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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或他们集众人之力,召唤而来的异界人,被称为最终兵器。

位面崩溃,我无话可说,

江陵十三街。

淑芳斋是江陵一家极出名的糕点铺子,有多出名呢?即便在十三街最北的地段,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连带着周围的一些门面,生意都好了很多,嗯,大概就是这样。

淑芳斋的点心师傅最擅长的是各种花糕,晶莹剔透,花香四溢,江陵各家的小姐夫人们都是这里的常客,清甜又好看的糕点正合这些贵女们的心意。

此时晨光初生,街上行人寥落,淑芳斋中客人并不多,有一人手摇仕女扇,懒洋洋地走在街上,小脸俊逸,笑得勾人,惹得周围早起卖花的女孩子一阵脸红心跳,不敢再向那人看去。

楚佾凰出门从不用轿,亦不做马车,众所周知,楚世子最常做的,也最喜做的,就是长街纵马,肆意欢笑。

今日亦是如此,楚佾凰摇着折扇,慢悠悠地走着,折扇上描的是一幅仕女图,海棠花下,女子春睡醒,俏脸因初醒而显得妩媚动人,画工精致,勾勒出女子眼中的秋波,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笔,千金难易。

背后,黑衣的男子牵着一匹马,闲游街头,好不自在,晨光熹微,凉风习习,她微微笑着,依旧是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她转过头,对着云开笑言:“后有美人相随,本世子且去一见,拈花,你闪远点。”

云开心中翻白眼,那美人追在世子后面月余了,晾人那么久,装什么装,脸上不显,沉默地点头,楚佾凰揉一把他的头顶的发,闪身离开了。

一处拐角。

时辰还早,路人并不多,马车上的小丫鬟一脸焦急,心下懊恼,小姐让她跟着楚世子,明明路上人不多,楚世子穿着红衣,那么引人注目,她却一不小心跟丢了,真是笨。

“嗨,你是在找我吗?”少年的声音戏谑,嗓音是少年的青涩和稚嫩,小丫鬟唰一下回过头来,一脸见鬼似的模样,而后,蹭蹭地后退,“别跑啊,你这小女娃真有意思,”楚佾凰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兴味十足,“本世子又不是妖魔鬼怪,跑什么?”

小丫鬟依旧呆呆地看着她,杏仁眼中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吓死了吓死了,楚世子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楚佾凰看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小丫鬟,难得继续没有调侃,对帘布后的人说:“听闻赵小姐乃东陵第一美人,容颜绝世,一笑倾城,不知可有幸得见?”

红衣一闪,便消失在视线中,小丫鬟揉揉眼,而后,恍然大悟,刚要喊出声,就听见自家小姐悦耳的声音,“莫要声张,你且驾车去个僻静的地方。”小丫鬟不解,但自来是极信赖主子的,只得应下。

马车里。

赵文桢微微一笑,柳叶状的眉弯下来,清丽娟秀,“楚世子这是做什么,登徒子调戏良家女子的戏码?”楚佾凰挑眉,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既如此,也是省许多事,她也不再伪装,散了几分懒散和轻蔑,凤眼中染上凉薄,她开口,微冷,“赵小姐这日日跟在本世子身后,整个十三街,想必,都走了个遍吧。”

赵文桢脸上仍含着三分笑意,她这般明目张胆的跟踪,自然瞒不过这位主子的眼,据那人的猜测,靖远王府这些年,众矢之的,却依旧屹立不倒,除了那六十万楚家军和靖远王,这楚世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年幼离家的勇气,绝非常人所有,如今看来,果真如此,这人,藏的未免太深,韬光养晦,又有何目的?思及此,她拧眉不语。

见她如此神色,楚佾凰笑容中带了几分顽劣,她又说:“这般穷追不舍,玩的又是哪门子心思?可是对本世子暗生情愫,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不待赵文桢回答,她便道:“可惜,父王千叮万嘱,说本世子与你无夫妻之缘,劝本世子莫要纠缠。”

“楚世子可信金玉良缘?”赵文桢嫣然一笑,“当年护国寺一卦,楚世子,算的是情缘,法照禅师批言的此心不二,文桢,可求否?”

十年前,护国寺一游,一众孩童巧得禅师卜相,彼时年少,不识情滋味,有求前程,有问寿命,唯楚佾凰,问情。

楚佾凰怎不知呢,情之一字,轮回坎坷,此心不二,终成眷属。那老头啊,在胡说八道呢。

“秃驴的胡言乱语,竟还有人记得,居然还相信,愚不可及,”楚佾凰笑得冷谩,随后,又是凉凉的讽刺,“赵小姐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吧?本世子生性风流,又最是多情,何必为了一棵歪脖树,放弃整片森林?再者,与其日后你我二人长相厮守,白头不离,不若今日春风一度?如此,甚合本世子心意。”说完这番话,楚佾凰缓缓靠近女子僵住的娇躯,凤眼中蕴着绵绵情意,温柔珍重,仿佛看着举世无二的珍宝。

“楚世子说笑了,”赵文桢面色不改,心中却是一震,楚佾凰此番话,将她原本想出的借口堵了个七七八八,无意间她看见楚佾凰的眼睛,看似温柔深沉,但在瞳孔的深处,赵文桢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她无意识地往后一缩,淡然清隽的气质散了大半,赵文桢苦笑,她虽为一闺阁女子,被逼无奈,但也想为自己谋一局,太子为何来江陵,他们这些人如何不知?她赵文桢,不过是将军府的一枚棋子。

多年前,护国寺曾有预言,赵氏五女文桢,天命凤格,尊荣无双,这般命格,也只得嫁与皇族,想和靖远王府扯上关系?谁知是皇族的主意还是将军府的诡计,总之,离得越远越好,楚佾凰如是想,若她不识好歹,杀了便是。

若是云开知道了楚佾凰的想法,一定会吐槽,楚世子从小到大,脑回路一直都这么与众不同,不是一般的简单粗暴,一点儿都不迂回婉转,或许,这是靖远王府给她的底气。

“所以说啊,本世子绝非赵小姐良配,更受不起赵小姐如此深情,索性就此别过,再也不见,免得日后难堪,如何?”楚佾凰的眼睛依旧款款深情,吐出来的话却凉薄刺骨,甚至,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只是,真假难辨,赵文桢想,楚世子,到底是真性情,还是藏的深?

这是楚佾凰的警告,他啊,不愿与人为敌,但若事关靖远王府,绝不手软,赵文桢浅笑,点头,清艳又凄凉,这人,这话,约是最后的通牒了,她,还能怎样?

楚佾凰满意了,笑得风流,“赵小姐如此绝情,本世子伤心欲绝,不用送了。”她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本性,再一闪,就不见了身影。

赵文桢叹了口气,伸手揉揉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江陵城北,九川湖。

春光明媚,九川湖的杏花盛开的粉嫩而多情,纷纷扬扬的花瓣,遮住了视线,应是良辰美景,此时却一片肃杀。

楚佾凰侧身躲开黑衣刺客的一剑,顺便一手探出,擒住另一黑衣人的脖子,手下用力,骨碎,气绝,她看了眼周围层层密布的黑衣人,直想爆粗,谁这么没品,这是想累死本世子吗?

周围的黑衣人却心中惶惑不解,楚佾凰身上没有灵力波动,可身法极是诡异,下手又狠辣无情,直逼人命脉,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已死伤过半,楚世子,当真可怖。

“嗨,兄台,”她拍拍一人的肩膀,笑得欢快,“你是哪家的?想要爷的命,”黑衣人却不理睬,依旧群起而攻之,招式凌厉,只为夺命。楚佾凰左右躲闪,“可是桃花债?莫不是哪位美人的追求者,一掷千金,买爷的脑袋?”

不远处,云开持剑,划破一人的咽喉,鲜血溅出,听见楚佾凰的笑言,不由得摇摇头,他家主子还有心思开玩笑,那用得着他操心,又提剑向另一人攻去。

偌大杏林,只余少年戏谑的声音在回荡,不见一声回答,偏偏少年说得畅快,“爷觉得不是风流债,尔等像是豢养的死士。”

“普天之下,想要爷死的,只有一家,只是,是老的还是小的,还请诸位兄台提点一二,可好?”楚佾凰挑挑眉,笑得狡黠,“爷猜啊,那个老不死的,向来尚一击必杀,现在看来,尔等是取不了爷的性命,那么,有那个本事,又有那个闲心的,无疑就是东宫了。”

是呀,东陵天家几位王爷,皆不是庸庸碌碌之辈,靖远王府,即便不能交好,也万不可得罪,唯秦修政,有那个闲工夫,来探她楚佾凰的深浅。

她得到想要的答案,不再与他们东拉西扯,凤眼微眯,翻身一脚,踢开了一人,也不再纠缠,引着一众人向杏林深处杀去。

九川湖的湖水极干净,澄澈透明,像上好的蓝宝石,泛着浅蓝绿色的光华,迷离动人。江陵传言,九川湖的水,是九天瑶池的神水,不可亵渎,是以,从未引过九川湖中水入城,不为人知的是,九川湖水,有剧毒,饮之,即死。

本以为湖边无人,故而把刺客引至此地的楚佾凰,看着泊船上悠悠煮茶的男子,心中抽搐,她被刺客追杀到此地,这人却闲情雅致地泛舟湖上,人和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她一时心理不平衡,几下躲闪,卸了一人的胳膊,扯过来,装作随手向船上一丢,于是,咣一声,人砸到了停泊靠岸的乌篷船。

楚佾凰笑呵呵地跳到船板上,对着那人装无赖,“嗨,苍梧,好久不见,真是流年不利,爷又被人追杀了,”她话说得义正言辞,“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显示你英雄气概的时候到了。”

秋苍梧清风朗月般的眼眸漾出一丝极浅的笑意,矜贵淡雅,公子如玉,他道:“我,非英雄。”

楚佾凰看着这人一脸清贵之气,却说出如此无赖之言,但又毫无违和感,无奈黑线之下,她咬咬牙,继续装纨绔,“你作为爷的知己好友,岂能袖手旁观?”

秋苍梧唇角轻勾,楚世子的一个人情,自然要得,不过是看不惯这人的顽劣作风,呛他两句罢了,只是,楚佾凰的身手,到底到哪般?他总觉得,即便他不出现,楚佾凰也定然无恙。

他看了眼嬉笑的楚佾凰,楚世子的人情,既送上门来,不收才是傻子,蓝衣清雅,挥袖一掌,将几人丢进了湖里,明箫领了他的意,与剩下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楚佾凰早就累死了,毫无形象地坐在船板上,真是的,秦修政这个蠢货,他养死士不花钱啊,派这么多过来,也不怕折了老本,本想把这些人诱杀在湖里,既然遇到熟人,也省不少功夫,借刀杀人,她一向用得纯熟,顺水人情,大抵送得。

不多时,几百死士便都下了黄泉,楚佾凰拎过船舱里的茶壶,英气的小脸一片玩笑之色,笑嘻嘻地说:“以茶代酒,诸位,一路好走。”说完,便往嘴里灌了一口,又瞥见走过来的秋苍梧,一双凤眼,灼灼其华,她挥挥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苍梧若有难,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秋苍梧眉头一跳,楚佾凰到底是混迹江湖久了,还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他啊,终是看不透。

他的背后,云开拭干净剑上的血,几不可见,嘴角抽搐,这么豪气干云,还是他的世子爷么?

黄昏时分,楚佾凰才兴尽归来,极俊俏的小脸,笑得风流倜傥,晃花了王府里来往婢女的眼,亏得府里没有女眷。

说起来,靖远王府里人丁稀薄,比之平等王府,也是相差无几,十分清净,尤其大户人家后院的阴私手段,是丁点儿也没有的。

三盏醒酒茶过后,琴恩递上了一张帖子,重紫镶金,好不贵气,楚佾凰也不伸手,直接问:“哪家的?”

“三日后,江陵行宫,百花宴。”琴恩把帖子放在案几上,若有所思,“宣德太子,应当是有些筹谋。”

宣德啊,虽比不上卫四满肚子花花肠子,但也是个喜欢找事的,百花宴,该是去敲打一下了,免得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显然,楚佾凰并不把这当回事儿。

“世子爷,”琴恩欲言又止,“前几日,爷有件衣衫,少了一块衣角,布料,是蜀地进贡的雨丝缎,绣的是凤凰纹样。”

楚佾凰一口茶喷了出来,也顾不上雅观与否,“你怎么不早说?”

琴恩委屈,“我也是才发现,”边说边递上帕子,楚佾凰接过帕子,拭干净嘴角余渍,眉目宛然。前几日?如此算来,约是平等王府。

“那世子爷,可要补救一下?”琴恩试探,若要补救,倒有许多法子,只是,以那位秦王爷的本事,作用恐怕不大。

楚佾凰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即便是秦楚,也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更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大不了她再插科打诨,总有办法忽悠过去。

只是,那位平等王,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不可能成为她的助力,至多,他也就是袖手旁观。不过,她到底想不明白,秦楚,究竟是如何识得楚逸的。

素衣的少年伸手敲敲门框,楚佾凰被打断了思绪,应声望去,少年站得笔直,如青松卓然。

“呵,不装了,”楚佾凰言语冷漠,脸上却无愠色,肖瑾穹天之骄子,岂能容忍自己困于轮椅,终生借他人之手移动?一重伪装罢了。

碧落疑惑了,大家明明心知肚明,何必故作不爽?最终,碧落无视她的抽风行径,“日前,宣德太子奉密诏前来,一是宣靖远王进京觐见,二是赐婚与你,和,”顿了顿,十足的幸灾乐祸,“皇五女,宣安。”

楚佾凰暴躁了,真是麻烦!紧接着,一只茶杯砸了过去,碧落闪得快,未沾一丝凌乱,他自觉地转移话题,“遵从世子爷的命令,消息已经开始流传,不日,就可以达到世子爷的要求。”

一击不中,楚佾凰又抓过紫砂茶壶,扔了过去,琴恩嘴角抽搐,无比地想阻止楚佾凰的幼稚行为,世子爷啊,那可是紫砂茶壶哎,价值千金的,就这样砸人泄愤了?败家啊败家,靖远王府的家底,迟早毁在世子爷手里!

虽然是随手一扔,但楚佾凰的准头是极好的,碧落一看躲不过,只得伸手去接,楚佾凰这一丢,力道委实不小,碧落瞅了眼去挡的手,微红,好痛!

真狠!偏偏她还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碧落咬牙,谁让他欠人家一诺呢,“百花宴上,赐婚的密诏他也不会直接下,你要小心的是,后院的阴私手段,定要步步谨慎,万不可着了那些女人的道。”叮嘱了一通,他还有些不放心,“我道你爱美色,可是,切记,那美貌的皮相下,全是蛇蝎心肠。”

楚佾凰自然知晓,若让皇室的人进了靖远王府的门,会有什么后果,更何况,她还是一女子,一旦暴露,这就是欺君之罪,这样的把柄,楚佾凰可不会往文帝手上凑。

不过当前,楚佾凰盯着碧落的俊脸看,那眼神,叫一个赤裸裸,叫一个不怀好意。顶不住她这样明晃晃的注目,碧落的脸染上一层绯色,接着,楚佾凰哈哈大笑,“喂,碧落,美人皮相,蛇蝎心肠,啧啧啧。”

碧落眉头一跳,十分无语,世子,你是没有资格说别人的!

琴恩垂眸,无语。

是夜,平等王府一如往日寂静凄清,月光下,满园的娑罗树,风移影动,珊珊可爱。青霄殿内嵌了许多夜明珠,照得彻亮。

摆设简单精致,殿中站了两人,一人黑衣如墨,丰神俊朗,正是秦楚,而另一人,一袭红衣皆是艳色,俏脸妩媚,身姿妖娆,一双媚眼带着三分春色看着一旁的男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倾国倾城。而秦楚依旧瞳子漆黑,神色冷漠。

“你来做什么?”秦楚面无表情,甚是不悦,未加掩饰。

南诏正值国乱,女帝病危,恭亲王逼宫造反,姜安鸿不在南诏待着,反而跑来江陵,这是要为平等王拱手江山么?

“青云宴在即,我来东陵,有何不妥?”姜安鸿千里迢迢来此,当然,名正言顺。

“青枫,送客。”秦楚不留情面,直接赶人。

那红衣女子恍若未闻,青枫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鸿烈皇女,请。”

南诏皇长女姜安鸿心仪东陵平等王,四国之内,无人不知,然,一腔深情,终是付诸流水。

姜安鸿笑着摇头,她还能怎样?秦楚不是不明白,她堂堂一国皇女,也曾抛下所有的骄傲,直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低到了尘埃里,却是被他一口回绝,直接了当,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真是绝情呢。

跨越千里之遥,她来寻他,只得了他冷冰冰的两句话,不过,姜安鸿很知足,这人,能见她一面,实属难得。

这次,时间还长着呢,她不着急,姜安鸿躬身,行礼告辞,红衣上的凤穿牡丹,华丽美艳,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鸿烈皇女啊,一身骄傲。

待得完全不见姜安鸿的背影,青湛上前几步,递上手中的书信,“文帝要对靖远王府动手了,”

“不必插手,静观其变。”秦楚看罢书信,右手略一用力,单薄的宣纸便化作飞灰。

秦楚本性如此,青湛了解,但对楚世子,王爷不是很有兴趣吗?况且,楚世子不是曾救过王爷的命,此事若不插手,靖远王府难逃一劫啊。

“如此这般,本王已是仁至义尽,救命之恩,还不够让本王拖平等王府下水。”秦楚负手而立,魅眸中凉薄刺骨,仿佛睥睨苍生。

确实,若是此番出手相助,江陵这两大王府,怕是再难撇清干系,保全自身,秦楚的选择,不难理解。

秦楚其人,孤高冷傲,虽不至于恩将仇报,但冷眼旁观恩人落难种事,他做的心安理得。楚世子是救过他,他有意报恩,但这样不等价的交换,完全没必要,毕竟,他的恩人,都不记得曾救过他。

敬章四十七年,百花节。

百花宴设在江陵行宫,这里本是一处前朝王室的花园,占地几千亩,依山傍水,景色极佳。

此时春光烂漫,花开得妍丽华贵,往来皆身披绮绣,满是贵气,行走于百花间,好不风流。

百花宴多是文人间赏花比艺,吟诗作画,皇帝再顺时做个媒,不比青云宴比武那般刀兵相见,文雅得很。如此,对于一些武人来说,无聊极了。

百花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众人皆是笑意逢迎,唯楚佾凰姗姗来迟,摇着折扇,那叫一个风流洒脱,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高位之上,男子紫衣金冠,尊贵华雅,一旁的侍女奉酒,他笑眯眯地向楚佾凰打招呼,“阔别十年,荣兴世子外出归来,可是习得了什么惊才绝艳的本事?”

楚佾凰撑开扇子,挑眉,开始套路,“太子殿下折煞爷了,爷不过只是个浪迹天涯,寻花问柳的青楼薄幸郎罢了,哪比得上太子殿下,代天巡牧,泽被四海。”

秦修政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凉讽,继续走亲民路线,“本宫来江陵几日了,怎不曾见你?难不成改了性子,肯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了?”楚佾凰心里翻白眼,秦修政活脱脱的笑面虎一只,明知故问。

“别提了,糟心事儿,若非今日的百花宴,还困在家里呢,”楚佾凰合上仕女扇,接过酒杯,好似不计前嫌,话说得豪爽,“宣德你若想见爷,传个信到府上,爷保证,随叫随到。”

开玩笑的吧,楚佾凰和秦修政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整个东陵都知道,装什么装!

秦修政颔首,彬彬有礼,表面功夫做得足,笑着岔开话题,小酌几杯,也便放他离开了。

这几日,江陵传言,说什么楚佾凰一眼惊鸿,倾心平等王,非卿不娶的,真是荒唐!

楚佾凰出门十年,却丝毫没有改变,依旧这般真性情,随心所欲,从小到大,无论是皇室贵胄,还是簪缨子弟,对楚佾凰,都是满心艳羡的,他活得潇洒,快意恩仇,可以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恶,能在市井长街上纵马,不必带着一张面具做人,他有一个好父亲,即便朝堂风云诡谲,仍然纵容他嬉笑胡闹,肆意妄为。

楚佾凰虽年少轻狂,但在他看来,仍然是有分寸的人,她虽喜美色,但从不招惹良家女子,流连烟粉之地,虽喜打架斗殴,闲游街头,亦不会罔顾生死,杀人放火,楚佾凰虽不入仕途,但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也未做过大奸大恶之事。当初,楚佾凰还小,弹劾他的折子就和雪花一样多,御史台的老头子不知有多看不惯他的做派,可惜,对于楚佾凰,文帝向来纵容,秦修政明白,这啊,八成是捧杀。

楚佾凰眼睛发光的盯着一众舞娘,端得是浪子纨绔的姿态,与一道的膏粱子弟对台上的女子评头论足,好不风流。楚佾凰咋舌,“芳华阁的小娘子,这身段,真是勾人。”

自古男女八岁不同席,东陵虽民风开放,但仍恪守男女大防,不得逾矩。是以,行宫中男女筵席间,隔了一道屏风。但献艺的世家才女,看的清楚。

郭家小姐正在献舞,舞姿曼妙,人更是生得貌美如花,可惜,美则美矣,恐怕,没人打算娶回家,郭家老爷是五品监察史,郭小姐做正妻不够格,做妾也不合适,高不成低不就,想要娶回家,真真难做哪。

楚佾凰瞅了眼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材,发表结论,“前凸后翘,手感绝佳。”

随后,

“赵家五女文桢,献一曲化雪,祝百花盛诞,祝吾皇万寿永福,祝东陵国运昌盛无衰。”

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楚佾凰赞叹,赵文桢啊,是个聪明人儿。再瞧瞧,柳叶纤眉,若泓秋水,美眸润泽,楚楚动人,更是个美人啊!

琴声似泉水击石,泠泠清澈,楚佾凰打了个瞌睡,这高雅玩意儿,她可欣赏不了。她顺口评价,“长腿细腰,媚眼如丝。”

秦修政脸色微沉,冷喝,“荣兴,不得无礼。”

“呵,无礼?太子殿下,这是江陵的百花宴,可不是你的选妃宴!”楚佾凰无法无天,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百花宴,不就是来赏花的吗?”

东陵只有少部分知道,赵文桢天命凤格,是内定的太子妃,毋庸置疑。楚佾凰对别的世家女子如何,秦修政管不着,但他的未婚妻,到底是忍不过去。

众人见两人剑拔弩张,立刻上前拉开了两人,见惯了楚世子无理取闹,众人皆埋怨宣德太子,明知楚世子天王老子都不怕,还好训他,太子殿下,你不知道吗?你老子都管不了他!

“卫氏七女云清,献一画,名唤,百花争妍,祝东陵万世兴隆,英才齐出。”

女子手握画笔,神情专注,不过是一副百花图便跃然纸上。认真的模样,更衬得其人美艳无双。

卫七?楚佾凰抬眼打量女子,桃粉色的衣裙,娇俏秀丽的五官,依稀可见儿时的轮廓,模样倒是不差,只是,往爷这儿看什么?暗送秋波?

这可是卫四的妹妹,她可不敢调戏,只得挺直腰板,目不斜视,装的是有模有样,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

众人皆叹:可怜了卫七小姐,一腔春心,错付流水。

献艺的女子不少,看得过去的也就那几个,楚佾凰也无甚兴趣,酒一杯接一杯地喝,也不知图的什么,像是风月里的失意人,不问后果,求个糊涂。

苍天啊,楚佾凰瀑布汗,早知气氛如此诡异,她来干什么啊,肖碧落都说了要赐婚了,还来凑什么热闹,作死啊。话说文帝真是疯了,她才十六岁,未及弱冠,娶得哪门子亲?盲婚哑嫁是不对滴!万一是个丑八怪,她的余生可怎么过?

不过楚佾凰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自古皇室出美人,皇家制造,必属精品。她看了眼秦修政的俊脸,陷入了深思,听说宣安是宣德太子胞妹,应当差不了,就算比不上秦楚,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啊。她张望一周,未见类似的人,略有疑惑,却也不深究。

席中人已稀落,大多在花园中赏花,楚佾凰换了个地儿,寻个凉亭,拿着酒杯继续喝,卫云清趁机过来打招呼,俏脸上一片欣悦,“世子哥哥,你回来了。”

楚佾凰认真地看了她一眼,桃粉色的长裙,广袖束腰,俏生生地站在离她三尺之外,美目含着几分情意,小丫头长大了,嗯,没长歪。

绕是楚佾凰神经大条,看到卫云清羞红的俏脸,热切的眼神,也明白了几分,卫七,这是看上她了?楚佾凰嘴角抽搐,不可能啊,她和卫七尚算得青梅竹马,可是她自幼嚣张跋扈,作恶多端,盛京的名门闺秀,大多是看不上她的,许是当初与卫四往来太密切,调戏多了这小丫头,就入了人家姑娘心里。

清咳一声,楚佾凰一本正经,“嗯,回来了。”

没下文了?楚世子的本事在这儿使不出来了,对于这种应当拒绝的女子,楚佾凰无能为力,只得装深沉。

“世子哥哥,”卫云清一脸娇羞,“你当年走得那么突然,都没有和云清告别,还有,我,一直,很想你。”一口气说完藏在心中的多年的话语,卫云清忽然心跳如雷,惴惴不安,但说出来之后,又觉得很痛快,她知道爷爷不太可能让她嫁给楚世子,但总归要争取一下,只要是世子哥哥愿意,她自奔为妾也是可以的。

楚世子深深地无奈,她记得十年前的盛京,人人对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就入了卫云清的眼?

盛京传闻,靖远王世子楚佾凰,打架斗殴,聚众赌博,无事生非,胆大包天,是盛京的第一纨绔,但他生得俊俏极了,任谁也对他狠不下心,他又有个牛逼的老子,文帝都治不了他!是以,楚佾凰虽年纪尚小,却早已声名狼藉。

况且,卫氏七女,永安县主,她的婚事是襄国公府的筹码,哪轮得到她自己做主?况且,襄国公那只老狐狸,哪敢把孙女嫁给她这种不务正业之人,想到这儿,楚佾凰暗自舒了口气。

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卫云清用了多大的勇气,来与她说这一番话。

楚佾凰眼睛四处躲闪,干巴巴地说:“云清,先坐吧。”指着一旁的石凳,不待她回答,就偏过脸,厄自饮酒。

卫云清心中一喜,俏脸微红地坐在楚佾凰身边,看着楚佾凰不停地灌酒,不由得担忧,“世子哥哥,喝酒伤身,还是少喝一些的好。”莫非世子哥哥有什么心事?

楚佾凰不言,看着云开,挑了挑眉,云开会意离去。她转回头,一脸苦恼,“云清啊,你是与太子殿下一起来的?”

见他并不疏离,卫云清受宠若惊,摇摇头,“不是的,太子殿下自益州赈灾归来,我是与宣安公主一起来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卫云清激动地抓住楚佾凰的手,贴近她的耳边,“对了,世子哥哥,四哥让我转告你,陛下赐婚是太子殿下放出去的假消息,试探居多,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何解?”楚佾凰不明就里,假消息?难道他根本没有所谓的赐婚圣旨。宣德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假传圣意,碧落的探子恐怕是被蒙蔽了,秦修政将计就计,弄了这一出,太子真是见缝插针,靖远王府,真是遭人算计。

还有,试探?为何试探?她风流名在外,宣德太子怎知,她抗旨不尊?

奇怪,即便宣安真是皇室的棋子,也不见得靖远王府会有多忌惮,靖远王府的根基,不是一个女子能撼动的。可以说,即便赐婚圣旨下来,只要楚佾凰不愿,宣安,就入不得靖远王府的门!

楚佾凰对抗东陵皇室的底气,源于六十万靖远军,源于东陵百姓对战神的信仰和膜拜,靖远王府世代从军,兵权牢牢在握,若是楚佾凰愿意,是可以与东陵分个半壁江山的。

只是,她那个父王啊,不愿靖远王府担了乱臣贼子的名头,没想到这儿,楚佾凰就头疼,父王对家族的门楣荣光好像格外看重啊。

卫云清摇头,她并不知缘由,卫澂风只是让她传话,其余的,未曾多言。

多方利益纠缠,牵一发而动全身,文帝有意,也要有徐徐图之。

不巧,一些好事的公子哥见两人独自坐在凉亭,姿态亲昵,就拉了不少人前来观瞻。

楚佾凰一见这场景,不由得皱了皱眉,云开呢,这个笨蛋!怎么放人进来了?她不着痕迹地与卫云清拉开距离。

这会儿,若干公子一路优哉游哉,毫不避讳地进了凉亭,好在卫云清收敛得快,转眼间,大家闺秀的仪态毕现。

一绿衣公子执起酒杯,风度翩翩,“楚世子海量,李某自愧不如。请,”

楚佾凰冷笑,不知死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杯酒,本世子为何要接?”楚佾凰俊逸的小脸挂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冷谩,不是东陵的皇族,却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高傲,仿佛这才是她的本性。

凤眼中寒光凛冽,杀机尽现,这是楚佾凰杀人的前奏啊!李公子暗骂倒霉,不知是哪里除了这位爷的霉头,流年不利啊。

随之,李公子手一抖,玉杯着地,美酒落了一地,他一下子跪倒在地,惶恐不安,“世子爷饶命,草民知错了,请世子恕罪。”

谁不知道,楚佾凰是江陵的霸王,无恶不作,李公子是土生土长的江陵人,从小家里人苦口婆心地叮嘱,就是得罪了太子,也不能惹楚世子不高兴,江陵不是盛京,山高皇帝远的,太子的手也伸不到这儿来,但在江陵,就是天王老子,也得让楚佾凰三分,与他作对,就是自寻死路!

楚佾凰不耐烦地挥挥手,“滚,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爷的眼。”

待楚佾凰放完狠话,李公子也不敢停留,悻悻地走了。

而后,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宣安公主莲步轻移,上前敬酒,明艳端庄的小脸上笑意浅浅,是皇室自来的高贵和优雅,“早闻荣兴世子少年英才,宣安慕之,今日得见,深感荣幸,故,以酒敬之,略表敬意。”

“公主敬酒,荣兴岂敢拒之?”楚佾凰横眉冷对,直接指出秦琏月的身份,讽刺她以势压人,这酒若不接,便是不尊皇室的罪名,旋即接过酒杯,未见丝毫迟疑,一饮而尽,接着,反手将酒杯砸到地上,可怜了这上好的玉杯,摔了个粉碎。

你是公主,好啊,爷给你这个面子,但是,爷还有火没发,摔个酒杯,可不是摔你的脸!围观人群一脸懵逼,楚世子,好嚣张啊!

楚佾凰凤眼里是娟淡的光华,秦琏月笑得这么假,谁知道有什么鬼祟,皇宫里的女人,段数更高,麻烦啊麻烦!她这点儿道行,能避则避,楚佾凰心中的小人乱跳,仰天痛呼。

借着醉酒的由头,楚佾凰本想告辞离去,却被生拉硬扯,硬是送到了行宫偏殿。

这时正好四下无人,楚佾凰砸了只碗,里面醒酒的汤药溅开一朵朵水花。什么事儿!莫不是那酒里下了什么东西?

此次百花宴,席上往来敬的酒,她并未喝下多少,因她天生控火,即便没有灵力,用火焰直接将酒水蒸干。

云开从窗户进来,向她点头,门外的护卫,暗卫都处理好了。楚佾凰凤眼尾端上挑,划出凉薄的嘲讽,“拈花,留这儿看出好戏,爷先走了。”

楚佾凰虽惋惜,也知不是时候,她没有灵力,留在那里,极易被人察觉,还是离开得好。

是以,她翻身出了偏殿,从莲心湖过,最终坐在了行宫的一处高墙上,她往墙外看,一处杏花林,墙内的树生得高,碧绿的枝桠挡住了墙体,她吹了声口哨,便坐在墙上等。

未几,云开抱着剑出现在她的视线里,黑衣冷面,一如既往,她笑笑,凤眼中没有半分醉意,“如何了?”

她让云开暗中留在偏殿,是想看看是谁策划的这出戏,可惜了,云开不善推波助澜。

云开眼里划过深沉的冷意,“先送了个女人过去,宣安公主随后领了一众人围观。见世子爷不在,便做鸟兽散。”

“谁?”楚佾凰颇感兴趣。

“郭怜贞。”

那个郭小姐啊,楚佾凰恍然大悟,真是拙劣的手段啊!也不知是出自谁之手。

原来如此,文帝想让宣安公主嫁与她,她不愿,没想到,秦琏月也不愿意呀。那太子又是扮演怎样的角色?宣德与宣安,虽是一母同胞,谁知暗地里是何景象。

是啊,东陵曾传言,宣安公主,倾慕平等王多年。文帝这个老不死的,整日里就想着乱牵红线?东宫这是,想与靖远王府撕破脸皮了!

楚佾凰摇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家再说,这些勾心斗角的,她可不会。果然,这些妇人心计,真是深!见不得人的办法,一套一套的。她一女子,扮作男妆,除了行军打仗方便之外,也是为了避开那些所谓的后门宅斗。

还未翻身下墙,楚佾凰就看见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人影,与云开无二,黑衣冷面。

那人说:“楚世子,我家王爷有请。”

一句话,惊得楚佾凰直接从墙上跌落,狼狈十分。而后,淡定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面不改色。

楚佾凰故作潇洒,

“还站那儿干嘛?带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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