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二姑娘,路通了。前头太上皇妃的马车已经离去,咱们也能走。”
说话的是个二八年华的小丫鬟,她站在马车旁的车窗下,正对着马车里说话。
这辆马车正是先前停在谢玉珠马车后不远处的乘坐着官宦家眷的马车。
马车里,黄思危对中年妇人说道:“娘,那咱们也走吧。”
王氏点头,道:“继续前行,早些赶去云音观,替你爹祈福。”
黄思危点了点头,便高声让车夫继续前行。
想到刚才的事,黄思危颇有些气愤道:“娘,没想到这南临城里连小小县令的家眷都敢如此张狂,不光是不将上官放在眼里,甚至丝毫没考虑过城中百姓。瞧着只是挡了道,但却反映出不少问题,这里的县令只怕是仗着天高皇帝远,早已跋扈霸道了许久!”
说着说着,声调都难免高了些。
王氏立即瞥了她一眼:“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沉稳些?你这般懊恼又有何用?你能奈他们何?”
瞧着女儿这一脸正义昂扬的模样,王氏就颇为头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你爹别的东西你没学,净学了些没所谓的公平正道。”
“这怎么是没所谓呢?娘,爹说过,若是这世道无公道,那世人皆只能苟活。”黄思危十分不赞同母亲的话,“老百姓们大多劳作辛苦,他们只想填饱肚子,不去思考这些问题是情有可原。可我们这样的人家,若也不想,那和牲畜有何区别?”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王氏不满地皱眉,伸手在黄思危额间点了一下,“你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怎能说出这等粗鄙之话?”
黄思危却只哼了一声:“等我回去,定要告诉爹爹,好好参这里的县令一本!”
王氏对女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但也没有再否决她。
想着女儿今年已经及笈,定下的婚事也过了小定,明年就要出嫁,心里便有些不舍起来。
这般想着便觉得罢了,就让女儿在做女儿家的时候再恣意任性一些吧,等去了婆家就得收敛性子过日子了。
和她们一样在讨论这件事的还有第三辆马车上的两位管事,他们这次是奉了东家的命前来考察南临城,没想到这刚到南临城,就遇上这等事。
两位管事的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对这南临的印象便差了起来,但更差的是对南临县令的印象。
他们觉得,这县令的家眷竟然连太上皇妃都不放在眼里,那还会将治下的百姓放在眼里吗?只怕这里早就是“一言堂”了。
这么想着,他们便觉得要去信先告知东家一声。
谢玉珠并不知晓,她不过是赌一个可能,但没想到居然还赌对了。
两架马车上的人都对柳县令极为不满,而他们想做的事,正是谢玉珠期待的事。
这头,谢玉珠已经顺利来到了亚成县的田庄。
因着田庄在亚成县郊区的村落里,亚成县比万宁县大上一些,等他们到时太阳刚刚开始西下。
皇庄里的管事们知晓太上皇妃今日要来,便遣了人于二十里地外沿路等候着,见着马车了就赶紧来报信。
他们这儿平日里甚少有马车来,所以很好分辨。
于是谢玉珠下马车时,发现庄子里的管事们都在门口恭恭敬敬候着,等她一下马车,就立即行礼。
谢玉珠免礼后,无意中瞧了眼远处,发现远处似有炊烟袅袅,可再仔细一看,却又不像是做饭时从烟囱里出来的烟气。
于是她下意识问道:“那是哪里?”
一位离得近些的管事听了,立即回答道:“回娘娘话,那是云音观。”
“云音观?”谢玉珠没想到居然是座道观,“它很红吗?……我的意思是,它的香火很旺盛吗?”
管事的齐齐点头,其中一位道:“人人都说云音观风水好,许愿灵验,每天前往云音观的人都络绎不绝。”
正因为去的人多,而人人几乎都要在入门口处的大香炉内烧香,所以才会有烟飘起来。
谢玉珠有些意外:“南临人又少又穷,不少人饭都快吃不起了,居然愿意拿钱买香去拜神佛?”
管事的一听,就知道谢玉珠是误会了,于是说道:“娘娘,其实去云音观的人大多数都是外乡客,许多人都是从外地来的。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做生意的。”
又有别人补充:“也有官吏家眷!”
这倒是让谢玉珠没料到,这样的小地方,居然还能有一座香火这么茂盛的道观。
这让她都不由产生了些兴趣,想着反正自己要在此待几日,不如明日也去那道观凑凑热闹。
管事们陪同谢玉珠一起往庄子里走。
谢玉珠没有选择继续乘坐马车,而是一路步行,想要看看庄子里沿路的情况。
大管事赵永陪在谢玉珠旁边,时不时介绍几句,又或者回答谢玉珠的问题。
这个皇庄看起来比万宁县那个要有模有样得多,至少一眼看去,不少佃农都在田里辛勤劳作,瞧着是在施肥料。
谢玉珠一边看一边自己都没察觉地在点头。
管事们见她瞧着似乎还满意,都纷纷松了口气。万宁县皇庄的事儿他们客事都听说了的,那里的管事们可是都被“灭”了的!
不过一路走去,谢玉珠没有看到白河所说的黑土,不由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
一旁白河见状,立即明白了谢玉珠的意思,赶忙说道:“那片黑土在庄子另一头,与八里村那边相接。”
一旁大管事赵永也听见了,福至心灵道:“娘娘可是要去看丑地?那地在庄子后头,娘娘路途折腾,不如今日先休憩用膳,明日再去看。”
“丑地?”听到这个名字谢玉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发现这里的人取名字也是简单粗暴,觉得不好看的东西就用丑字为开头,就像那来南临路上吃过的蛙,也被称为丑蛙。
谢玉珠一摆手,道:“不用等明日,现在就去看。”
顿了下,她又道:“还有,我出门在外一切低调行事,你们也不必叫我娘娘,就称我为夫人吧。”
管事们自然无有不应。
谢玉珠要去看丑地,管事们自然也不敢下去休息,于是一群人呼啦啦又都往丑地去了。
地里干活的佃农们见这个阵仗,心里惶惶不安,不知道这来的大人物究竟是要做什么,只好低下头更卖力的劳作。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总算是到了那片丑地。
谢玉珠看到丑地和丑地上种植的麦苗的情况,顿时眼睛大亮。
她看到的不是土地,而是未来能种出来的香喷喷的白米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