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孝长来到十字街口,看到地痞在一家店铺门前徘徊,知道胡小姐和老段一定在店铺里,便走到孝勇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孝勇挑起柴火吆喝着向地痞走去:“卖柴火啰,有人要柴火吗?”
当经过地痞身边时,孝勇好像无意地将后头的柴火撞在了地痞的身上。
地痞扭头怒骂道:“妈的,你小子找死。”
孝勇怒目而视地:“你嘴巴放干净点。”
地痞吼道:“骂了你又怎么样,妈的……”
孝勇将肩上的柴火一扔,一拳就打在了地痞的脸上,这还了得,强龙跟地头蛇斗上了。
地痞扑了上来,但被孝勇飞起一脚就踢倒在地,显然地痞不是孝勇的对手。
人们立刻围上来看热闹,志强、志德在一旁观战。
胡小姐和老段也从店铺出来,曾孝长迅速上前轻问道:“张森仇的妹妹是不是叫小花?”
老段显然很吃惊,但迅速恢复平静说:“是的,不过在『妓』院的名字叫‘苦菜花’。”
“进去一次得花多少钱?”
“应该是两块银元。”
“我去一趟『妓』院,等我出来。”
曾孝长朝一旁观战的志强和志德一摆头,两人马上冲上去拉架,孝勇趁『乱』迅速按照哥哥的吩咐撤离镇子返回山林。
地痞流着鼻血从地上爬起来,另一名地痞跑过来叫道:“林松,你怎么啦,谁敢欺负你?”
林松骂骂咧咧地还想找茬,瞧着看热闹的胡小姐和老段时才想起自己的任务,慌忙拉着同伴走开,走了不远又独自回来,继续跟踪自己的目标。
曾孝长大步跨进『妓』院,一个老妈子立即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说:“大爷来啦,是新客还是有老相好,我好叫姑娘们出来伺候。”
曾孝长笑着将两块银元放在她手上说:“苦菜花在吗?”
老妈子眉开眼笑地:“在。苦菜花,出来接客人上楼。”
“来啦。”苦菜花从一间房里出来,风『骚』地站在栏杆前招手道:“大爷,上来呀。”
曾孝长迈步上楼,苦菜花挽着他的手进屋关上了门,依偎在他身上娇滴滴地:“大爷,你很面生,是第一次来找本小姐吧,以后还请大爷常来看看小妹,包您满意快活。”说着就动起了手。
曾孝长一把抓住她的手,亲切地:“小花,你先坐下,我们说会话。”
小花惊异地:“你怎么知道我过去的名字?你是不是认识我?”
“我俩曾经见过一次面,没想到你的命却这么苦,被人卖到了这种地方。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是他要你来的?”
“不是,我有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
“骗人,你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没骗你,虽然我知道他就在街上,但我想先来见见你。”
“为什么?”
“你先不要问我为什么,我问你,你为什么被人卖到了这里?”
“你去问他,他知道。”
曾孝长注意到,小花嘴中始终没有叫哥哥二字,还是用“他”来代替,说明兄妹之间存在很大的隔阂,难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很有可能,他平静地:“说老实话,我不想去见他,所以才来问你。”
“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说出你是谁?”
“我是谁,说出来你一定会记得,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你不说,我就来猜,你是被你那狠心的哥哥卖到这里来的,对吗?”
“你、你到底是谁?没人知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末为。你哥哥已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张小亮,如今变成了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张森仇,要是我猜得不错的话,你父母也是被他气死的,对吗?”
小花的眼泪流了下来,哭泣道:“你快走吧,要是被他知道,他会杀了你的。”
曾孝长说:“我不会走,我还要见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他还是不是人?”
小花咬牙切齿地:“他早就不是人了,你还是快点走,千万不要去见他,不然你真的会死。”
“我不怕死,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他到底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小花,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吗?”
“看样子你是好人,但你不告诉我你是谁,我也不会告诉你什么。”
“十年前,你哥带你去天龙山,在我家吃过饭,你还记得吗?”
“天龙山?你、你是孝长哥?”
“对,我是孝长哥,小花,你受苦了,孝长哥来晚啦。”
“孝长哥。”小花哭着扑进曾孝长怀中。
曾孝长抱着她轻轻地安慰道:“别哭,别哭,要是被人听到告诉你哥,我真的就会死。”
小花一下子止住了哭声,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在曾孝长胸前说:“孝长哥,你既然知道他那么坏,为什么还来找我?”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像他那样。小花,你先坐下,把你哥哥做的坏事都告诉我好吗?”
曾孝长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
“孝长哥,我没脸说,也说不出口,我爹妈都是被他活活气死的,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害的。”
“我猜到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他会变得这么坏。小花,据我所知,他不仅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害死了很多无辜的人,是不是这样?”
“孝长哥,看来你都知道了,而且是那些人的朋友,是来找他报仇的,对不对?”
“小花,他的手上粘满了太多人的血,我不来找他,迟早都会有人来找他报仇。”
“哎,这一天终于来了,报应啊,他死了,我也就解脱啦,可以安心地见我的爹妈了。”
小花哭着开始讲述,十年前,张小亮从锡矿山回家后,说再也不来当砂丁了,就在家里帮父母种田。第二年十月收割完稻谷后,他见家里实在困难,就去城里做工,没想一个月后回来时腿却被人打断了,爹妈问他谁打的?他就咬着牙说是好人打的,然后把名字改成张森仇,说要永远记住这个仇。
家里好不容易帮他治好腿,但有点瘸,他就借故不干活,天天游手好闲,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出去卖了,然后去赌博,爹妈说他几句,就招来一阵毒打,次次都把本来就有病的父母打得吐血,从此父母就不敢再管他。
五年前,小花十五岁,一天夜里他竟然对自己的亲妹妹实行了强暴,父母气得双双倒地身亡,为了安葬父母,小花被『逼』得由亲哥哥卖到了『妓』院,由于赌博欠了好多债,他在村里呆不下去了,走投无路只得重新来矿山做工,并且常常借中午嫖客少的机会,以看妹妹的借口来『妓』院糟蹋自己的亲妹妹,说别人能玩自己也能玩。
有一次他在朋友家喝醉了酒说出了此事,半夜清醒后就把这一家三口全杀了。从此以后他戒了酒,也不再赌博,还对小花说要变好,要挣钱讨个老婆好好过日子,给张家传宗接代,只是在没讨老婆前要小花满足他。
小花反正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只要哥哥真的能变好,她也就对得起死去的爹妈了。后来这两年他也确实变好了,把挣的钱交给小花收着。今年二月还参加了罢工活动,也就在罢工结束的第四天,一个警察喝醉了对小花说,官府和财主正在秘密调查,要杀掉那些领头罢工的人。
天一亮,小花就害怕地跑去告诉了哥哥,让他赶紧回家,他当时慌忙走了,但下午又来到『妓』院对小花说,他不是积极分子,官府不会抓他。
当天夜里官兵就包围了矿山,一下子就枪毙了二十七名工人。小花见哥哥真的没事,也就放心了。后来一个年轻的矿工在小花这里过夜时,她奇怪地问,好不容易用命挣来的钱为什么不拿回去养家糊口,却要跑到『妓』院来玩女人?
没想到矿工说,钱是她哥哥给的,还反问她,既然她哥哥很有钱,为什么不帮她赎身?小花很吃惊,就想办法从矿工嘴里套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哥哥在秘密帮官府做事,监视工人们的活动,但他不能去井下,就用钱收买这个矿工做密探,谁要是说官府和财主的坏话、特别是煽动工人造反的人就赶紧报告给他。
小花隐约感觉到,被官兵枪毙的那些工人都是哥哥告的密,就质问他为什么要做伤天害理的事?他极力否认,说是有人在故意害他,要她说出是谁在背后捅他的刀子。
小花还天真地以为真的是有人害他,就说出了那个矿工的名字,没想到警察当天就从三十里外抓来了那个矿工的父母和弟弟、连同矿工一起在矿山枪毙了。
小花彻底认清了哥哥是个阴险毒辣、死不悔改的禽兽,也就不再过问他的事,但只要有矿工被枪毙,她就知道又是他造的孽,而且他必定要高兴地来『妓』院找她发泄。
小花每次面对糟蹋自己的亲哥哥,总是欲哭无泪,她心里明白,他不敢花钱去找别的女人,是怕工人们怀疑和知道他干的丑事,谁能想到他会这样卑鄙无耻地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但小花相信,迟早有一天,那些死去工人的朋友定会来找他报仇的。
曾孝长强压着心头的悲怒、眼含热泪静静地听完小花的哭述,虽然心里已经知道,同志们的死肯定都是张小亮告的密,只不过是在小花这里得到了证实,但他没想到的是,张小亮竟然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妹妹都是这样的残暴。
小花沫去泪水伤痛地:“孝长哥,他已经不是人,连畜生都不是,是魔鬼,他害死了那么多的好人,就是到了阴间,阎王爷必定将他千刀万剐。”
曾孝长痛楚地:“小花,你不能再呆在这里,等哥哥把事办完,一定要接你出去。”
“孝长哥,你别管我,杀了他就赶紧走,他有官府撑腰,时间长了会害了你。”
“可我现在还不能走,因为他用钱收买了一批告密者,要是不彻底的查清楚,将来还会害死好多人。小花,你知道他跟哪些人来往密切吗?”
“我不知道,我这半年来没去找过他。不过自从他到杂货铺当伙计后,这两个月有点怪,把一包东西放在了我这里,要我好好保管,并且隔一天就来看一下,昨天中午来时还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并且告诉我,他下个月就要回家讨媳『妇』,要买几亩田,以后再也不来矿山了。”
“哦,快把他的东西给我看一下。”
小花拉开柜子底层的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小布包。
曾孝长接过打开,只有一身旧衣服,没有纸,他茫然地:“小花,你昨天真的看见他在纸上写东西?”
“是的,他每次来先是糟蹋我,然后趁我擦洗身子时再打开包裹看一下,我几次都看到他在纸上写东西,怎么不见了呢?”
小花奇怪地提起衣服抖动了几下,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