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图上看,涿县离中山和河间都不远,
但刘备遵从心的指示往中山去,必须连续跨过拒马河和易水,这一路可就慢了许多。
韩当以及关张都问过刘备为什么要舍近求远,不去找河间乱军的主力决战,反而要先去中山。
对此刘备的解释也让大家非常信服。
“河间乱民凶暴,占据郡县,
我等暂时不知乱贼虚实,若是一路南下,怕是容易陷入贼军的重围之中。”
“此事皆从中山起,我等先去中山,
若能在中山打开局面,诱河间乱贼来援,便可从容以逸待劳。”
“嘶,玄德想不到竟如此精熟兵法,孙吴复生不过如此!”
赵忠真诚的感慨着,让刘备都有点不好意思吹牛了。
赵忠能得到天子的信任,这强大的吹法螺技术是一大关键,
这货心里想的什么尚且不论,一开口那真是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让人情不自禁就信了他几分。
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有人天天如此真诚地吹捧你,想必任何人都不会对他厌恶太多。
赵忠这些日子大开眼界,天天没口子称赞刘备用兵如神、关羽张飞世之虎将万人难敌,
连开路的韩当和押运粮草殿后的周仓都被他找到了难得的闪光点,夸得如一朵小红花一般,几人对赵忠也没了一开始的敌意。
入夜后,赵忠穷极无聊,又开始给众人讲《水浒传》,
他唾沫星子横飞,连说带比划,显得非常兴奋,
刘关张三人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细细琢磨之后的种种方略。
“前面就是北平(不是后世那个)了,不知有没有乱军囤驻城中。”
关羽一边说,一边随手拨弄着火焰,对即将到来的战事非常重视。
张飞也收起一路上的嘻嘻哈哈,严肃地道:
“大哥,不如弟先去探探虚实,再回报不迟。”
北平县是进入冀州的第一站,也是众人的一个重要补给点,
刘备对从中获得补给并不报什么希望,只盼河间的叛军不要胆大包天,趁自己进攻北平的机会走易水抄了自己的后路就好。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思绪又回答了不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甘瑶的万般柔情犹在眼前,这个跟自己缘分颇深的女人心里一定颇为矛盾,
她不相信张角的歪门邪道能给这个世界带来真正的太平,却又因为和太平道不可破除的缘分被迫深陷其中。
她希望刘备能如天人所预言的那帮成就一番大事,可又不愿他过多杀戮自己的同袍兄弟。
刘备也暗暗感慨,希望自己能从中找到一点平衡,
如果不战屈人之兵,让太平道快快乐乐地回到大汉的怀抱中该多好。
当然,这太平道能有这土壤生根发芽也不是没有原因,早晚还要从根源入手,
而从根源下手,以他一个县令是绝对做不到的。
我需要权力。
这次平乱,是个机会。
周仓和韩当巡视完四周,也加入了三兄弟的聊天队伍。
周仓捏了捏有点肿胀的大腿,叹道:
“县尊,我倒是听说,这中山的乱民也是一群可怜人,
若是他们愿意放下刀枪,咱们就饶他们一命吧?”
韩当把兜鍪随手扔在一边,轻轻哼了一声,道:
“县尊仁德,肯定不愿多增杀戮,那个阉人就不一定了。”
张飞习惯跟韩当抬杠,闻言道:
“汝也莫要先入为主,我看这老东西人也不错。”
另一边,赵忠依然唾沫横飞,再给一群士兵讲《水浒传》,
这几天已经讲到了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说起林教头在漫天大雪之中突然觉醒,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一再忍让都是徒劳,
在大火的映衬下,堪比张飞的林教头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不由分说朝两个一直欺他害他的小人扑去,
那群士兵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若不是这些狗才苦苦相逼,那些人便有那林教头的本事,也终不会谋反。”
韩当最近听水浒也很上瘾,不自觉将自己带入了里面各个怀才不遇的角色,他叹息道,
“这林教头也是个人物,
只是一直不受重用,又遭奸人如此欺辱陷害,也不知后来如何……
可惜了可惜了。”
刘备拍拍韩当的肩膀,温言道:
“明日进入北平,义公可有何指教?”
韩当精神一震,道:
“指教不敢,但北平乃要地,乱军若是不傻,应该在此驻有大军,以控制易水,
明日我和三将军先率一彪人马打探消息,待日暮我军一起杀出,定能夺取城池。”
这次南下,众人说好都听韩当指挥,当然一起点头称是。
韩当胸中满足感十足,赶紧起身去准备明天的日程。
那边赵忠还在讲《水浒传》,见刘备等人已经准备睡觉,也突然感觉困意袭来,
他打了个哈欠,道:
“我困了,明日再讲吧!”
“别啊!”一个士兵跳着脚道,“赵常侍,您老行行好,快把这些讲完吧!”
“是啊,林教头到底如何了?”
看着这群人被这未完待续的故事搞得十分蛋疼的模样,
赵忠心里要多爽有多爽,他又打了个哈欠,道:
“明日再说,明日再说,我真要去睡了。”
一群士兵闹哄哄的,却又不敢去和赵忠厮打,只能在后面无能狂怒,骂赵忠十八代祖宗。
这群士兵若是在雒阳,连赵忠家的狗都不肯搭理他们,
赵忠这些日子和他们接触,倒也有一股别样的感觉,
似乎觉得跟这些人相处比跟宫中那些人相处快活许多。
他枕着手臂躺下,开始组织明日的故事,
构思后面如何才能把林教头在梁山上的遭遇讲的更憋屈,让后面火并王伦的时候爽感更佳。
想着想着,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张飞和韩当早早去探查消息,刘备亲自放哨,让众人多睡一会儿,
到正午时分,张飞策马回来,见了刘备,摇头道:
“韩当那厮还说前面定有凶险,我已去看过,北平县内哪有半个贼人,
那韩当还不信,可这天才放亮,就有许多百姓进进出出,他这才信过。”
说起来老行伍韩当当真高估了那些被人煽动,临时组织起来的乱民,
他们被人匆匆煽动起来,凭着本能去抢掠粮食和钱财,又杀了好多大户人家的子弟,却又不知后面该如何是好。
一股脑反了吧,这做反的程序也没人教过,实在是麻烦,
大汉杀回来也是不好,故此没人愿意做那首领。
若是不反,杀官的大事他们都做出来了,难道还能轻轻揭过,就当无事发生不成?
有人提出,不如转战黑山,去做山贼,
但是这群人大多是一群老实巴交惯的农夫,热血下去了,还真是没这个胆量,更舍不得家里的土地,
他们只能闲的没事烧杀一番,还有不少已经开始回家种地。
北平县就是如此。
这里在易水的上游,又是冀州和幽州的交界,地理位置理论上非常重要,
可愣是没有什么人在这防御,刘备倒是兵不血刃就挥军进去,只是让韩当很是没面子。
北平的民众见一伙人整齐有序进来,又是官军,不仅不惊喜,反而有点恐惧地缩回家里。
毕竟这年头官军的名声也不好,
众人都担心他们会随便找个由头抓几个百姓当乱贼逼供,
所以刘备派人去打探乱军之事,出去十个倒有九个一无所知,一头问号的回来复命。
叛军在哪?
谁领头?
大概有多少人?
这些一概不知。
刘备无奈,只好先出榜安民,然后暂时让手下在城中扎寨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