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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张永所言,此时的周氏的确很有“主见”。

在女儿婚事上,她从一开始便未听取沈溪建议,独断专行,就是要把女儿嫁进皇宫去,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可以当皇后之后,当即就跟张太后把婚事敲定下来,由始至终都没跟沈溪有任何商议。

一直到婚事定下来,她才想起自己有个能干的大官儿子,但想到见沈溪多半会被埋怨,所以干脆只是派下人过府知会一声,自己在家安心等着当皇帝的丈母娘。

因沈溪称病休沐,二月初这段时间他都没有登门去见老娘。

一来是因沈溪知道婚事的关键不在周氏身上,而是朱厚照一心要跟他联姻,没办法拒绝;二来则因他对周氏很无语,知道跟周氏说再多都属于对牛弹琴,干脆他自己跟朱厚照谈定,也就不需要再跟周氏有任何沟通。

想嫁你就嫁,总归将来女儿是否幸福不在你这个当娘的考虑范围内,要对沈亦儿负责的人总归是我这个兄长。

沈溪跟朱厚照“约法三章”后,没有再反对婚事,此时他更着重于思考如何尽快平息各地叛乱,恢复民生,还有便是加快建造海船的进程,早日让属于大明的海船出海,这也是近来工部和兵部最关注的事情之一。

距离郑和下西洋已经过去近百年,随着大明在正统元年禁绝下西洋,航海技术已不能称为世界领先,尤其在刘大夏焚毁郑和下西洋的档案后,朝廷缺乏成型的技术,使得工部尚书李鐩对造船之事毫无头绪。

正德皇帝是调拨银子用来造船,不过哪里造,工匠又从哪里找寻,船坞和火炮等如何配套……等等,全都是两眼一抹黑。

不去做,完全不知事情有多难,李鐩以之前朝廷造内河船只的经验,列出很多困难向沈溪求助。

沈溪没有推辞,制定出更为详细的造船计划,由工部重新上奏皇帝。

朱厚照对造船细节不怎么关心,在他看来,只要朝廷拨付了银子,只等最后验收便可。

至于工部和兵部怎么造船,朱厚照丝毫也没放在心上,他也没那精力,如此一来工部的上奏对皇帝态度并未产生任何影响。

出于慎重,张苑还是拿着奏章跟朱厚照做请示,但朱厚照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扔到一边,在这种情况下,张苑代表皇帝同意了新的造船计划,名义上工部负责造船,但其实督造重任却落到沈溪身上。

但很多事沈溪无法亲力亲为,便在于他人在京城,船只总归不会在京城周边修造,至于工匠倒是可以从京城调拨一部分,当然更多还是要从南京调拨,至于所用材料,则需要全国各地进行准备。

李鐩在藉田日,也就是二月十二之前多次到沈家造访向跟沈溪提了不少关于造船中的疑难问题,沈溪逐一解答,然后阐述自己的思路,再由李鐩执行。

沈溪非工部中人,却承担着比工部尚书更为复杂的事务,连他自己都觉得心累。

我好端端在家病休,跟皇帝还在闹不愉快,甚至有离开朝堂之心,结果为了造船之事却让我劳心劳力,不属于我的差事都归我来负责,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

……

二月十二,朱厚照出城藉田。

这一天很热闹,朝中文武大臣和勋贵基本陪同出席,而朝中最受瞩目的两个人,沈溪和谢迁则继续称病不出,没有参加当日藉田礼。

朱厚照近来改变之前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作息习惯,白天出城不再是痛苦的煎熬,龙精虎猛,兴致勃勃,整个人显得精神十足,当然这也跟他许久没有出城活动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有关。

张苑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主持了这次藉田礼。

朝廷具体负责人则是礼部尚书费宏,内阁当日只有梁储这个次辅出席,杨廷和和靳贵以轮值为名没有出城,但其实当天杨廷和早早便去谢府见谢迁,跟谢迁谈及近来很多事,主要涉及中原平叛事务。

二月初十过后,中原战况如雪片一般飞到京城。

朱厚照通过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而知中原战况,如今战局已为朝廷大多数人所知,朱厚照也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至于作战细节,便在于从宣府以及自京营调拨人马平叛不力,尤其是最先出兵的许泰,如今依然是灰头土脸。

本来许泰志得意满,以为能旗开得胜,结果在济南府,许泰先是被叛军放风筝一样拖了二百里左右,从德州一路追击到府治历城县西南方,而后叛军突然发起袭击,许泰所部大败,溃退至北直隶真定府冀州、衡水、武邑一线,固守不出。

至于后出兵的京营人马,以赋闲日久的前辽东巡抚马中锡为佥都御史领兵,以林恒为主将,江彬统领从边军中抽调的精锐兵马殿后。

人马刚出顺天府,抵达河间府境内,便频繁遭遇叛军袭扰,在不清楚叛军动向的情况下,这路人马只能暂且休兵,吞并于天津三卫,等候各方情报汇总。

加上之前作战不利退守河南的胡琏,这三路朝廷派出平叛的兵马都遭遇困境,如此一来形势变得更加复杂。

朱厚照泰然处之,而杨廷和等文官却坐不住了,以至于朝中又掀起一股沈溪领兵出征平叛的风声。

谢迁听杨廷和把事情一说,不由摇头:“中原乱军尚未深入天子脚下,陛下如何能着急?或许只有让叛军抵达京城后,陛下才知道情况紧迫,增派人马平叛。”

杨廷和皱眉:“只是增派人马?”

“就算让之厚去,也要领兵,人马从何而出?”谢迁道,“从西北征调已然不及,从京城调拨则会令京师防备空虚,京师周边卫所人马皆都被调动,如今尚且无法将中原之乱平息,就算之厚去了怕也是徒劳。”

杨廷和道:“之前谢老不是主张之厚出京统辖中原之地各卫所兵马平叛么?”

谢迁摆摆手道:“时移世易,情况随时都在发生变化,如今中原之地叛乱加剧,江南又有倭寇为患,西南之地也有叛军,只靠之厚一人可不成。此时当进谏陛下,从湖广等处征调人马平叛,若实在不行就从西北再调部分人马……到底草原已彻底平定,十数年内不会有何问题。”

谢迁的话让杨廷和迷惑不解。

这跟之前谢迁的态度大相径庭,好像谢迁已经“想开”,对于沈溪出征不再有之前那么大的执念,对于皇帝从九边调兵平叛的做法也不再排斥。

杨廷和直接道:“西北边防不能空虚,否则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谢老之前再三叮嘱的。”

“唉!实在没办法了。”

谢迁叹息道,“总归不能让中原之乱加剧,进而影响京畿稳定,有时候人要懂得变通。”

……

……

朱厚照参加藉田礼,并没把活动于京畿周边的叛军放在眼里。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天下人,就算叛军已经在京师之地活动,他依然可以毫无顾忌出京城,离开城池的保护,以此来体现他平叛的决心,还有对叛军的不屑。

朝野上下以及京城周边百姓深受鼓舞,但其实朱厚照根本就没想那么多,这正是不知者无畏。

虽然通过密报朱厚照已知叛军靠近京畿地区,却没告诉他距离京城最近的叛军已经杀到顺天府大城、文安一线,距离京城不到两百里,骑兵长途奔袭的话,四个时辰左右就可以杀到先农坛。

如果朱厚照知道的话,打死都不会在这关头出城藉田,而且还显得漫不经心,拿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因为军情稍微有些紧急,新任兵部右侍郎王守仁在从藉田礼回来后,顾不上回兵部衙门,直接到沈溪府上拜访,将叛军骚扰大城、文安这一紧急军情跟沈溪说明。

书房内,王守仁将他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叛军击退许泰所部后,从平原、陵县调头向东北活动,在南皮与沧州之间渡过北运河,进逼河间府城。等沈阳中屯卫和大同中屯卫兵马收缩后,于景和镇北上,突然杀入顺天府,在得胜淀一线袭扰。从种种迹象看,叛军决心很大,外线作战的目的是确保后方稳定,大有依托齐鲁称王割据之心!”

关于王守仁说的情况,沈溪其实已知晓。

之前叛军可说是一群流寇,并未对朝廷构成多大威胁,但在刘六、刘七强势崛起后,几路叛军变得军纪严明,再加上中原之地土地兼并严重,以及天灾和马政之患,使得叛军在中原各处都得到贫苦民众的响应。

胡琏之前可以平山东响马,却平不了成建制的叛军,此时中原叛乱已不再是之前那样小打小闹,光是叛军进犯顺天府的人马就有五万之众,而朝廷各路平叛人马加起来尚且不到三万。

虽然朝廷兵马占据武器装备的优势,却不够明显。叛军得到神秘力量襄助,长矛、弓弩甚至火铳都有配备,作战方式也是灵活多变,诱敌深入后突然伏兵四起,官军摸不清叛军虚实,往往被人海战术吓住,狼狈逃窜。

乱拳打死老师傅!

叛军在跟地方卫所兵马交战中屡次得手,山东地界州府多有失陷,就算朝廷人马去了也因许泰、江彬等人无能,以及马中锡思想保守无法做到雷厉风行,以至于叛军居然在跟官军交战中日益变得强大起来。

沈溪道:“即便叛军有割据之心,但只要官军守住京师以南要隘,稳住阵脚,叛军不能寸进,只能折道往南。再往后稳扎稳打,平息叛乱应该不难!”

王守仁点头:“听说其中一路叛军已往两淮杀去,基本上没有遇到阻碍,以至于南直隶方面不得不在兼顾倭寇之患的情况下再派兵堵截流寇,两淮各地已构筑防线阻挡叛军,如今中原形势变得非常恶劣,即便失陷府县不多,但各地人马基本龟缩不出,平叛似乎遥遥无期。好在如今尚且是开春时,若是收粮季节……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但即便如此,也会影响到今年春播。”

沈溪苦笑道:“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管得上那些?”

王守仁道:“如今朝廷各路人马无法形成统一,朝廷派出的增援兵马已退守京畿,若指望重器在河南一代的平叛大军也是无益,叛军知道自身的弱点,采取了坚壁清野的策略,很难指望其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朝廷当再次征调人马平叛。”

在王守仁看来,朝廷要平中原之乱,不可能靠沈溪一人之力,更重要的是协同各路人马,再征调地方或者边军到中原,对叛军形成围剿之势。

就算沈溪以前的功劳再大,南征北讨取得的一系列胜利有多不可思议,到底只是人不是神,派沈溪前去主持进剿可能短时间内取得成效,可一旦沈溪领兵也出状况,那就不是他这个战神名声受损的问题,朝廷各路人马也会陷入全面被动,进而影响大明江山社稷安稳。

沈溪跟王守仁谈论一番,便知王守仁在军事上的造诣不浅,比之陆完也不遑多让,不过相对而言陆完资历更为深厚,考虑问题比王守仁这个年轻气盛的“后生”更为全面。

王守仁问道:“……陛下是否有意再此增派人马平乱?”

沈溪道:“陛下并未跟我提及任何有关出兵的问题,至于征调人马此前也从未跟我打招呼,我现在没法回答伯安兄你这个问题。”

王守仁显得非常遗憾:“以现在中原平乱几路人马来看,要在短时间内平息叛乱或力有不及,且叛军连下州县,若再不赶紧出兵增援的话只会造成地方更大动乱,沿海倭寇也开始趁机进犯江浙和闽粤等地沿海州府,南北形成联动之势,情况对朝廷越发不利。”

沈溪反问:“那伯安兄认为,朝廷应该增派多少人马最合适?”

王守仁先是稍微迟疑,而后摇头:“不好说。”

沈溪道:“那伯安兄又觉得该从何处抽调人马进剿为妥?”

“以京师驻兵出击最为合适。”王守仁道,“若从边军抽调兵马,山长水远不说,且将士容易懈怠,反倒是京师周边驻军为保护家园,战意盎然……事关京城安危,他们也会比边军更加卖力,军心更易齐整。”

沈溪点了点头,表达了对王守仁建议的支持。

朝廷要平叛,很多人生怕京城防备出问题,所以主张地方卫所自行平乱,在出现危难时也想着从边军调兵,而没有考虑直接以京师人马增援中原战场的想法。

在这点上,沈溪反倒对朱厚照的魄力很是欣赏,之前也是朱厚照力主从京营调拨人马,只是数量远远不足,也是因朱厚照怕死,兵马全都派出去了没有安全感。而且他从京营调兵的目的,也不是“破釜沉舟”,更像是一种揽权的行为。

沈溪叹息:“若以伯安兄领兵的话,应该最合适不过。我打算上疏陛下,由你来领京营兵马出击,不知伯安兄意下如何?”

“这……”

虽然王守仁外出领兵已不是一次两次,更有在西北为督抚的经验,但现在让他领兵去平中原之地的叛乱,多少有些迟疑。

便在于王守仁刚从宣府归来,当上了理想中的兵部侍郎,等于从外官变成京官,沈溪马上提议让他领兵出征,等于是又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如同沈溪自己不想瞎折腾一样,王守仁自然也不想领受出征的差事,做那出力不讨好的活。

不过王守仁迟疑后,还是点头:“若能为朝廷效命,在下自不会有所推搪。”

……

……

沈溪没有跟王守仁谈论太久。

今天是籍田礼,王守仁一早就跟随銮驾出城,他得回兵部衙门跟陆完商议和处理事情,需要在天黑前赶回去,所以很快便起身告辞。

沈溪没有出门相送。

关于让王守仁领兵的问题,沈溪也有一些想法。

历史上王守仁成名很早,但真正出头还要再等十年左右,此时使用王守仁似乎为时尚早。

历史上平息中原叛乱的最大功臣,应该是如今为兵部左侍郎的陆完,陆完在军事上的造诣比王守仁更深,如今的王守仁更像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毛头小伙,其在西北担任督抚并未取得大功便可以佐证。

沈溪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王守仁到底还没长成型,若是过早使用,更像是揠苗助长,对他的前途反而不利……在胡琏身上我已经吃过一次教训,若以为王守仁出马便可一了百了,那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看他自己对出征的意愿都不是很强烈。”

“一个入朝不过十年的少壮派官员,如今已做到兵部侍郎的位子上,就算立下功劳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升迁,所以他也没有上进的动力。如今的王守仁,经营朝中的人脉关系似乎更加重要,如此我岂非成了强人所难?”

想到这里,沈溪在准备给朱厚照的上奏中便不打算提请让王守仁领兵,他更愿意遵照历史发展,由陆完领一部人马前往中原平乱。

至于这路人马从何而来,沈溪倒是很同意王守仁的建议,直接从京营调兵,若造成京城防备空虚,可以从西北边军抽调补充。

总的来说,就是从京师调拨人马平叛,而从西北调兵驻防京城,这也跟朱厚照之前一直在做的事相似。

……

……

沈溪的上奏,很快便送到通政司。

本来通政司不会急于将沈溪的奏疏上呈,但因涉及军机,之前张苑已跟通政司打过招呼,有沈溪关于军机的上疏一律要上奏,如此一来奏疏当晚便被张苑得到。

此时奏疏甚至没过内阁的手,张苑属于僭越办事,不过到底是沈溪的奏本,属于“有例可循”,张苑并不需要担心朱厚照事后怪责。

张苑看到沈溪的建议后,马上去找朱厚照。

这会儿朱厚照正在宫中,没有睡下,因为未到二更天,朱厚照找了几个宫外的女人进来,一起喝酒厮混,准备午夜后再休息。

“陛下。”小拧子进来通传,见到朱厚照还在跟几名女子调笑,小心翼翼地道,“张公公求见。”

朱厚照瞄了小拧子一眼,皱眉问道:“张苑?”

小拧子道:“是。说是有紧急军情,同时带来了沈尚书的上奏。”

朱厚照皱眉:“真是让人不省心,朕今天已经很累了,沈尚书的上奏很要紧吗?”

小拧子没法回答,因为当天他跟朱厚照一起出城参加藉田礼,早就疲惫不堪,若非朱厚照临睡前要风流快过一番,他也不会在这里干等。

朱厚照对怀里一名女子道:“你们先在这里等候,朕有要事去做,有酒你们自个儿喝。哦对了,那边还有一些好玩的东西,稍后朕一并给你们拿过来……”

安排太监和宫女伺候好这些女人后,朱厚照跟小拧子一起出来。

此时张苑已等候多时。

原本在张苑看来今晚有可能见不到朱厚照,他之所以坚持,便在于他不想这件事让内阁那边先知晓。

朱厚照坐在案桌后面,伸手道:“把沈尚书的上奏拿过来。”

张苑没有回话,直接把奏疏呈递过去,朱厚照打开来,在灯光下仔细看着,小拧子和张苑都在旁静默等候。

过了半晌,朱厚照将奏疏放下,脸上神色不冷不热:“沈尚书提出要增派人马……为何今日这么多人都在跟朕说这个?”

张苑道:“陛下,据说叛军先锋已经杀到了大城、文安一线,霸州已告急!”

“再说一遍,杀到哪儿了?”朱厚照神色变得冷峻起来。

“霸州。”张苑回道。

朱厚照突然一拍桌子:“那就是京城脚下了?朕今天居然还出城去藉田,你们难道没想过,若是叛军知道朕出城的话,他们可以在一天时间内杀到京城脚下,对朕不利?”

张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而小拧子则带着质问的语气道:“张公公,这么要紧之事,为何不早些告知?”

朱厚照皱眉:“不会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吧?”

张苑苦着脸道:“正是啊,陛下,这两天前线军情突然多了起来,老奴对此也是稀里糊涂……”

本来张苑以为朱厚照这是在为他开脱,谁知只是在钓鱼罢了,朱厚照冷笑着问道:“朕跟你说过,有重大军情一概不得拖延,这么大的消息你居然回城后才知晓?若是朕在城外有个三长两短,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张苑低着头没有回答,神色委屈,好像他已经倾尽全力只是力有不及罢了。

朱厚照没多追究,重新拿起沈溪的奏本,道:“沈尚书提出增派人马平叛,确实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必须尽快将叛军主力给击退不可。不过朕之前已经派出两万人马了吧?怎么叛军还能这么肆无忌惮?”

张苑道:“陛下,先头派出的人马,现在都驻扎在地方不动了。”

“什么?”

朱厚照皱眉,显然张苑所说,跟他之前得到的上奏有所不同。

张苑将他获悉的许泰、马中锡和江彬所部人马情况跟朱厚照说了,且添油加醋,彰显了三人的无能,他想要打击这些人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尽量贬低。

朱厚照终归属于那种耳根子软的皇帝,听到这些话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张苑最后道:“陛下,光靠之前派出的兵马恐怕不行,所以沈大人提出增派人马,非要以陆侍郎领兵才可将叛军压制。”

朱厚照脸上满是不悦之色,道:“平几个毛贼而已,需要这么大的排场?叛军现在有多少人马?”

张苑道:“从各方汇总的情况看,已有……差不多二十万大军。”

“多少?”

朱厚照一惊不老小,在他看来,叛军能有个几千人就不错了,而现在听到的数字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张苑赶紧道:“地方上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且叛军总归是一群流寇,不成气候,但也架不住人多啊。陛下还是早做定夺为妙。”

朱厚照对于中原叛乱的形势不是很了解,再加上地方上对于战情遮遮掩掩,让他自信以为中原之乱不过派几路人马过去便能水到渠成获得胜利。

这也是他为何坚持派出许泰和江彬这些近臣领兵的原因,在朱厚照看来,这二人本事未必有多高,不过因为是他刻意栽培的亲信,所以才会安排其去中原地区平叛,以获取军功。

“中原之乱,到了这种地步吗?朕的江山,岂不是被一群流寇威胁?鞑靼数十万雄兵朕都不怕,会怕这群兔崽子?”朱厚照气呼呼道。

张苑道:“陛下,不如就按沈大人所说,从京营调拨几万人马前去平叛,由兵部陆侍郎领兵……”

朱厚照冷声道:“你怎么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哼,朕从来都不把这群毛贼放在眼里!”

朱厚照一边说着看不起流寇的话,心底却对流寇颇为忌惮,又道,“从京营调兵,会造成京师防备空虚,还是从西北调兵平叛最好。既然中原盗匪在攻城上没什么手段,就让各城塞闭门不出,中原之地全面戒严,来个坚壁清野,让草寇没有粮食!”

张苑有些迟疑:“陛下,有贼不平的话,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不然怎样,难道让朕食言而肥,再令沈尚书领兵出征?”

朱厚照脸色阴沉,道,“总归是要先等边军入调,才好说下一步安排!赶紧派人去通知,让三边等处各派出勤王兵马。让谁带兵好呢?之前不是派了那个林将军去么?怎么没用?一定是姓马的没甚本事。”

因为马中锡跟林恒属于捆绑出征,虽然林恒领军作战颇有主见,奈何这路人马的统调大权在马中锡身上,林恒没有资格跳过马中锡出兵。

张苑道:“陛下,听说此人刚出京城,便有意派人去跟贼寇联系,说要行那招安之举,而贼寇对他似乎很礼遇……”

“有这种事?”

朱厚照怒道,“朕派他去平叛,不是让他去收买人心,把贼寇招安回来,那不成了水浒里的情节,过不了多久这群人又会反叛?”

朱厚照没有太多治国和领兵的经验,而他的一些人生感悟还是靠之前看过的说本获取。

张苑赶紧道:“陛下,马天禄乃真定府故城马庄人,他到底是真没本事,还是怕贼寇侵犯家乡,陛下不如派人严查。”

朱厚照先是很生气,随即摇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刚把人派出去,就指望他有建树不太现实,先看看平叛进度再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暂且放到一边……沈尚书说让陆侍郎领兵,朕认为也可,这件事先传命下去,或者可以让陆侍郎先带两千人马向南,进驻霸州,等候西北边军到位……若姓马的那一路有状况,可以让陆侍郎把他的军权给接管……”

“是,陛下。”张苑赶紧应承下来。

朱厚照把事情安排完,心里是不爽,嘴上抱怨:“一群流寇,居然威胁到朕的皇位,朕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辱的皇帝?一定要好好教训这群乱贼……传朕的御旨,在这次平叛中有功将士,将按照双倍军功进行犒赏,让将士们都打起精神来,勠力对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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