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去京市工作的机会摆在大家面前,但谁都没有勇气去抓住这个机会。
“我不敢。”
“我也不敢。”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敢。
害怕。
忐忑。
外面的世界很好,但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险。
因为无知,所以筹措不敢前。
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阻碍着大家的决定。工作,他们都想要,但是,京市太远太远了......京市两个字只存在于他们的听说里。
石河村距离京市太遥远,他们知道的仅仅是‘京市很好’。
哪里好?
好在哪里?
不知道。
就是一个存在于梦里、传说里的地方。
至于是不是真的好?
不知道。因为大家都说好,所以觉得好。
因为不了解,所以大家都不敢迈出一步去接住这个机会。
工作有吸引力,京市有诱惑力,但心底的忐忑不安却无处安放。就好像前面有一个大馅饼,但不是就快饿死,谁敢捡来吃?
都怕大馅饼有毒。
说地上有陷阱,大家都相信。说天上会掉馅饼,相信没有人会相信。当然,会再三考虑衡量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即使有工作,他们的户口依然石河村。
在京市工作,但户口在石河村。
虽然很想去京市工作,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人,肯定是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最安心。
“村长,镇上、市里有没有工作安排?”
“有。”
石河村不仅在京市的供销社租了卖酒柜台,还在胜利公社、清河镇、H市等地方的供销社都租了柜台。
所有的卖酒柜台都需要员工。
而肥水不流外人田,员工肯定是要从村里选的。
“那我不要去京市了,我要去胜利公社。嘻嘻,我要当卖酒妹。”胜利公社距离石河村最近,平时也能多照顾家里。
“呵。还卖酒妹?一把年纪了,卖酒大婶还差不多。”
“切,真不害臊。”
“我也想去胜利公社。”相对于京市,肯定是胜利公社更好。不仅距离家里近,还知根知底,熟悉。
即使有什么事,嚎一嗓子就能解决了。
而且,自认为腿上带着泥巴,不敢去京市那么文雅的地方,总觉得会格格不入。别说京市那个远,就是去清河镇上,大家也都会拘谨不安,觉得低人一等。走在路上都忍不住的一再看脚底,就怕自己脚上的泥巴还没有洗干净。
因为地域而产生的自卑敏感才是最无奈的,也是最难改变的。
有人想去公社,有人想去镇上,也有人想去市里。
工作岗位就那么几个,但想要的人却很多。
看着吵吵闹闹的人群,安国邦只有一句话,“先培训,然后考试。”谁成绩好,谁就能当工人。
成绩越好,选择就越多。
“啊?考试?我们又不是学生。”对于一群没有上过学的婶婶伯娘来说,‘考试’两个字从来和她们无关。
突然间要考试......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我们也要考试吗?”
“不是只有学生才考试?我们都是学生的妈了。”要是考试零蛋,家里的孩子还不得要笑死?要是考试不及格,以后还怎么管教孩子逼孩子考双百?
安国邦摆摆手,“哪个工厂招工不需要考试?不想考试就继续种地。种地最好,劳动人民最光荣。”
“呵呵。”
“哈哈。”
“嘻嘻。”
大家讪讪的笑笑,能当工人谁愿意当农民?
“村长,考什么?”
“算术吗?”
“糟了。我不会写字。不行,我要回家让儿子教......”说着就走了,剩下的一群人看你看我看他,然后都想起了自己不会写字不会算术的事实。
家里有孩子正在上学了,立刻回家让孩子教,多学一点是一点,可能就因为多会一个字而胜出呢?
家里孩子还小还没有上学的?去邻居家蹭课。
反正要努力学习。
都想争取到胜利公社、清河镇或者市里的工作。
至于京市的工作?不想考虑。
一群人瞬间散尽,安国帮松了一口气,只是也很好奇小荔枝说的‘销售培训教材’什么时候能写好。
足足花了五天多时间,安荔浓整理出《石河村销售宝典》。
郭杜鹃看着安荔浓整理出来的《销售宝典》,震惊得双眼瞪大,“原来卖东西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听到安荔浓说让她去京市工作,郭杜鹃愕然,“我?”
郭杜鹃嘴唇颤抖,“我,我不会普通话。”虽然平时有跟着破庙的老师学习,但郭杜鹃因为工作太忙,所以进步并不大。
“所以,你要继续学习。”
语言不通是融入一个地方的最大障碍。
郭杜鹃咬咬牙,“你觉得我行?”
“当然。你一直很厉害,你不知道吗?”合作社的几个人,郭杜鹃是唯一的女人,但她做出来的成绩却是最好的。
个人的业务成绩吊打其他几个男人,让人刮目相看。
“当然,你不想去也没有关系。”毕竟,京市真的太远了。
郭杜鹃却摇头,“我去。”
“我想出去看看,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要见识更多的人。”郭杜鹃双眼如珍珠,闪耀着未知又兴奋的光,“以前,我所知道的世界就是家庭,家里阿爸最大,阿妈最累,孩子长大了也只能种田。”
“后来,我所知道的世界是‘女人当自强,女人能顶半边天’。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世界这么这么的大。”
从石河村到胜利公社,再到清河镇,然后到市里、省城......郭杜鹃走过的地方越多,对世界的理解就越大,就越觉得以前的人生都白活了。
困在家庭,看到的只有家长里短。
走出家庭,她看到了更美好的人生,看到了她人生更多的可能。
以前,她刚和安树根离婚,大家看她都带着鄙视,明着暗里的嘲讽,但现在?呵呵。她能为石河村赚钱了,谁还敢随便说她的坏话?
她不高兴了,她不乐意了,石河村人做出来的酸菜、咸菜就卖不出去,大家就赚不了钱。人都是现实的,现在谁看到她不笑着打招呼?
安荔浓很佩服郭杜鹃,真的,就算是后世那些女强人也不一定能做得比她更好。安荔浓让郭杜鹃去京市,并不是为了让她在柜台卖酒,而是为了让她开拓更广阔的市场。
郭杜鹃被安荔浓的野心惊呆了,“全国?”
真的。
声音都颤抖了。
“把清河酒卖到全国各地去?让全国人全世界的人都认识清河酒,爱喝清河酒?”郭杜鹃觉得舌头都捋不直了,被吓得。
这野心是不是有些大?
这梦想是不是太美了?
“梦想肯定是要有的,万一就见鬼的实现了呢?再说,人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郭杜鹃嘴角抽抽,有梦想没有错,但这梦想太大了就显得不靠谱了。
“一步一步走,梦想总会实现的。我们努力。”
郭杜鹃点点头,“好。我尽量努力。”说得有气无力,实在是这个梦想太大,肩膀太小,扛不起。
“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努力。这不是某个人的梦想,而是我们所有石河村人的共同梦想。梦想是很大,但我们人也很多啊。人人都努力一分,梦想是不是就很容易成为现实?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这是什么歌?”
“《爱得奉献》。”
郭杜鹃没有听过,但觉得歌词很好。
京市。
杨雪晴也收到了安荔浓的信,同样惊呆的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妈,姐说什么了?”为什么一脸见鬼的模样?
宋青城也奇怪的看过来。
杨雪晴吞吞口水,冷静下来,“小荔枝说要给我换一份工作,前面街口的供销社。”
“什么?”
震惊全家。
震掉眼珠子。
宋家三个男人同时看向杨雪晴,想要确定这是真的?
是真的。
比珍珠还要真。
杨雪晴和宋青城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份工作的好,然后感激安荔浓。
宋青城回过神来,“我找人换两张奶粉卷,你给她寄两袋奶粉。”
“好。”杨雪晴呆呆的,有些不敢相信,什么时候石河村变得这么好了?竟然要把酒卖到京市来了。
而且,石河村竟然有本事在京市的供销社租柜台。
这真的是她曾经待过的石河村?
为什么这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