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搁在以往,蓝父蓝母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谁能拿他们怎么样?不过是对方吃了哑巴亏。
他们不怕得罪人,他们只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可这次不一样!
蓝笑笑的父亲也开始坐不住了。
这年头,哪个做生意的头上没有一把小辫子在别人手里攥着?生意人最势利,得罪不起的人沾都不敢沾,遇到有势力的人想方设法都要贴上去。
刚才那几个实权人物……
蓝笑笑的父母不敢细想,越想越心惊。
见截图的事情赖不掉,蓝笑笑的父亲马上和钟博士和颜悦色道:“笑笑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最单纯不过了,她哪有什么心思?更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这整套操作,哪里是这么个小姑娘能做出来的?更何况师兄妹一场,她怎么会坑自己的师兄?”
“不是蓝笑笑做的?”
“当然不是!那截图又不是笑笑发的!”
蓝笑笑听了,如获至宝,眼泪滚滚而下,好不可怜地开口轻呼:
“师兄!”
只说了两个字,就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双大眼睛盈盈地看着钟博士,一片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左佑佑在一边叹为观止。美女就是美女,这样委屈巴巴的真好用。
当年,左佑佑被抢了名额,气冲冲地去系里为自己讨回公道,恰好蓝笑笑也在,她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地哭泣,衬得叉腰挽袖怒气冲冲的左佑佑五大三粗,仿佛是个欺负娇弱美女的罪人。
在围观群总的义愤填膺声讨之下,“欺负人”的左佑佑只好灰溜溜地逃跑,荣誉和内推名额当然也拱手相让。
左佑佑现在想来,这都不怪那些心怀正义的同学。
他们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当事人双方,一个是娇滴滴的委屈美女,一个是气势汹汹的女同学,怎么看都是美女更柔弱,而人总是同情弱者的。
左佑佑现在想起已经心平气和。
其实她耿耿于怀的,并不是蓝笑笑抢了自己的荣誉和名额;
而是,自己被抢了内推名额以后,针对应届生的春秋两季的招聘已经基本结束,只好在临毕业前夕匆匆投了一波简历,在为数不多的几个矬子中,勉强挑出那个小广告公司。
当初太过信任学校,导致浪费了自己应届生身份校招的机会,影响了自己的发展,左佑佑如今想来还是有些遗憾。
左佑佑看着蓝笑笑美丽的泪眼,出神地想着,就听见身边柏辛树小声嘀咕:
“她不累吗?”
“啊?”左佑佑的眼睛瞪圆了。
柏辛树很少八卦,这还是左佑佑第一次见他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她要说什么就说,要解释就解释,搞这个委屈样子,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没有逻辑,真是令人头痛。”
左佑佑:?
左佑佑忍不住发问:“你不觉得她很柔弱很可怜吗?”
柏辛树奇道:“她柔弱可怜,和解决问题有什么关系吗?钟兄来找她不是为了解决问题的吗?她倒是拿出方案啊?”
左佑佑震惊了。她上看下看柏辛树,小心翼翼地问:“这种美女……”
柏辛树皱起好看的浓眉:“左佑佑,你的逻辑怎么也真么混乱了,漂亮不漂亮和解决问题有什么关系?重点是……”柏辛树话没说完,嘴里被塞了一块点心,一股奶油味泛上来。他最喜欢吃甜食,下意识嚼了嚼,咽下去。
“好了,可以了,逻辑学是个好东西。”左佑佑止住了柏辛树的发言。
“对。”
柏辛树认真地吃甜食,嘴里没了声音。左佑佑心里想着柏辛树刚才的话,原本以为看淡的心里却无端地升起一股委屈。
是啊,柏辛树看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当年那些同学看不清楚呢?
她叹了口气。
柏辛树咽下嘴里的点心,立刻问道:“怎么,你不开心吗?”
“有一些。”左佑佑迟疑。
所谓平静和看开,不过是无能为力下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的隐忍罢了。如果可以,谁不想任性地把所有碍眼的丢去外太空?
只可惜人总要接受社会的捶打,不如意的事情更是十之八九。成年人总是要自己咽下所有的不如意,然后告诉自己吃亏是福。
左佑佑并不喜欢把伤疤揭给别人看。
可是此时此刻,鬼使神差一般,她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地告诉了柏辛树。
柏辛树听着,面色越来越凝重。
“对你造成的实质伤害是:她抢了你内推名额。”柏辛树总结,“并且害你错过了校招,只能去一家小广告公司。她是故意的。”
左佑佑犹豫道:“更确切地说,他们并没有把我的前途放在眼中。”
“没有补偿?”
左佑佑摇头:“系里的程序都是合理的,解释权归学校,从流程上看,我就是被刷了。”
“怪学校,怪该死的幕后黑手。”柏辛树直截了当地说。
左佑佑连忙道:“也是我综合素养不够多,应该多搞点才艺……”
“不,是他们欺负你。错不在你。”
“我当时也去系办大闹……”
“就是他们的错。”柏辛树斩钉截铁,“你没有错。人被欺负了,当然要反击,不反击的才是包子。如果是我,我也要闹的。”
左佑佑怔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我去系办闹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我欺负蓝笑笑……”
“你欺负她?”柏辛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才是弱势的那个,她有家人替自己出头,自然姿态好看。你只能靠自己了,反抗的样子狼狈一些有什么?姿势好看就是纯洁,姿势狼狈就是欺负人?照这么说,越是有家世背景的,越是无辜纯洁,越是没有家世背景的,越是卑鄙阴暗,哪有这种道理??”
柏辛树说:“这不合逻辑。至少,不合我的逻辑。错误是做事者的专利,狼狈是生命力的勋章,我认为是这样。”
左佑佑轻轻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低头喝水。
热腾腾的水蒸气把她的眼泪逼了回去。
她强撑了片刻,水面上还是落入几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