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同学们一下子面面相觑。
所以……
“钟教授根本就没有用微信的习惯?那怎么会有那个截图?”
“假的,那个截图,肯定是假的!”
“真的有人把咱们当枪使,想让咱们霸凌自己的同学,真恶心,不知道是谁?”
“是谁?干这种龌龊的事情!”已经有同学愤怒地拍桌子,“怎么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还有同学不说话,却暗暗把目光投向蓝笑笑。
蓝笑笑看着那三名中年人离开,手脚冰凉。她想喝点热水,可是伸出手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惊慌失措地把水杯凑近了嘴边。
“蓝笑笑。”
蓝笑笑心中一惊,想也不想,把热水猛地泼了出去,浇了曹剑锋一头一脸。
蓝笑笑抬起头,正好对上左佑佑似笑非笑的目光。
蓝笑笑恨得咬牙。
怕什么!反正自己用的是小号,小号潜伏在校友群里很久了,之前左佑佑送外卖的照片也是她流出去的,从没被人发现过!
自己死不承认就是了!
蓝笑笑强行稳住心神,这才注意到浑身湿透的曹剑锋。曹剑锋深深地看着蓝笑笑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出了酒店。
“小曹!晚上咱们还要聊一聊选调的事情……”蓝母似是不经意提起。
前途!
又是前途!
曹剑锋的背影顿住。
聪明但是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要想出头,究竟有多难?
所有的资源已经被既得利益者把持住,他们彼此之间结成了密不透风的关系网。想要出头吗?就从网中钻过去吧。
曹剑锋就是那只心甘情愿撞在网上的飞虫,先被吃掉爱与心,再被吃掉自尊,吃掉热血,吃掉脊梁骨,吃掉眼睛与梦想。最后被依托于网的丑陋蜘蛛蛀空了身子,徒留一个外壳。
可这是飞虫的错误吗?
这张无生无息的网那么大,几乎罩住了整片天空。只要有新的飞虫试图飞得更高,就会被粘在网上。
蜘蛛网上从来不缺飞虫。
曹剑锋怀着满腔悲愤,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停了下来。
他慢慢回转过身,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步一步走了回来。
蓝笑笑的母亲递给他纸巾,圆场:“看你这孩子,招服务员要纸巾,走错了地方,呵呵。”
曹剑锋勉强地笑了一下:“可不就是。”说着,坐了回来。路过柏辛树的时候,柏辛树背着众人,对着他挑衅地笑了一下。
曹剑锋伸脚踢了一下柏辛树的椅子,蓝笑笑在一边立刻尖叫起来:
“曹剑锋!”
曹剑锋几欲呕血,恨恨地看着柏辛树一只手和左佑佑十指相扣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要搭在左佑佑身后的椅背上,像是把左佑佑环在怀中。
他觉得分外刺眼,却又无可奈何。
“辛树啊,刚才是叔叔婶婶误会了你。”蓝笑笑父亲热情地招呼道,“下次过来富阳,就当是自己家,我们带你玩啊。”
蓝家父母确实好涵养。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以后,立刻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的开始和柏辛树热情搭话。
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左佑佑服气。
柏辛树靠近左佑佑小声说:“习惯就好,创一代基本都是这样。他们发家的过程几乎都不怎么光彩,坑蒙拐骗尔虞我诈全都干过,这种见风使舵的把戏,他们做多了。”
“小左。”蓝笑笑的母亲爽朗地亲手给左佑佑倒水,“都是笑笑的同学,同学之间,打打闹闹的,情分还是那么深,哈哈!”
柏辛树伸手挡住蓝笑笑母亲递过来的水,深黑的睫毛掀起,黑色的瞳仁锐利地看着她。
“道歉。”他言简意赅地说。
“说什么呢,同学之间打打闹闹,哈哈……”
“道歉。”
柏辛树淡淡地说:“我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听你们亲口向左佑佑道歉。”
蓝家父母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左佑佑几乎以为他们要破口大骂。
谁料,蓝笑笑的父亲深吸了一口气,竟然挤出一个笑容。
甭管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但他确实有在用力地笑着。
“左同学。”蓝笑笑的父亲举起一杯酒,“刚刚多有冒犯,真是对不起。”
说完,他对着左佑佑深深地鞠了一躬。
蓝母不是很情愿,被蓝父用力地扯了几下,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弯下了腰。
“杯中酒没干。”柏辛树冷淡地说。
蓝父蓝母的面皮抽了抽,蓝笑笑坐在一边,一张美丽的脸窘迫得通红:“好了,够了!我爸妈年纪大……”
“住嘴!”蓝父立刻截住蓝笑笑的话头,笑呵呵地对着柏辛树说:“打打闹闹都是玩笑,喝了杯下酒,就还是朋友。”
说罢,仰头饮干净,哈哈笑着坐下。
虽然给左佑佑道歉,可话却对着柏辛树。
态度中对左佑佑的轻视一目了然。
蓝父蓝母的意思很明显:给柏辛树一个面子。
至于左佑佑?
如果不是柏辛树,欺负也就欺负了。
柏辛树浓眉皱起,显然很不满,他想说什么,左佑佑低声说:“好了,可以了。”
“算了吧。”她说。
左佑佑觉得没劲透了。
他们不过说两句话、或许丢一些面子,可她生生被改变的人生、被迫放弃的机会,终究没有再重来的可能性。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不说之前优秀毕业生和内推名额被抢的事情,就今天这一通闹,如果不是自己身边有个隐藏大佬,自己就注定要吃亏。
这个社会就是拜高踩低,无权无势的人想要一个公平,比登天还难。
或者像曹剑锋那样,抛弃所有能抛弃的,徒留一具肉身,去攀附上面的人,好好地摇尾巴,或许会获得一块骨头。
这是更加明智的选择。
可是,左佑佑做不到。
她做不到曹剑锋那样。
她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想办法闯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注定是辛苦的,而此时此刻的左佑佑,也注定是弱小的。
没有能力打回去的滋味,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