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战线上行走的革命者,夜幕是最好的掩护!
他们就像是身披夜行衣的人。
就在孔立强与卓立男在黄浦江边纵情嘶吼的同时,吕昌也没闲着。他与陆源申别过孔立强后,他们俩也很快分开,陆源申回了家,吕昌则立即赶去了组织部联络点,向他的上级领导邵玺安做了汇报。
当得到孔立强愿意伸手相助,且有稳妥的渠道把棉花送去苏北的消息后,邵玺安很是高兴。他仔细听完吕昌转述孔立强的运输安排,一脸凝重地问:“你跟孔立强打了照面,这人可信吗?”
吕昌立即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倒觉得,他可能是我们的同志,是跟我们在两条线上工作的同志。”
邵玺安又问:“什么理由?”
吕昌摇摇头说:“我说不清楚!只是有这样的感觉。我隐隐约约感到,当他得知棉花是送去苏北,有一颗心随之落地般的神色出现在了他的眼神里,非常之奇怪,不像陆老版那样,事虽关己,实则生分。孔立强不同,他看我的眼神,我察觉到特别亲切,外冷内热的那种亲近。”
邵玺安低头想了想,再问:“会不会是因为他答应帮忙,让你产生了错觉?”
吕昌的眉头一锁,来回走了几步,说:“我也算阅人无数,为党工作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也不算少。看人识人,我往往凭一句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细微的习惯、手势、动作等,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分来。我在他身上,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除非他有过人的伪装本领,能够骗得了我的眼睛。但他的年纪、阅历明摆着,谁能把他训练到滴水不漏呢!”
邵玺安点点头,说:“我相信你的眼光,不过啊!我们也不能过分自信。为了此事,我向省委请示过,省委给我回复:查无此人!既然上级领导没有任何明确的表示,说明孔立强不是我们的人,只是没有反对我们的方案而已。嗯,仅此而已,说明什么?起码说明他不是省委派遣的人,当然啦,我们不排除他有接受个别领导特派的身份,既然都在打哑谜,那么就继续打下去吧!”
吕昌叹了口气,说:“希望我没有看走眼,也希望此举能成。特高课越来越疯狂了,山穷水尽啊,我们输不起了!”
邵玺安说:“我们还得两手准备,必须先作最坏的打算。如果着了孔立强的道,你什么都不要多想,也什么都别逞强,赶紧撤离,立即隐蔽!”
吕昌说:“明白!那我走了,有好消息,我会及时来跟你汇报。”
邵玺安摆了摆手说:“且慢!我们此次匆忙行事,你已经在孔立强面前露了脸,以防万一,回去立即安排,把屈双喜同志转移出去。记住,是立即安排,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吕昌伸手紧紧握住邵玺安的手,并在手背上拍了拍:“是!我现在就去办!”他们的每一次道别,都像是最后一次道别;每一次决策安排,也都是料敌先机那般,未雨绸缪,哪怕牺牲自己一人,也要保全身后同志的安全。
邵玺安口中提到的屈双喜,正是在何立海病逝后,接替孔立强来沪重建驻沪联络处的屈双喜!吕昌不敢懈怠,当真连夜把屈双喜送去了青浦莲塘镇。
孔立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兜兜转转,似乎被组织隔离了,但却从未远离,同志们始终战斗在他的身边。只是,因为组织纪律严谨之故,他们相互间不能联系,无法相识、相认,就像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对面相逢,擦肩而过,谁也看不清谁的面目。
屈双喜奉命来上海重建部队驻沪联络处时,他仅知道有孔立强这么一个人,但他不知道孔立强姓甚名谁,也自然没有见过孔立强。屈双喜来沪展开工作前,与孔立强发生联系的同志已经被撤出上海,关于孔立强的消息,屈双喜可谓一无所知,甚至于孟桐来沪与孔立强接上头,屈双喜也不知道孟桐见了谁,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了棉花,竟然会信仰无改鬓毛衰,同志相逢不相识。
屈双喜在江苏省委上海地下组织部同志的帮助下,在上海很快打开了局面。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屈双喜领导的驻沪联络处,为苏北根据地筹集到了粮食和军费,再通过地下党组织的地下航线,均平安地送到了根据地,解了部队的燃眉之急。后来,屈双喜接到根据地需要缝纫机的命令,他又想方设法,从上海买了二十台缝纫机,有惊无险地交到了部队正在筹建的被服厂。
有惊无险!
问题偏偏就出在“有惊无险”上。
二十台缝纫机突破日本人的重重关卡与检查,尽管最终抵达了苏北,但这一信息同时被特高课获得了。
特高课一路追查,缝纫机一到苏北境内,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踪迹,立即引起了特高课的重视。特高课不用推理,已然洞察,该批缝纫机一定是落入了根据地部队之手。
那么,新的问题已经出现,冬季即将来临,敌方部队需要过冬,有了缝纫机,必将采购布匹与棉花。因此,布匹与棉花,也就成了日本军方的严控物资。
屈双喜策划运送棉花去根据地的计划,也就一挫再挫,水陆两路地下通道,接连三次折戟!
却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