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绍仪。”左佑佑叉腰,“接下来,我们可以顺着唐绍仪与袁世凯的轨迹交集来查,找到唐绍仪是如何将款项汇到日本的……”
“不用我们自己查。”柏辛树迅速打电话,“朴教授就是研究唐绍仪的。”
第二天清早,柏辛树带着左佑佑去到辽宁大学,拜访朴秀洙教授。
“这封书信里提到了两笔款项,第一笔是唐绍仪从上海同泰号借走500元,第二笔是他在日本,从神户祥隆号借去金额不详的钱。”
朴教授站起身,从身后的书架里拽出几本书,堆在桌面上。
左佑佑凑过去看,是扫描打印版的《唐绍仪等书牍》。
“原件藏于韩国中央研究院藏书阁。”朴教授哗啦啦翻书,“这里有一个记载,这一年,唐绍仪替清政府督促朝鲜政府偿还1884年将朝鲜官员派遣到上海学习西文的代办费用,共计英洋478元;而这代办费用中,就包括朝鲜官员经过日本去到上海的食宿路费。材料中,唐绍仪这500元可能是此款项。”朴教授说。
他指了指其中一页,果然有这部分记载。
“更简单地说:朝鲜政府送朝鲜的公务员去上海学习,清政府费用全包,包括在日本的衣食住行。清政府要求朝鲜政府还款,就是经由万泰和号汇转。”
“所以。”左佑佑总结,“经过清政府与朝鲜政府的官方交易,足可以证明,万泰和号的资金流通范围和结算网络不止朝鲜和中国,也包含了日本口岸多角结算,对不对?”
“对。”朴教授肯定地说。
左佑佑和柏辛树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再次不约而同伸出手!
左佑佑伸出手握拳打气!
柏辛树与左佑佑击掌!
两个人的手在空中交错,左佑佑生生改变了自己原本的行动轨迹,一拳打在柏辛树的手掌上。
“啪”的一声。
左佑佑很满意。
没有默契,强求默契!
朴教授有些迷惑。
“这是什么中国击掌手势?”朴教授做了个“抱拳”的手势,“你们两个在对我抱拳吗?这是中国的感谢吗?还是你们两个一起的感谢?”
柏辛树:“……啊对对对。”
朴教授看了看柏辛树,又看了看左佑佑,露出了然的表情。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他小声嘀咕。
既然确认了想法,柏辛树带着左佑佑告辞。
刚关上门。
朴教授立刻从椅子里弹起来,迅速用桌面上的办公电话直接打给柏松溪!
“老柏!”他哈哈大笑,“你儿子喜欢的那个小姑娘,我见到了!怎么样,你还没见过吧?”他摇头,“真遗憾,你想不想知道你儿子带来的姑娘长什么样啊?”
……
柏辛树对朴教授出卖自己的行为毫无察觉。
两个人沿着辽宁大学的小路往外走,一边走一遍讨论。
“为什么万泰和号的盈利都会给日本人分红?”
“如果从汇款网络这个角度来解释,就很能说得通了。”
“万泰和号的资金流通范围和结算网络不止朝鲜和中国,也包含了日本口岸多角结算,极有可能,所谓的给日本人分红,就是正常的公对公汇款业务。”
“极有可能,下一步就是回去仔细研究一下万泰和号的账本才行。”
“一步一步来,迟早能证明岱石老人与日本人的关系根本就不好。我们现在不就已经证明了,万泰和号是靠着自己发家的,根本没依靠日本人吗?”
“一定可以。”
“但岱石老人的二哥,柏杰生的二儿子柏成坤为什么娶了日本女人作妾,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找到直接的答案。”
左佑佑每每想起网上难听的舆论,脸色都发黑。
柏辛树漫不经心:“骂得反正是我们古籍中心,四舍五入就是我。我都不着急,你怕什么。”
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不用担心我,我不在乎。”
左佑佑今天穿的衣服,肩部有一块小小的镂空。
于是,柏辛树的手隔着镂空按在她的肩上,左佑佑能感觉到柏辛树手掌的热气。
她瞬间浑身僵硬。
柏辛树后知后觉。
他像是被火糖了一样收回手,轻咳一声,转移了视线。
沈阳的风带着北方特有的凉意,但柏辛树的耳尖却红了。
他低头看,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校庆上,柏辛树借着酒劲暗示,左佑佑却并没有接招。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在尴尬—正常—暧昧三种状态之间反复横跳。
大学校园里风景优美。
此刻是上课时间,学校里没什么人,又透出一股宁静。
刚刚找到了至关重要的依据,并肩作战胜利的喜悦萦绕在两人的心间。
气氛烘托到这里,突然之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觉得,不表个白,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了。
“左佑佑,我……”柏辛书率先站住脚。
他站定,看着左佑佑。
“我,我有很重要的话和你说。”
柏辛书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左佑佑涨红了脸。
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缓缓攀升一丝诡秘的喜悦。
左佑佑早就想清楚两个人之间的走向:
顺其自然。
明天太过遥远,未来太过未知。
她并不渴望稳定。相比于稳定,她更追求漂泊的可能性,随时可以换一种生活,随时可以重开一局。
所以,她能做的,唯有抓住当下的感受。
左佑佑体味着自己狂跳的心率和那一丝淡淡的喜悦,心想,如果他现在表白,她就答应他。
柏辛树深吸一口气。
“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如果我说——”
“柏辛树!”
朴教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迎着微风,小步跑来,气喘吁吁地喊,“柏辛树!”
朴教授一路跑一路喊,众人纷纷侧目。
柏辛树的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左佑佑睁大了眼睛看向朴教授,她怀疑自己的眼中有恨。
朴教授毫无察觉,跑到两人面前,双手扶膝,喘了一会,才说:“你们走的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