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乾隆前往木兰秋狄,因我害喜严重,则留在京里养胎。说来也怪,乾隆前脚刚出京,我后脚就不害喜了。连愉妃都说眼见着我胖了。
乾隆定于九月中旬起程回京。九月十六,我算计着乾隆这两天该到京城了,我该预备几张筵桌接驾呢?
忽见五妞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自从我说跑步能变瘦以来,就没见五妞走过。别说跑步真能变瘦,不到一年,五妞至少能瘦十多斤。见五妞在我身前立定,净宜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走两步就能误事吗?总是这么火急火燎的。”
五妞回道:“万岁爷差人来接主子去南石槽行宫一起用膳,我若不先跑来通知主子,怕是要落到传旨太监后面了。”
我笑了笑:“是呀,我们五妞报信的差事做得最好了。”净宜没心情搭理五妞,忙唤人服侍我更衣。
乾隆派了玉辇来接我,拉车的是大象,一路上平平稳稳地到了南石槽行宫,乾隆亲自迎出来,看我下了辇,他叹了一口气:“朕这些日子时常担心你害喜吃不好,睡不好,倒没想到你竟是红光满面。”
我一面见礼,一面小声说道:“皇上前脚刚走,臣妾后脚就开始思念皇上,把一门心思都用在想皇上了,倒忘了害喜了。”
乾隆笑道:“人都说相思是茶不思、饭不想,唯有你想朕,想得胖了。”
跟着乾隆进了行宫。我问乾隆:“皇太后还住原来的屋子吗?臣妾得先去给皇太后请安。”乾隆告诉我,皇太后此时已在畅春园了。他为了单独陪我用膳,故意多停留了一日。
乾隆命人摆上膳食,都是我喜欢吃的。乾隆告诉我,愉妃请安折上说我近来甚是能吃,便想着把我接到身边一起用膳。
怕是谁也想不到,近来把皇帝无情做到极致的乾隆,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想着近些年,我总是有意无意激怒乾隆,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乾隆性格即使大变,对我却一直没变。世上谁都能说乾隆性子凉薄,唯我不该。看着乾隆频频为我夹菜,想着世上获此殊荣者,除了太后,就是我了。我忽然有些哽咽,乾隆拿着布巾,替我擦了擦眼角。问我,“朕前些日子命人给你的那盘蜜蜡透雕朝珠,你可喜欢?那是广东巡抚给朕万寿节的贡品,一共五盘。”
我笑着点点头:“喜欢,皇上送臣妾什么臣妾都喜欢,别说是蜜蜡透雕朝珠,就是皇上赐给臣妾针头线脑,臣妾也喜欢。”
永琰周岁时,我也将近临盆,孩子满月要抓周,想起十四阿哥满月时,抓的是小金匙,又想起梦里他曾说过他是聚财童子,忍不住鼻子一酸。
内务府例,凡阿哥、格格周岁,用重六钱小金匙一把,重二两小银盒一个,玉扇器、玛瑙扇器各二件、犀角小钟一个、栓红丝绳穗小棒槌一对、文房一分,另外还有六件小孩子玩的小玩意。
见永琰的抓晬盘里,乾隆所赏,汉玉心猿意马镶嵌连环结一件、白玉山子小盆景一件,红白玛瑙灵芝小花插一件,玳瑁寿字添香盒一件,洞石图章、青汉玉莲瓣绿石砚、白玉菏叶笔捵一件、玛瑙瓜式水盛一件、烧古铜鸳鸯笔架一件、烧古鎏金梅桩压纸一件、文竹琴式背格一件。无量寿佛一尊、凤眼菩提念珠一盘、青玉灵芝连环如意一柄。
庆妃告诉我无量寿佛、凤眼菩提、如意三件是乾隆额外赏赐。佛尊一向是嫔妃整寿时所赏,今年九月初九我三十五岁生日时。乾隆恩赐我银晶观音菩萨一尊已是特例。银盒又以玳瑁寿字添香盒代替,想是乾隆意在佛祖保佑永琰长寿之意。见盘内没有金匙,许是乾隆怕我睹物思人。
一点点小事上乾隆都要照顾我的感受。
冬月三十我生了十六阿哥,此时我已有两子、两女。
十六阿哥满月后,便交给颖妃抚养。原本十六阿哥,在愉妃和颖妃之间由谁抚养,我也踌躇,必定愉妃跟我提过想养十四阿哥。只不过当时乾隆不准。愉妃便也没再提过。最后决定十六阿哥还是由颖妃养,愉妃已有皇孙,又大半时间帮皇后协理后宫事务,腾不出身。
我的孩子虽有养母,但是还是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最多。皇太后在诸多孙子中,很疼爱十五阿哥,时不时地接他去畅春园小住两日。十五阿哥不在跟前的时候,庆妃就帮着颖妃照顾十六阿哥。
三月渐暖,我坐在永寿宫新搭的亭子里看云静和云碧嬉戏。一抬头见净明引着巴朗走进来。
净明把巴朗带到亭子上,巴朗先给我磕头,我笑着扶起她说:“孩子也该满地跑了吧,会说话没?”巴朗说:“只会说简单的几个字。”听我咳嗽了一声,她忙问:“娘娘身子不舒服吗?是不是坐月子累着了。”
我递给巴朗一盏茶:“月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哪能累着?是刚才不小心呛了一口风,不碍事。”
正说着话,容嫔听说她嫂子来了,未来得及换衣服,穿着本族的衣服跑来。乾隆特许我穿汉服一样,也准许豫嫔、慎嫔、容嫔在宫里穿本族服装,容嫔头顶结了一圈的小辫子,戴着瓜皮小帽,显得十分俏皮,知道少数民族的人都擅长跳舞,请容嫔跳一段,她忙让宫女去取马头琴。
须臾,宫女提着马头琴,带着从回疆来的琴师一起过来。琴师是四十来岁的维族妇女,她和容嫔说了几句话,坐到一边安心地弹起琴,容嫔提着裙子站到院中,音乐一起,她跳起来,看着她轻盈的舞姿,我心也跟着痒起来,我也会跳新疆舞,换了一双便鞋,跟容嫔一起跳。
我跳到高兴处,自创了一个高难动作,因为经常练瑜伽,身子软,高抬着一只腿,身子向地面贴去,身子已经堪堪接触到地面,忽然被人平空抱起,紧接着乾隆那张帅气的脸呈现在我面前。我慌忙站起身,扯了扯衣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乾隆一面扶起我,一面在我腰上捏了一把。大庭广众,他竟然对我动手动脚,何况这里还有外臣妇和我的两个女儿,他太不像话了,我推开他,慌忙命嬷嬷把两个女儿带下去。乾隆看我窘态,乐得很开心,我只得讪笑两声。乾隆问我是怎么会跳维族舞蹈的?特别是晃脖子,竟比容嫔晃得还灵活,他低声对我说:“你晃脖子的表情,特别能打动朕的心,让朕都等不到晚上了。”我真要疯了,乾隆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青天白日调戏我。
巴朗过来给乾隆磕头,乾隆笑着说:“你每次来,贵妃都甚是开心,你又是容嫔的嫂子,朕准你只凭腰牌便可入宫。”巴朗赶紧谢恩。略坐了会儿,巴朗起身告辞,我本想留她用膳,她借故推辞了。
命宫女把送巴朗孩子的礼物搬到车上,回头见容嫔没跟出来。巴朗和我又站了一会儿,聊起姑姑,巴朗告诉我,姑姑很好,就是想我。以我身份,巴朗进宫,我是不用送的,可在我心目中从没把她下人看过,她与我一同进宫,彼此的关系更像是朋友。
目送巴朗走远,回到院子,乾隆和容嫔已经进了殿,自从乾隆过来,容嫔就一直待在他身边,回到屋,见乾隆正和容嫔在一处说笑,都低着头,容嫔头几乎靠到乾隆的身上,不知道乾隆说了一句什么,容嫔扑哧一笑。容嫔真的很美,好像阳光下的一朵娇嫩的白菊花。乾隆真是越来越不顾及我了,在我的宫里,两人相偎相依,你侬我侬。
乾隆抬头见我进来,收起笑容,站起身向我走来,我没理他进了梢间里,乾隆跟进来,坐到我身侧,我靠在暖阁的炕上看书说:“这会儿不陪着大美人,看臣妾做什么,左右也是黄脸婆一个。”
乾隆笑了笑说:“你几时也学会捻酸吃醋了,她才进宫几天,朕再喜欢她也越不过你去。”我冷笑一声说:“皇上与容嫔在臣妾眼皮底下调情,是当臣妾不存在吗?”
乾隆拉住我的手说:“朕几时和她调情了?不过是她靠过来,朕也不好推开。朕心里倒盼着她快些走,此时朕只想跟你待在一起。”乾隆把我往他怀里拉了拉,俯下头要亲我,忽然帘栊一挑,容嫔笑着蹦进来说:“皇上。”乾隆急忙放开我,坐直身子,眉头微微皱了皱,容嫔娇憨地笑了笑,拉着乾隆的胳膊,叽里哇拉说了一大堆,最后一句说的是汉语说:“去吧。”容嫔撒起娇来,真是千娇百媚,连我看了都有些动容。
乾隆被她拉着站起身,苦笑着对我说:“她要朕陪她去福海,你也一块去吧。”我淡淡地说:“臣妾累了。”
看着他们手拉着手走出去,我眼角一酸,若拉着他的不是容嫔,是皇后,乾隆会跟着去吗?我抬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侧身向里躺下,不知不觉间睡着了,要是珞宪姑姑在宫里,又得说我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