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杜鹃拿到介绍信后,就骑着石河村唯一的自行车出门了,希望能尽快追上安荔浓等人。听说安荔浓带着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屁孩去市里,郭杜鹃被吓了一跳。
太大胆了。
胆大包天。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奇怪。想当初那个年纪小小的姑娘站在村委外的台子上教他们如何收集信息,如何推销产品,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一字一句都让人信服。
当时,郭杜鹃就想,小小的孩子怎么能懂这么多呢?谁教的?太厉害了。郭杜鹃做梦都想让自己变得厉害,所以尽可能的把安荔浓说得话记在脑海,一遍遍的复习。
前不久,郭杜鹃在市运输公司接到了酸菜单子,坐稳了合作社销售员的位置。当初她通过努力当上石河村合作社销售员的时候,不少人以她不是石河村人为理由反对。也有人觉得她是女人,以出门不方便为理由让她放弃这个位置,让给更有力气的男人。
合作社的销售人员不用下地还能出门,村里不少人羡慕妒忌她,想用各种各样的理由逼她把位置让出来。
但是,郭杜鹃咬牙坚持了下来,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不比石河村的本地人差。郭杜鹃知道,因为她刚嫁进来不久就吵闹着离婚,让石河村的老人觉得她不安分,不顺眼,不喜欢。
很多家长在教育女儿的时候喜欢说‘千万不要学郭杜鹃’,有年轻的姑娘想和郭杜鹃交好?立刻就会被人骂‘别跟着郭杜鹃学坏了’。
郭杜鹃咬着牙,不让自己红了眼,然后告诉自己她没有错。郭杜鹃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些在背后说风凉话的人不过是妒忌而已。
妒忌她活得潇洒,妒忌她敢作敢为,妒忌她过的好。
是的。
是妒忌。
石河村很多为了家庭为了男人做牛做马的女人都在妒忌郭杜鹃,妒忌她能自给自足,妒忌她能吃饱。
凭什么?
她们不仅要和郭杜鹃一样下田争工分,还要忙家里的活计,照顾老人孩子,做饭洗衣养家禽,最后吃最迟最差最少。
即使这样,还要被婆婆找茬,被男人挑剔,被孩子埋怨。
为什么?
很多人想不明白,然后就针对郭杜鹃。因为郭杜鹃一个离婚的女人却过得比她们要好,她们妒忌,她们不服气。
等郭杜鹃当上合作社的销售员后,村里的妇女们就更妒忌了,每天聚在一起一遍搓艾绒一遍说郭杜鹃的八卦。
把郭杜鹃离婚的事情翻来覆去的说,说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厌烦。好像说多了,郭杜鹃就能因此而贬值了,就能因此而变得更加不堪了。
郭杜鹃没有理会那些人,她很明白,她过得越好那些人就越是妒忌,围绕在她身边的闲言碎语就只会更多。
她阿爷常说,一个人如果连别人的闲言碎语都抗不下,消化不了,那将会过的很辛苦活着很痛苦。
对于流言蜚语,不需要争辩,只需要勇往直前就好。流言,很多时候,就是别人放过的屁,臭一臭,然后没有任何意义的消失在时间里。
谁有时间去计较一个屁?
郭杜鹃知道,只要她过得好别人就只能妒忌。如果她过得不好,别人就会冷嘲热讽。
搬到破庙后,郭杜鹃帮张川等人干活,然后跟着张川认字。不过,到目前为止,郭杜鹃也只认识一些常见常用的字。
至于写字?
只用木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暂时没用笔练习过。
但自从去过市里后,郭杜鹃就更认识的认字、练字。
郭杜鹃第一次出门去市里,是以石河村合作社销售人员的身份和村里人一起出发的。几个人到了市里,就好像一条小溪鱼入了大海,紧张,害怕,然后更多是震撼。
第一次去,大家都无功而返。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慢慢的熟悉了,郭杜鹃也能签下单子了。
郭杜鹃骑着自行车,心情激荡。希望这次去市里,不仅能照顾好安荔浓,还能再签下一个单子就更好了。
当然,这是往好里想。
如果往坏处想,她可能会错过安荔浓一群人。
郭杜鹃一边想一边蹬着自行车,使劲蹬,如风一般。
安国邦看着郭杜鹃走远的背影,微微叹口气,不知道女儿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受苦了?
“担心也没用。”安四叔拍拍安国邦的肩膀,“等小荔枝回来了可要好好的说一说、教一教,以后不能这样想一出是一出。”
安国邦点点头。
安四叔叹口气,“明年的化肥还没有着落呢。”这几天,安四叔和安国邦天天跑公社申请化肥,但都没能得到准确的答复。
虽然石河村的田地还算肥沃,但有化肥的话农作物会生长得更好,收成也更多。所以,大家都会提前申请明年的化肥,但因为胜利公社资源紧张,申请的大队各有理由,让公社很为难。
给谁?
给多少?
公社为难,下面的大队一天天跑公社申请,就怕自己落后于别人。为了每年的化肥,下面的大队是各出奇招。
没办法,分配到胜利公社的化肥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僧多粥少,怎么办?争呗。抢呗。
大家都是为了让村里人能吃饱,所以即使有时候一些手段办法出格一些也能被原谅。安国邦是老实人,想不出其他的捷径,只能老老实实的一次次申请,一次次去公社守着。
“我今天再去问问。”安国邦也饿狠无奈,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虽然现在胜利公社是陆天明做主,陆天明感激安荔浓救活了制造厂,但胜利公社已经在今年的化肥使用上倾向于石河村了。如果明年还继续倾向于石河村,难免会让人觉得不公平。所以,安国邦只能凭实力争取。
但奈何石河村的实力不显眼。
安四叔叹口气,“希望明年能有个好收成。”
“希望吧。”
这两三年风调雨顺,田里的收成不错,村里人的生活也比过去好了一些。而今年,大家搓艾绒,做酸菜、咸菜,也赚了一些,只要是勤快的人家今年过年应该都能加快肉。
“最近闲着,搓出来的艾绒越来越多,镇上、市里不一定能吃得消。”安四叔担心,一旦艾绒不能卖钱,石河村人的生活水平很可能又将会被打回原形。
作为会计,安四叔很清楚今年的艾绒让石河村赚了多少。但也知道,附近村的人假也已经开始陆续搓艾绒拿到公社的收购站卖。
不过,收购站的价钱比镇上、市里要低一些。
其他村的人也不是傻子,相信很快也会像石河村一样成立合作社,往外销售艾绒和酸菜等东西。
毕竟,酸菜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东西,乡下妇女谁不会做一两样小菜?
安国邦抿抿嘴,“小荔枝说,没有技术性的东西,很容易就被抢占了市场。”当初准备合作社的时候,安荔浓就说过了,不管是艾绒还是酸菜、咸菜都是很常见的东西,十个妇女九个会做。
合作社的模式也容易被其他村学了去,然后和石河村抢单子,到时候就看谁技高一筹了。
“那怎么办?其他村的价钱只要比我们低一丢丢......”安四叔瞬间急切起来,“到时候,我们村搓出来的艾绒,做出来的酸菜、咸菜就都会卖不出去......到时候怎么办?小荔枝有没有办法?”
虽然安荔浓年纪小,但很多人都习惯有事问她的意见。
“酒厂。”
安九爷的酿酒技术是别人学不来的,这也是石河村的底气。对石河村合作社来说,艾绒、酸菜、咸菜等等都不过是顺带的,酒才是主要的。
“我明白了。”安四叔拍拍大腿,“所以,小荔枝让人出去谈酸菜买卖的时候都带上一小坛酒。九爷的酒好,只要喝过就忘不了。”
所以,即使村里同时开了酿酒作坊和酸菜作坊,但安国邦却更重视酿酒作坊。
“好。”安四叔拍拍手,“哈哈。现在是买菜送酒,以后就是买酒送菜。”
安国邦也笑了笑,想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