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楼上灯光
原一峰的话打动了杨会存。杨会存原本就对孔立强并无成见,又经在回站路上的车内交谈,见他唯唯诺诺的个性,留下的印象不好也不坏。让孔立强去请阿木林查找日本特务,既不丢上海军统站的脸面,又可算是给了黄桂仁和严青的面子,当即同意了原一峰的建议。因而立即回去召见了孔立强,原一峰则选择了回避。
孔立强听杨会存说,要他去请阿木林查找夏静琴,一霎间的惊喜掩藏不住。他正中下怀,只要能够没人跟着,可以自由进出军统这所大门,才有机会与苏元接上头。
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了即将启幕的曙光,他太过兴奋,这一晚,又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孔立强只是打了个盹,便再无睡意,干脆身着便服在大街上溜达起来。
城市刚刚苏醒,街道上除了几个清扫工,正在卖力地挥动扫帚,清扫着地上的落叶,鲜有其他的人影。他贪婪地张开手臂,大口呼吸着凌晨清醒的空气,仰头极目远眺。星河灿烂,白云如丝,应该是晴朗一天的预兆。
他的心情,就像晴朗的天。
隐约间,卓立男的身影,跃进了脑海,浮现在了眼前,他情不自禁,又像是喃喃自语般地“喂”了一声。
这声“喂”,引来了不远处清扫工的扭头张望,孔立强沉浸在极度自我的境界中,没有在意身边人,却依稀有个身边人。那天晚上,就是与吕昌在陈来生家心照不宣的那个晚上,就有那么一个人陪伴在身边,分享着仿佛是摸黑找到同志的喜悦与激动。在这样的凌晨,那人不在身边,但魂似乎从未离开,因为那人名叫卓立男。
卓立男的身影,始终如影随形,要让孔立强不想她,很难,也做不到。
孔立强的脑子里装满了卓立男,忍不住暗暗问了一声:“你现在好吗?我在想你,你可有想过我?”他的心,已然飞去了苏北,再一次忍不住暗暗说:“立男,等我!等我找到内奸,完成任务就来娶你!”
这时,他突发奇想,何不去卓立男的家看看,她人不在,可脚印还在,房屋内的音容笑貌也定然无处不在。
于是,他认准一个方向,本想叫辆黄包车。可惜,不见一辆黄包车的踪影。他仍然没有犹豫,干脆走着去。
人在心情大好的时候,会变得格外骄健。他的脚步异常轻盈,独自疾走在无人的街道,也不感到一分的寂寞。
就是这样,他很快走到了卓立男家的附近。看路边一景一物,是那么的熟悉而又亲切,似乎连路边生长在地砖缝中的不知名野草,也在向他点头微笑。他的心怦然而动,明知卓立男不在,也有着怀春男子约会心上人那般的感觉,一颗心似要跳出心房的样子。
无情未必真豪杰,只是当初有爱不敢爱。现在,不见了卓立男,孔立强对卓立男的爱情,越来越浓烈了。
孔立强拐进小弄堂,卓立男的家,一下子跳进了他的眼睛。不过,孔立强没来得及翻阅收藏在心底,那些与卓立男同屋相处的记忆,惊讶地看见楼上亮着灯。
亮着灯?孔立强疑是眼花,他揉了揉眼睛,所见清晰无误,楼上亮着灯。是谁在家?难道是卓立男回来了吗?他只觉得惊讶万分。
他在楼下站了一会,见有早起的街坊出来倒马桶,只能带着疑问落寞回头。
凌晨时分站在卓立男家楼下,显得太突兀,容易引起邻居的注目,所以,他只能选择离开。这些竖在心头那大大的问号,令他的好情绪悄然受挫。
他默默地退出,回到弄堂与马路的交叉口。向左走?向右走?孔立强看了看左右,胜利尚未到来,怎可儿女情长?他轻轻地拍了拍额头,忍住对卓立男的思念,把心收拢,回到了亟待完成的任务中来。
孔立强选择向右走,那是去阿木林私家侦探社的方向。只有尽快找到夏静琴,获取杨会存的信任,才有机会留在上海,完成组织交给自己的任务,他这么想着。
阿木林还在睡觉,他是被孔立强“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的。
孔立强说明来意,阿木林的态度是,有生意上门来者不拒。他们前两次的合作甚欢,也就不再见外,孔立强等阿木林洗漱完毕,一起去吃早餐。
孔立强要了一碗豆浆,两根油条,一块粢饭;阿木林叫了一碗豆花,两块大饼。他看着阿木林吧唧着嘴巴,早饭吃得满口生香,下意识地凝视着,似乎又有卓立男的身影在若隐若现。
阿木林说:“喂,不要这么看我。”
孔立强被惊醒,使劲地甩了甩头,说:“看你吃得香,我好生羡慕。”
阿木林说:“这就是我们寻常百姓过寻常的日子,我还羡慕你呐!”
“哦?羡慕我什么?”
“我羡慕你命好!”
“为什么这么说?”
“你第一次来找我,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了一句话吗?”
“具体的原话我忘了,你想说的意思是,军统是抗日勇士,假如我对军统不利,就是与国人为敌。”
“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也算阅人无数,但看你偏偏是看错了。”
“是吗?”
“是啊!没想到你就是个军统,让我看走眼啦!”
“呵呵!说句实话吧!当时,日本人横行上海滩,你尚且有如此风骨,我对你真的非常佩服。我就一直在想,如果我们国人啊,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的抗战早就胜利了。”
阿木林放下碗筷,抱拳一揖,说:“感谢感谢!先生谬赞啦!我只是没有忘记自己是中国人。倒是你们,我也一直心怀敬意。*******,你们热血热肚肠,杀日本人救国救难,在市井坊间,只要提起你们的英勇事迹,无一不是大拇指翘翘。”他翘了翘大拇指。
孔立强微笑道:“过奖了!我们是战士,上阵杀敌,本来就是分内事。”
“可是,我现在想说一句不中听的话。”
“说来听听。”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孔立强一怔,随即凄然一笑,说:“在下是一介武夫,书读得少,听不懂你的意思。”
阿木林跟着呵呵一乐,点了点头,端起豆花碗,用调羹舀尽最后几口,说:“嗨!我算什么?吃着咸菜豆花,却想操重庆的心。我是说着玩,别在意啊!”
孔立强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有些事,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可以想透彻的。我们说正事,这个人,一定要尽快抓到。”
阿木林再次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说:“你说得对!放心吧,这桩生意我接下了。在上海滩,还没有我找不到的人。”
孔立强用手指捻了捻,做出数钱的动作,说:“现在不比过去,我手头没钱,上次同来找你的人,去外地出差了……”他不能说严青被杨会存关押起来了,临时编了个“出差”的借口。
阿木林截住他的话,说:“我们不谈钱。找静琴书店女老板,属于民族大义。我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说我是见利忘义的小人,所以找她我们不必谈钱。谈钱,俗了!我在道上混,江湖人卖我一个面子,就是因为我讲义气。”
孔立强抱拳道:“佩服佩服!在下多谢了!”他站起来深深朝阿木林深深一揖,顿时引来了其他食客的注目。
阿木林连忙站起来说:“别别别,你别这样。你这么一来,我是坐不住了。走吧,我现在就开工,有消息怎么联系你?”
孔立强说:“还是打严青留给你的电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