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房内只有他的美人,并无刺客。建隆帝眼中的杀气渐渐卸下,抬手将吓坏了的美人搂在怀里,“怎么,梦魇了?”
华嫔的身子僵硬,强忍着颤抖,平静道,“……没有。”
说谎?有事想瞒着他?建隆帝抬手掐住华嫔的下巴,“怎么回事?”
“没事。”华嫔咬唇,颤动的睫毛,苍白的容颜,额头的冷汗,无一不在表明她在说谎。
建隆帝眉蹙如峰,帝王的威压让美人感到恐惧,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但她依旧紧闭着双眼和双唇强撑着不肯说话。建隆帝的手微微用力,他这脆弱的美人默默承受着,还是不肯开口。
再用一点力,她的脖子就要断了。建隆帝微微松手,盯着她的容颜看了许久,才沉声道,“华淑,睁开眼看朕。”
华嫔颤巍巍地张开双眸,建隆帝从她眼里看到了躲避和惊恐,“究竟出了何事,皇后又欺负你了?”
华嫔强忍着眼泪,可她轻轻摇头时,泪水还是若珍珠般滚落在建隆帝的手上。
梨花一枝春带雨,建隆帝松开她的脖子,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威吓道,“不是?方才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朕的脾气,惹朕生气的后果你比谁都清楚。”
怀里的人儿抖得更厉害了,建隆帝很是满意自己这句话带来的影响,静静等着她开口。
华嫔终于颤巍巍地开口了,“万岁,臣妾可能时日不多了。”
怎么可能!就是自己老死了,她都可能还是这个模样!建隆帝恶声恶气地道,“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什么!”
华嫔的声音里带着莫大的恐惧,“臣妾这几日,一直梦到地下的事。方才又……臣妾的脚踝冰冷,那是索命的阴差要将臣妾从万岁身边拖走,用锁链将臣妾锁去……臣妾现在还感受得到那股冰冷。”
方才那股杀意来自阴差?建隆帝摸了摸华嫔的纤细的脚踝,的确比她身上别的地方凉许多,他将信将疑,“此乃皇宫,朕乃九五之尊,哪有什么索命的阴差,淑儿莫怪力乱神。”
华嫔无声,钻进建隆帝的怀里,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份温暖和保护。
建隆帝很是受用,大手轻轻在她背上抚摸着,“淑儿梦到了什么?”
华嫔的身子又僵硬了,她轻声道,“臣妾记不清了……”
“嗯?”建隆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华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梦到阴差将臣妾锁去阴间,那里……那里有个死状凄惨的阴魂,他手中握着婚书,说臣妾是他明媒纳采的未婚妻……阎罗王信他之言,让……让鬼差将臣妾……撕,撕为两半……好疼……臣妾拖着一半身躯往会跑……”
“万岁,臣妾……臣妾不要……死。”华嫔说到这里,将脸埋在建隆帝怀里,哭出了声。
她的美人上次这样哭,还是十多年前六公主死时,她真是吓坏了。建隆帝轻声哄着,“噩梦罢了,醒了就好,朕让太医为你开几副安神汤吃了就好。”
华嫔抽泣着点头,却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她少有的依赖让建隆帝十分受用,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睡吧,有朕守着你,鬼神勿近。”
华嫔仗着胆子抬手环住他的腰,躲在他怀中久久不能睡。
他这美人素来冷清被动,如今这般是真的吓坏了。建隆帝思索她说的是真是假。应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梦魇了,因这样的谎话对她没有一丝好处。
莫非当年与美人订婚的那个恶鬼,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就算美人成了鬼,也只能是朕的!建隆帝眼中露出杀机,紧了紧胳膊。他怀里的华嫔也向他怀里钻了钻,不过她的目光中只有冷清,并无一丝惧意。
第二日,建隆帝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后,便回宜寿宫处理朝政。
好巧不巧地,程无介抱了折子进来,先将最上边的密函呈上,“这是三日内各地报上来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自封江兆死后,程无介除了承担右相的差事外,还担起部分封江兆的差事:帮建隆帝汇总京外各地密探报上来的消息,挑拣有用的呈送御揽。
封江兆的背叛让建隆帝起了戒心,他不再全然信任任何人,如今各处送上来的消息由程无介、德喜和接替封江兆差事的江崖三人共同负责,以免再出现属下背叛,使得建隆帝的双眼再被蒙住的被动局面。
至于京内的消息,则右德喜负责。想比起来,德喜还是建隆帝最信任的一个。
建隆帝逐一浏览各处的消息,重点是漠北和西北的,待翻到密报最后一条时,建隆帝的目光停住了:
姚州城南十五里当地富商姚凌卿一家五十三口一夜被屠,死状惨不忍睹,传为恶鬼作祟,真相待查。
恶鬼作祟么?建隆帝屈指扣了扣桌子,“程爱卿。”
“微沉在。”程无介撩衣袍跪在殿中。
“派人去潮州燕鸟山,将那人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朕要他魂飞魄散!”建隆帝阴沉下令。
圣上说的潮州燕鸟山埋的那人,当然是指华嫔入宫之前已经订婚的杨姓男子。此事已过了二十多年,圣上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程无介心中一阵不安,回道,“圣上,他早已魂飞魄散了。”
建隆帝的龙目沉沉地看着程无介,“爱卿何出此言?”
程无介连忙道,“当年,微臣就命人做了散魂道场。”
此事,他为何没有禀报?
程无介深谙建隆帝的心思,惶恐道,“微臣是想永绝后患,觉得此事并非要事,不想因此坏乐了您的兴致。”
当时建隆帝惊若天仙,貌赛洛神的美人,却得知这美人已有所属,自是不爽,当程无介告知他美人被退亲后,建隆帝哪能猜不到是是怎么回事。可这美人他势在必得,怎可能放手?得了美人后建隆帝身心舒畅,得知退了美人的匹夫覆船而死更是心情大好,若是程无介拿这等事情来烦他,的确是扫兴。
建隆帝盯了程无介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吩咐道,“那就让他再散一次。”
再散,是何意?莫非那个他已不记得姓名的死人前来阴魂作祟?
程无介微微皱起眉头,这里边定大有阴谋!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