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淑慧和寿谷夫一唱一和,终于,乔英子点头答应了;也终于,黄淑慧的心愿达成了。
似乎谁都是一诺千金,乔英子同意嫁给邱长生,黄淑慧欢天喜地给邱成章回了婚贴,开始着手准备他们的婚事去了,而孔立强也在被关押了三天后,没有接受一次审讯,果真毫发无伤地走出了特高课。
大韦商行一出事,顿时乱作一团,在前景未明之际,卓立男倒也沉着,一待孔立强被石田带走,立即做出决定,宣布放假,以免其他职员无辜受到牵连。
走在最后的是会计许萍,她手里拽着一个青花布包,或许是因为受此惊吓,本来挺直的腰背,突然变得有些佝偻。她迈着细细碎碎的脚步,走到卓立男跟前问:“卓小姐,您是不是要解雇我们?”
卓立男安慰道:“不会不会!萍姐你放心,只要孔老板回来,我一定立即通知你们来上班。老板现在出了事,我只是让大家回去等消息,免得日本人再来惊扰了大家。”
许萍小心地说:“谢谢卓小姐!谢谢您体谅!要不我明天来陪您吧!”
卓立男头痛欲裂,心里乱成一团,敷衍道:“谢谢萍姐,不用啦,明天这里暂时关门。”
许萍没有再说什么,弯腰行了一礼,低着头,抱着包,逃难似的小跑着告辞离开了。
众人散去,只有顾律没走。
卓立男问:“你为什么不回家?”
顾律一改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脸严肃,正经地回答道:“日本人要想抓人早就动手了,未必会再来扑空。”
卓立男一想,可不是吗?便问道:“他们为什么来抓孔立强抓?”
顾律双手一摊说:“你问我,我问谁?我怎么知道哦!”
卓立男跌坐在椅子中,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与恐慌,无助地说:“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回去吧,回去听通知来上班。”
顾律答应了一声“好的”,盯着卓立男看了看,接着说:“你有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
“你指什么?”
“刚才你注意到了没有?日本人来了十几个,声势搞得挺大,奇怪的是,他们没有穷凶极恶地乱来,这不是日本人的作风啊!”
“我也注意到了,他们非但没有胡作非为,对孔立强也没有动粗,我不知道日本人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不过,日本人是奸诈狡猾的,所以我才决定让大家走,免得遭罪,唉!”
“我说句难听的话,放假不放假是一样的。”
“哦?”
“我们商行有职员的家庭住址,假如日本人要抓,谁也逃不掉。”
“当真……当真……嗯,我做个假设,逃出去躲一躲,避避风头总是没有坏处的。”
“懂了,我懂了。我再多说一句,老板他肯定不会有事,你就放心吧!”
卓立男知道顾律的个性,他虽然整天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样子,但他说话并非口无遮拦,做人做事很有分寸,从没见他与人争吵过,做生意方面也很有头脑,至今没有出过差错。从刚才不多的几句话中,卓立男发现,顾律的观察敏锐而细致,她的心不禁因此一震。浦成同志的话,顿时在耳边响起: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组织已经有了安排!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顾律留了下来。
卓立男的心,因此一下子加重了跳动,人变得激动起来。但是,组织纪律的红线,她不会去触碰,多余的话,当然不会多问。她想到这儿说:“孔老板被日本人抓走了,我的心空荡荡的,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谁也不知道。日本特高课的名声在外,走进去的人都会躺着出来,要想活着,都得付出代价。”
顾律说:“以我的分析,孔老板应该不会有事的。首先,我们做的生意光明正大,经得起任何人来查;其次,孔老板为人正派,结交的人不是商人就是老大……”
卓立男一听,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自从被组织切断联系后,孔立强出来没有与同志们有过接触,那么,这次的问题会出在哪里呢?卓立男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孔立强是因为乔英子,被寿谷夫假公济私!
当然了,顾律再聪明,也想不到孔立强被抓的根源在这里。
卓立男的脑子在嗡嗡响,失神恍惚般地说:“我会在这里守着,等奇迹出现,孔立强他能够平安回来。你家里没事的话,就来陪我壮壮胆吧。”
顾律毫不犹豫地说:“遵命!我明天会准时来上班。”
三天后的下午,孔立强果然回来了,而且体肤完好,衣冠整洁,精神状态也不错。
孔立强非但活着走出了特高课,精神面貌还这么好,反倒让卓立男和顾律吃了一惊。
这事不正常!孔立强能够“活蹦乱跳”地回来,谁的心里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卓立男诧异地盯着孔立强问:“怎么回事啊?”
孔立强不解地反问道:“什么叫怎么回事?”
“我的意思是,日本人为什么会抓你?又为什么能轻松过关,这么快就把你给放出来了?”
“天知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确实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的。”
“看你的样子,不像吃过苦头的样子,特高课怎么可能大发慈悲?他们这是在闹着玩吗?”
“事实就是这样,整件事就像一个待解之谜,我也莫名其妙。”
“那你说说经过,你详细说。”
“你的语气好像在审问人……”孔立强打量一样顾律,见他站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地倾听,也就不便发作,没好气地说:“我进了特高课,没接受一次问话,也没有受一次刑讯,我只是被关在牢房,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好像把我欠的觉都补回来了。吃得也不错,一日三餐有人送。就是这样,连我都稀里糊涂的,今天牢房的门突然开了,说你可以走了,我就活着走出了特高课,唉,现在是有嘴也说不清啦!”
这时,顾律才开口说道:“孔老板,你回来就好,我早就说过,你不会有事的。这几天卓小姐担心死了。现在好了,都没事了就好。”
孔立强意味深长地看着卓立男道:“我明白,特高课不是公园,哪是谁可以随便进出的地方。我活着回来就是一个错,可是,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啊!你想让我怎么做?”
卓立男冷冷地说:“笑话,我能把你怎么样?你只要把事实说清楚,谁能把你怎么样?你只要心里没鬼就行。”她几乎认准顾律是自己的同志,但没有相认,也不能相认,所以对顾律也就不再设防,对孔立强说起了模棱两可的话。
孔立强一听就懂她的意思,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悲凉,无力地说:“我活着回来是个错,这样的错,偏偏在我身上发生了两次,希望凡事不过三吧,总有一天,我会死在日本人的手里。”
卓立男岂会听不懂孔立强隐藏在心底的委屈?复杂的心情涌上心头,她的眼睛一酸,唯恐顾律发现自己的忧伤,便上前一步,近距离贴上孔立强道:“不许你胡说!”一串泪珠,无声地滑了出了眼眶。
顾律见状,立即恢复了本色,说:“哎哟,秀恩爱也不避我,才三天没见,当真是相隔了三秋吗!哎哟,辣眼睛、辣眼睛呐!我先回避,有事叫我一声就行。”
顾律边说边走间,孔立强侧身让过卓立男道:“让我静一静,我要好好捋一捋,这件事不正常,太蹊跷,我怎么觉得是由谁暗中捅了我一刀,在叫我有口莫辩呢!”
卓立男说:“只要你心中没鬼,真相就一定会有大白的一天。”
孔立强无助的叹了口气:“唉!这一天希望不要让我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