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月山习那个妖孽不会死掉,由乃撇下还没完全长好身体的月山习呆在了那个破教堂里,转身便往金木研家赶去。
握着有马贵将的库因克,感觉就像握住了有马贵将的生命,想到有马抱着金木转身离开的样子,由乃不自觉地勾起了阴暗的笑容,加快了步伐。
安定区很和平,据说因为这样的缘故,20区的分局搜查官也是普遍中等偏下的水平,两相比较之下,20区的所谓臭名昭著的喰种也并不被人们放在心上。
直到名为真户吴绪的上等搜查官在此死去。
20区的面纱好像被撕去了一个巨大的口,20区的分局顿时拉紧了神经,连忙进行了一系列的铺天盖地的围捕。
喰种们失去了以往平静的生活,在生存受到威胁的同时,他们也暴动了。
于是人们才恍然发现,原来所谓的“安定”,才是真正的谎言。
她知道金木家的地址,早在自己注意到金木的时候,就搞来了金木研的全部资料。而快到楼下的时候,由乃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轻轻侧过了头。
在神之力的滋润下,不断被强化的感官可以清晰地听到到那隐隐约约的咀嚼声,大概是感觉到由乃动作的停顿,那声音骤然减弱,由乃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佝偻的身躯转向了自己,黑暗中两束幽幽的红光看向了自己。
“搜……查官……搜查……官……搜查……官——!”
伴随着一阵低低的嘶吼,血盆大口从天而降,红色的赫子甩着尾巴朝着她蜿蜒而来,那双血色的眼睛如同诅咒一样死死地盯住她。
很快,但是完全不够看。
一瞬间的事,由乃身子一侧,躲过了第一波的袭击,同时手已经顺势按住了手中的库因克箱,银光一闪,一把长刀便出现在了自己手中,噌地一下便把再次劈过来的赫子给砍掉了一小节。
“应该说不愧是特等搜查官的武器吗,意外地好用。”
后退了一小步,由乃的另一只手便从怀中掏出了另一把显得稍短的甲赫,紫色的刀身在手中轻轻颤抖。
“不过,还是自己的武器用起来更有感觉呢。”
后脚一蹬轻轻跃起,一长一短的剑体在轻微的接触之后,如同弯月形的光芒微微闪过,随即粉碎了还想要袭击自己的喰种的赫子。
扑哧——
血花飞溅,由乃动作流畅地挑出了对方腰下的赫包,然后轻蔑地丢到了一边。
“杂碎。”
甩去武器上的血渍,由乃站在一旁捡起了被丢弃在一边的银箱,却恰恰看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亚门钢太朗站在巷口有一阵了,在身体逐渐康复之后,他就习惯了晚上在街道上缓慢行走,监视着空气中的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只能像这样游荡着。
最近20区很不平静,亚门钢太朗也驱逐了好几只喰种,看着那些在前辈留给自己的刀下哀嚎,他感到了由衷的快感。
而今天,他再次直觉地感觉到了喰种的出现,飞快地冲过来,却恰恰看到了刚刚结束战斗的纤细身影。
由乃……
他知道自己今天白天的表现伤了由乃的心,只是想到连死去后见都没有见上一面的真户前辈,和失去父亲后强迫自己坚强的真户晓,他怎么也无法从名为我妻由乃的噩梦中醒来。
只能一个人憋在心中的秘密让他感到无比的恐慌,他的担心并不仅仅局限在对由乃杀害真户前辈这件事的怀疑上,更多的,是他害怕由乃会由此将屠刀对准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伴。
搜查官的存在是为了消灭喰种,如果搜查官的库因克上沾上了搜查官的血,又和喰种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些凌乱的想法,对于亚门钢太朗而言,他终究是偏爱这个小姑娘的。
他上前了一步,由乃晚上也不再回来,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总觉得心空得比失去由乃的那两年还要厉害。
可就在亚门钢太朗已经要开口服软的时候,他看到了由乃手中的两柄库因克。
两柄,一长一短,紫色的是由乃的,而另外一柄。
他有些眼熟,想不起是谁的,却绝对不是由乃的。
嘴唇微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可闻,“……你,又杀了谁。”
你,又杀了谁。
由乃感觉自己的眼前猛然炸裂开了什么,正要把库因克装回到箱子里的手抖了起来。
“我杀了一个喰种而已。”
“由乃!”
亚门钢太朗的声音很严厉,他上前了一步,黑色的头发被黑暗掩埋。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啊!”
由乃的全身都抖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可能刚刚被那个喰种咬了一下,不然为什么现在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心脏也仿佛被停止了跳动。
“我……干了些什么?”由乃重复了一遍刚刚亚门钢太朗的问话,声音中的颤抖越发明显,随后抬起眸子看向那个她深爱的男人,“钢太朗……你觉得……我干了些什么?”
亚门钢太朗剑一般的眉毛斜斜插入发际,他的眸子仿佛氤氲着无数阴云,晦涩难懂。
由乃只觉得越发窒息,“钢太朗……我爱你……我想和你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不肯相信我……”
她朝前走了一步,却把钢太朗眼中的犹豫和纠结看的越发清晰。
“钢太朗……”她半带妥协地呼唤着。
“钢太朗……”她含着眼泪呼唤着。
“钢太……”
亚门终于开口了,“那个库因克……是谁的?”
没有拥抱,没有安慰,没有彼此的原谅和理解,他依然在怀疑。
月亮埋入了云朵,天空被黑暗彻底吞没,连带着她枯槁的心,一起堕入了黑暗。
她张了张嘴,眼前的世界仿佛消失了踪影,空气被抽离了,连带着蕴含着生机的分子,空间解体,化成了无尽的灰烬,剩下的只有黑暗。
她依稀又回到了那些游移不定的日子,她看着亚门钢太朗朝真户晓微笑,他温柔地拥抱着她,将她纳入他的世界,然后转过头看着自己,冷冰冰地道:
【我不相信你。】
她看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天被什造唤醒的道路,她看到自己微笑着,灿烂如烟火。
腐烂了,腐烂着。
她看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天黑色的房间,空荡荡地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人气,她看到自己颓然倒下,僵硬如尸体。
腐烂了,腐烂着。
她看到自己站在车站前的书店里,周围的人影交叠,声音的片段和错乱的图像混杂在一起,而自己捧着印着钢太朗的相册,一字一顿地念着:“钢,太,朗。”
腐烂了,腐烂着,她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烂透了,散发着异样的味道,污染了整个世界。
拼命地奔跑着,哭泣着,呼唤着爱人的名字,却迎面看到无数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带着声音各异的诡异笑容扑上前,化成一片黑色的淤泥,将自己彻底掩埋。
世界安静了,她站起身活了过来,粉色的眸子带着丝丝血丝,白皙的身体不着寸缕,定定地注视着自己,仿佛知道正在被注视着一样,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启唇轻念。
“钢,太,朗。”
“是有马特等的哟。”她听到自己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弧度扬起,“我从他手中夺过来的呢。”
确实是有马贵将的,确实是夺过来的。
亚门钢太朗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知道由乃很强,也不觉得由乃能够杀死有马贵将,只是由乃的音调却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有马特等现在在哪里?!”
“他去朋友家了,让我带着库因克去找他。”由乃的眸子闪了闪,声音依旧平静地有些诡异。
“是……这样啊……”亚门钢太朗身上的警惕消散了,留下的,却是无尽的尴尬和窘迫,“抱歉由乃……我……”
“没关系哟。”
可我的心却很痛。
“钢太朗的话,我完全没有放心上呢。”
却一字不差地记在了大脑里。
“我很相信钢太朗呢。”
但你却伤透了我的心。
“所以——”
那么——
晚风轻轻吹动,空气不安分地颤抖着,云朵渐渐消散,被遮掩的月亮再次显现出身形,却像是血洗过了一样,圆溜溜地如同被抠掉的赫眼,一整颗挂在天上,直愣愣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少女的声音带着最深刻的魔魅,凝视着面前仿佛被脱去了神魂的男子,她目光单纯又温柔,闪耀着诡异的光芒,连下楼寻人的有马贵将都远远地感受到其中那丝不详的异样。
“钢太朗,坠入地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