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的美出乎我的意料,竟有些江南美女的风韵,美的柔弱无骨、美得清丽脱俗,我不禁感慨,‘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连最好看的皇后在她面前都有些黯然失色。我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连我见了都是一见倾心,何况乾隆。我强做镇静,问她名字,她只会几句简单的汉语,一字一字地说出名字,‘伊帕尔汗’,她说起汉语来舌头根子有些发硬,我隐约听着像‘伊怕寒’,伊怕寒?或许她没听懂我的问话,以为我是问她冷不冷?
见她穿了件浅藕绸彩绣海棠纹镶边棉袍。小时候听外婆说,新疆是‘早穿棉、午穿纱,夜晚围着火炉吃西瓜。’按理说自小生在新疆的人,习惯了昼夜温差大,不应该怕冷。但又一想人家是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可能与普通人不同,我急忙让巴朗去取我来时穿的斗篷,斗篷是皮面貂里,十分御寒。香妃连连推辞,说她不冷,还双手合十感谢我。
正巧乾隆过来给太后请安,乾隆给太后见过礼后,落座,等众人给他见礼起身后,乾隆笑着对我说:“她叫伊帕尔汗,在维语里是香的意思。”
难道香妃称号,是因为她的名字,而非身体有异香。我走到和贵人身边,鼻边一缕淡淡的薰香味,我问和贵人:“贵人薰了什么香?”她笑了笑,更显得娇俏迷人,她说:“薰衣草。”我一面揣摩和贵人的发音,一面结合着气味,像是薰衣草。哎,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就是费劲。
乾隆大笑,用维语问和贵人,和贵人勉强用汉语回了一句:“很好。”从她的回答我猜测乾隆问她在宫中过得习惯于否?接下来他们叽里呱嗒,完全逐步形成维语对话,我一句也听不懂,只见和贵人红了脸,笑着点点头。一副娇羞的模样,更加说不出的动人心魄,我心里隐隐在些难受。乾隆会满、汉、藏、蒙古语,现在连维吾尔语也会。
皇太后看着我们笑着说:“这下好了,终于来了个美人,可以和令贵妃争争高下了,否则当真是后宫只有她一人了。”
皇太后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这会儿还煽风点火,我笑着接道:“臣妾初进宫时,皇上曾说过,若后宫只有臣妾一人,他倒宁愿出家做和尚,这会儿太后把臣妾说的好象独得皇上恩宠一样,只是太后殿内铺着金砖,臣妾就是无地自容,也没个地缝让臣妾钻进去。”
乾隆本来与和贵人聊得热火朝天,听太后说我,笑着回过头说:“你哪儿羞得无地自容了?朕看你脸都没红。”
我正生气乾隆人多势众之下与和贵人眉来眼去,所以没理他,对太后说:“臣妾正想向太后谢恩,贵妃的册文真是高抬臣妾了。”
太后笑着说:“那可不是哀家之意,要感谢也要感谢皇帝,高抬也是皇帝高抬。”
我抬眼看向乾隆,见他含笑看着我。我转眼看见和贵人,美目流盼、艳丽非常,心里一酸,眼光挪向一旁。
乾隆跟皇太后说,他二月初八恭谒东陵,二十二恭谒泰陵,算计着回銮时,正好迎接兆惠大军凯旋及参加和嘉公主初定礼及六阿哥的成婚礼。
为了给纯贵妃冲喜,把本定于四月初三行和嘉公主初定礼,五月十三行成婚礼,不得不改在三月初七,同日行和嘉公主初定礼及六阿哥永瑢在王府行成婚礼。三月初九行和嘉公主成婚礼。
巧的是和嘉公主嫁的是傅恒之子福隆安,而六阿哥永瑢娶的是傅谦之女,纯贵妃一嫁一娶,富察家也是一嫁一娶。
时光弹指一挥间,孝贤皇后过逝已经十二载,连八阿哥也已长大成人。前些日子乾隆同时给六阿哥、八阿哥、定亲王绵德,及其兄弟绵恩指婚。除了八阿哥指的是尹继善的女儿外,其余三位阿哥福晋都与孝贤皇后有亲,特别是绵德指的是和敬公主的大格格。若七阿哥还在,也到了该指婚的年纪了。
因纯贵妃病重不能亲手操办,皇后又要行亲蚕礼,乾隆临行前,不得不将宫中事务交给我和愉妃协理。
我历来是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的人,冷不丁领此重任,真是忙得我脚打后脑勺。每天卯时出门,戌时才能回宫。晚膳也在内务府会计司将就一口。
这日我正在会计司听女官向我和愉妃宣读和嘉公主的嫁妆清单,五妞扭着腰跑了进来,五妞是越来越胖了,把地板踩得砰砰直响,她气喘吁吁,顾不得向愉妃行礼,一步趴到我面前:“主子不好了,十四阿哥病了。”
我一听永璐病了,真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愣了片刻,我无心听女官宣读:“玉杯六只,瓷器二百件,包头一万个……。”起身就往外疾步走去,边走边问五妞:“十四阿哥得了什么病?”
五妞想了想:“奶娘说是发烧。已去宣太医了。”
永寿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太医正在给永璐诊脉,看太医的脸色,似乎病情不太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永璐得了宫廷不治之症,出痘,那时候出痘就是现在所说的天花,是宫中死亡率最高的疾病。永璐烧得两腮通红,我焦急万分,不时地用手巾包着冰块敷在永璐的额头,腋下及两腿弯中,可是高烧依旧不退。
皇太后命人即刻把永璐抱出宫去,说是避痘,主要是怕传染给宫里的主子们。我赶紧披了件衣服追出去,刚出殿门,被回宫闻讯赶来的乾隆拦住,眼见着太监抱着永璐拐弯不见了,我使尽平生力气想挣脱乾隆,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跟着出去,也许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永璐。乾隆死死地抱住我,我央求他说:“出痘疹并不算什么大病,臣妾能治,皇太后懿旨让十四阿哥出宫,臣妾不敢违抗,臣妾想和他一起出去,等他痊愈,再将他带回来。”
乾隆说什么也不肯撒手,他说连太医都不一定能治好,我怎么能治?痘疹传染,他不许我有任何闪失。太监们把永璐用过的东西都拿出去烧了,乾隆抱起我,去了养心殿西耳房,放到床上,告诫我,只许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回身告诉巴朗等,如果今儿让我离开了,小心性命。
乾隆命人去把七公主、九公主接回来,我担心永璐安危,更怕我刚刚贴身照顾永璐,若我被传染了,把她们也传染上,忙阻止乾隆。
我催促乾隆赶紧离开我的屋子,回去把里外衣服都换了,乾隆被我逗笑了,说他幼时种过痘,无妨。一想乾隆寿活八十九岁,悬起的心才稍稍放下些。
同时我也担心巴朗等人,叫她们无事不要进内殿。
乾隆每天一下朝,处理完政务就往我这儿赶,这些天他也出奇的忙,远征回疆的兆惠大军凯旋班师,乾隆设全套法驾卤簿,至良乡城南,迎接王师。次日还要犒赏三军。
三月初九午时,宫里还是静悄悄的,我问巴朗,“今天不是四公主的成婚礼吗,宫里为什么这么静?”巴朗告诉我,和嘉公主的成婚礼已改为三月十二。
乾隆御门听政回来,先去探望纯贵妃,然后到西耳房看我,乾隆走进屋的刹那,我见他眼窝深陷,已没了当日在太后宫里与和贵人说笑时的容光焕发,看着他,心里虽难受,知道此时他也是焦头烂额,不想他为我操心,只得强颜欢笑。
转眼间永璐出宫已经五日了,这五日对我来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一样。
夜里刚闭上眼睛,梦见永璐张着小手向我扑来说:“额娘抱我。”声音清晰而无助,仿佛就在我身边一样。我惊醒的时候,再难入睡,坐起身,披着衣服来到窗前,看着外面夜色掩映下的皇宫透着冷意。
担心与牵挂,折磨得我性格大变,即使乾隆时常陪着我,我有时控制不住竟对他发脾气,看着他强忍着痛苦安慰我,我又有些不忍心。
这样的煎熬折磨了我半个多月,按理说病情稳定与否都应该有个结果,怎么宫里却这样风平浪静,我不能再等了,我要去探望永璐,即使传染上天花又如何,大不了同他一块儿死。我自己简单收拾了两套衣服,瞒着巴朗等备了轿,与乾隆不辞而别。
坐在轿里,外面的冷风吹得我心似油煎,我不停地催促着抬轿的太监快点,现代的平等观念对我也逐渐淡漠,不再像初次坐轿时对小太监们尚有些歉疚。
在我的不停催促下,小太监们抬着轿飞跑起来,忽然身旁一阵马嘶声,紧接着我的轿咚的一声落了地,震得我差点儿闪了腰。然后听着小太监们忙不迭的叫着:“奴才该死,万岁爷饶命。”紧接着我的轿帘被人一把扯下来,乾隆一手拿着马鞭,一手哈腰搂住我的腰,把我抱上马背,他也飞身上马,掉转马头,没回宫,也没有去圆明园,而是向福海方向跑去。到了福海边,他跳下马,把马缰绳一甩,扔了马鞭,吩咐太监备了一条小船,拉着我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