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一头闯进
严青的办公室没有开灯,他坐在漆黑的角落里,耐心等待着这一局的走势。
局!是的!这是严青设的局!他刻意把黑名单和陈来生的口供,当着孔立强的面锁进办公桌。锁,只能锁住君子,孔立强是君子、是鬼?这一局,就是一场考验。
严青没有听见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却听见了门锁被钢丝拨弄的“窸窸窣窣”声,他的头皮感到一阵发麻,甚至心都感到有些疼,默默暗叫一声:“孔立强啊孔立强!你终究是来了!”
他听见了门锁被撩开的声音,人却是稳如泰山,非但没有一丝的紧张感,反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换了个坐姿,深靠进沙发,翘起了二郎腿,得意地坐着,等待办公室的点灯亮起。
办公室的门,在一片漆黑中,被无声地打开了。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手里拎着一样东西,复又把头探出门外,像是在察看走廊内的动静。
严青凝目远瞧,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光线,看得出是一个女人!
女人?这一见,令严青吃了一惊!却依旧坐在漆黑中,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女人轻轻地关上门,慢慢一个转身,严青已然认出,不觉大出意外,竟然是于娜!只见她径直走向办公室,随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办公桌上,严青仔细一瞧,是她的皮鞋。顿时,他明白了,难怪走廊上没有声音。
于娜没有喝醉,她被严青搀扶上黄包车,指挥车夫在大街上跑了一圈,又回到了站里。她先是去值班室的门口看了看,见门缝中有幽暗的灯光,却听不见一丝声息。她先伏在门上听了一会,毫不犹豫,转身上了二楼。她脱下皮鞋,轻手轻脚走到严青办公室的门口,再一次伏在门上倾听,听不出声响,这才打开了门。
于娜用钢丝挑开了抽屉锁,跟着熟门熟路地打开一边的小抽屉,取出一把手电筒,这才打开有锁的那个抽屉。她的注意力都在抽屉里,打开手电沉在抽屉中,以免光亮传透出去,把头低下,直接在抽屉中察看起来。
严青记得非常清楚,抽屉的最上层,放着陈来生的口供,见于娜并没有翻动,因而静静地看着于娜的表演,心里却在暗暗思量,她费了那么大的劲来看陈来生的口供干什么?
于娜看得很快,几乎是一口气把十几页口供看完,然后恢复原样,把抽屉锁上,关闭手电筒,再轻轻地把手电筒放进小抽屉原来的位置,这才站了起来,拎起桌上的皮鞋,放轻脚步走出了办公室。
于娜并不贪心,只是进来看了一眼陈来生的口供!前后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
自始至终,严青没有发出一丝声息,直到于娜离开办公室,而于娜从进来到出去,居然没有发现沙发上坐着严青。严青没有大口喘息,怔怔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分析着于娜的所作所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严青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万个为什么!严青并不了解于娜的履历资料,这不重要,履历资料可以人为编造,但他知道,于娜以前在新政府做事,日本人投降后,她与其他官员一样,等待现政府接收。经过一系列审查后,她没被列为汉奸,而是重新被安排了工作。随着抗战的胜利,军统从地下转向公开,急需补充文职人员,于娜便是那这样的机缘下,经人推荐进了军统担任二级秘书的工作。
二级秘书,也就是为站里各部门收收发发报纸、书信等杂务,没有机会接触嫌犯审讯口供之内的文本。
严青想完于娜的进军统的从职经历,继续回想!自己从警察局回到军统公开上班,于娜就来套近乎,却仅止于套近乎,直到自己升任副站长后的一天,她拿来一瓶红酒,就在这间办公室,喝酒祝贺自己升职,但也只是喝酒庆祝而已。
从此以后,于娜不再把自己当外人,有空就来,差不多天天来。
严青似乎明白了,于娜是在刻意接近自己!她常来这间办公室,因此对物事摆放非常熟悉,所以知道手电筒在放在哪个抽屉。
他继续想,想今天的事。
忽然,他想起孔立强说过一句话,“严副站长抓到了一个日本特务,我们正在研究这份口供的真伪呢!”对,没错,是这句话之后,于娜的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
严青恍然大悟!
这局,严青是为孔立强而来,却没想到,于娜一头闯了进来。不过,孔立强此刻在干吗呢?他的心猛然一跳。
严青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口气跑到了楼下值班室,伏在门上仔细倾听门内的动静。孔立强就睡在里面,他还在不在里面?他是不是和于娜是一伙的?严青接待解开这个谜底。
门内没有传出呼噜声,反而,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抽泣声?这让严青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事实却是,孔立强正坐在门后的地板上,双头抱头,泪流满面。他恨自己的怯懦,悔恨不自量力接下任务,痛恨自己触手可及的名单不敢下手!
一切的一切,实在有负孟政委和浦成的托付!孔立强在不停地自责,特别酒精的作用,他委屈到忍不住抱头抽泣!
严青一把推开值班室的门,抬眼一看,除了孔立强坐在地上没有其它人,尤其是没见于娜,他揪着的心一下子落了地。
他蹲下来推了推孔立强,奇怪地问道:“喂!孔立强,你在干什么?”
孔立强没有料到严青去而复归,突然出现在了面前,抬头愣愣地看着他,脑子却来不及转弯,一时无语。
严青一把拉起孔立强,有些鄙视地说:“干什么?喝了点酒变成这样子,你丢不丢我们男人的脸。”
孔立强没有回话,唯恐自己说错话,转身走去倒在了床上。
严青上前追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来,起来……”他使劲把孔立强拉着坐起来,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子,失态了啊!有什么不舒心的事,说不出来,说出来就好了。”
孔立强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有什么好说的!你走吧,我累得很,睡一觉就没事了。”
严青陪他坐在了床上,手搭在孔立强的肩膀上,说:“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他顿了顿,侧头见孔立强痴痴呆呆的样子,接着说,“我们以前无话不谈,我多希望我们永远做兄弟。”
孔立强低头叹着气,说:“与做不做兄弟无关。我只是在想,活到今天,一把年纪了,一事无成,亏对父母啊!”
严青笑道:“哎呀!我道什么事呢!刚才我还以为你在想卓小姐了呐!当年呀,你们可是一个眼神都能洞察心事的才子佳人啊……”
孔立强没好气地说:“别提她!我们从此是两路人!我刚才,其实是想起了我爹、我娘,还有你爹你娘。”
严青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不可自控般地叹了口气,说:“唉!想开点吧!”
孔立强说:“严青,我刚才梦见了他们。我爹娘死了,你的爹娘呢?他们在乡下独守租屋,老无所依,我们却在这里喝酒作乐……”
严青一听,他的脸,从严肃变得死白,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