。
如何能不急呢?
他太想她了啊。
他还想跟她有未来,还想跟她有很长的未来,这些年他们错过那么长的时光,往后都要填补上,满满一辈子,少一天,他都嫌短。
“你不必动,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披荆斩棘回来找你。”
“这话管一辈子。”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会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