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孔立强突然呵呵一笑道:“我今天下午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你绝对想不到是什么事!”
卓立男盯着他,好奇心被激发开来:“哦!说来听听。”
于是,孔立强把在文康大楼顶劝下轻声姑娘的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只是略过了与严青相遇的那一段。
卓立男听后,打趣道:“英雄救美呀!”
孔立强轻笑道:“从来没想过做英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仅此而已!”
卓立男用手托住下巴,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道:“假如是我,看到被玉树临风的你相救,一定以身相报!”
孔立强笑道:“你说话可得把下巴托牢,这玩笑也能开!你可别想歪了,我连姑娘的名字都没问,当时是天地良心,我一点私心杂念都没有。如果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我想你也会出手的,而且会做得比我好!”
“这种事不能假设的!对了,你无缘无故去文康大楼干什么?”卓立男眯起眼睛,像是在洞察人心一般地问。
孔立强一时怔住,他不想骗她,但在店里不方便说,就用眼珠朝旁边斜了一下。卓立男果真心有灵犀一点通,当即会意,轻声笑道:“缘分就是这么神奇!”
孔立强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上之事,必有因果!
既然卓立男问起此事,孔立强觉得她不再是个人,而是代表着组织,必须襟怀坦白。
他们随即离开了馄饨铺,孔立强一边送卓立男回家,一边毫无隐瞒地说了与严青相认的经过,包括严青刺杀桥本一郎后来家中避祸,继而委托他调查甄贵等事。最后说:“一个军统特工,在马路上装作不认识我,其中一定有问题!所以我才会跟踪严青,却因缘际会,救下了轻生姑娘,想来真的有趣。”
卓立男却不在意他的有趣与没趣,而是正色而道:“我虽然只是你的联络员,你是我上级领导,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我们跟军统志不同、道不合,与严青还是少些来往为好,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孔立强说:“要调查甄贵的身份,凭我的能力做不到,只能假手于人。”
卓立男说:“我们必须有耐心,等待组织来联系。要识别一个人的身份,我们只能依靠组织,这是纪律!”
“可是,现在我们等不起啊!万一组织让我们永远蛰伏下去怎么办?对于甄贵,难道就永远只怀疑没举动了吗?这是会耽误工作的,现在有可利用的人,我没有理由不利用严青的关系,大不了出了事,由我一人承担责任便是。”
“你又说这种话了。”
“事实如此,你总是对我有成见。”
“我对事不对人。”
“对事?对什么事?”
“严青是军统,你要跟他保持距离。”
“军统怎么啦?他们诛寇锄奸,抗日之心可鉴,与我们的目标大同小异,我们做事,何必拘泥于小节。”
“有些事我们宁愿不做,也不能犯错误。”
“有些事,我不做会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有些事?我就说你今天跟踪严青之事,他们的动向与你何干?要你去涉险干什么?”
“确实,严青他们在做什么,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我阴差阳错救下了姑娘,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没觉得不妥!反而认为,那是天意的安排!”
“天意?你怎么可以相信天意?我们不管做什么,都不该怨天尤地,而是要脚踏实地,把风险降到最低,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才能更好地为我们的事业付出。”
“你把话聊死了。”
“依我看,你的思想根源出了问题。”
他们就是如此,一聊到工作上的事,就会产生不同的意见,也就会没完没了地争执。孔立强知道,继续争执下去,也争不出所以然,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主动闭嘴不言,把烦躁之心藏在的心底,尽力克制着情绪,努力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这一晚,孔立强和卓立男再一次不欢而散!
尽管心情不畅,但孔立强仍然很有风度地把卓立男送到了她家巷口,只是一路上各自沉默着,直到该分手时,孔立强才淡淡地说了声:“晚安!”随之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头也没回一下。
卓立男忧郁地看着他说:“再见……”她似乎很想再说点什么,但见孔立强心情烦躁的样子,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心情落寞地垂下眼帘,转身回了家。刚才在馄饨铺内一闪而过的幸福感,陡然之间变得沮丧起来,但卓立男没有后悔,这是原则,该说的话必须说,该坚持的事必须坚持。
孔立强没有再叫黄包车,而是选择走路。
他回想着刚才与卓立男的对话,不由自主地与那个轻生女孩做了比较。卓立男总是那么有原则,说话咄咄逼人,而那个女孩,语气温婉,言辞可怜可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失落感,在孔立强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