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过头望去,见原来叫我名字的人是刘警官,不由松了一口气,但旋即有一个想法让我还没落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万一刘警官,就是那个凶手呢?
刘警官的体型,比起周天仁来说,似乎更接近我五年前所见到的那个凶手,最为可怕的是,他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人畜无害,让人觉得他似乎是个好人,任何时候,这种越像好人的坏人,往往都是最危险的。
我心中此时已经假设他成为了真凶,当我认为我的假设成立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如果假设完全成立,那刚才我与段兰芝的对话他应该都听到了,转而言之,前几天他接近我是为了……
“怎么了?看你魂不守舍的。”刘警官走进了我,笑着用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几乎是在同时想要出自本能的后退,但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行,现在不能后退,更不能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
我强忍着心中的寒意,挠了挠头,对他讪讪一笑。
“跟小段吵架了是吧?女孩子在这方面比较认死理,你让着她就好了。”刘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
我心中惊骇更胜,他都听到了?他果然都听到了?他为什么要刻意听我们讲话,他到底有什么意图?他难道下一个目标是段兰芝!?
“您……您都知道了?”我有些胆战心惊,颤颤巍巍的问道。
刘警官却是仿佛猜不出我心中想法一般,继续一副慈眉善目的笑容:“你说的是什么?是你的身世?还是你和小段的恋爱关系?还是你刚才和小段吵架的内容?”
我的眼睛此时可以说是瞪的更大了,他真的,什么都知道?怎么办?
就在我内心焦急万分的时候,刘警官笑道:“其实你不用担心,你刚才和小段的对话我是听到了一些,我跟你是同样的看法。”
“啊?”我以为自己听岔了,但随即我知道我没有听岔,可是刘警官对我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图?刻意的与我交好,让我放松戒备吗?
“我也不相信,周天仁是真凶。”刘警官道。
我听到刘警官的话,看到刘警官看着我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脑子仿佛“咚”一下被什么东西砸中一般,令我眩晕。我更加的确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刘警官,就是与这几起案件有关联……不,他就是真凶,他这是在告诉我,是在向我示威。
面对真凶,我想起了被杀害的父母,想起了养父,我鼓起了勇气,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抓他?”
没错,我现在还不能让他觉得我开始怀疑他了,但我也不能表现的太不自然,所以我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我想让他自圆其说,让他觉得我暂时相信了他,这样他在明,我在暗,之后的处境或许能安全一些。
果然,刘警官似乎毫不意外我会有此一问,笑着回答说:“第一呢,种种证据的矛头都指向周天仁,即使是走个流程,他也必须接受审讯,然后由我们详细侦查以后才能得出最终结果。”
我点了点头,刘警官说的的确在理,毕竟司法无情才能称得上是司法,不能仅凭主观臆断就说谁有罪谁无罪。
“第二呢?”我正视刘警官的双眼,我坚信,他的话里,我一定能找出漏洞。
“第二,我觉得周天仁出现的时机以及不存在不在场证据这一切都太巧了,换句话说,这样的巧完全超出了自然巧合,我认为是有人暗中操控,那操控他的人,如果查出来,应该对本案的侦破有极大的帮助。”刘警官声音压低了几分,说道。
不得不承认,刘警官的第二条,比刚才所说的第一条,更具说服力,更滴水不漏,甚至他的这种思维方式让我极其认同,因为如果换做我是重案组组长,也会选择这样做。
经常在心中自诩聪明的我,在他所回答的两条中,竟然找不到丝毫的破绽,换句话说,如果我没有确定他就是当你的真凶,我兴许真的会被他这两句毫无破绽的话所蒙蔽。
不!不对!有破绽!我的脑袋灵光一闪,纵然他的言语看起来天衣无缝,但也就是这天衣无缝,暴露出了他行为的最大破绽——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没错,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别说是重案组成员了,就算警察编制也算不上,充其量算得上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的非血缘亲属,他告诉我这么些他的个人看法,似乎是有些多了吧?
我用理智强忍住了质问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的冲动,故意露出极其诚恳的目光,道:“刘警官,我相信您是好人,我相信您的厉害,我现在对于别的也没什么兴趣,我只想请您,尽快将杀害我养父的真凶捉拿归案!给我养父的死,一个交待。”
我故意没把养父的死与我父母的死挂上钩,就是想进一步确定我的想法,果然,我成功了,刘警官脸上的诧异神色一闪而逝,却没能逃过我刻意捕捉的眼神。
是的,没错了,就是他,他就是真凶!他如果不是真凶,又怎么会知道这三起凶案与五年前我父母被杀的案件有着直接的联系?
完全确定他是真凶以后,我的脊背更加的发凉,站在我面前的,可是一个穷凶极恶,杀害我父母以及养父郑国堂的bt真凶啊,任我心理素质再好,又怎么会不紧张?
不,我不能暴露,现在暴露,一切都完了!可是,我又无法控制住我发自内心的颤抖,怎么办?
我灵机一动,索性“啊!”的一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怎么了?小周?”他有些吃惊的问。
“胃疼,老毛病了。”我不再掩饰,放肆的颤抖着身体,驱走发自内心的恐惧,然后颤颤巍巍的回答。
“啊?胃疼?有胃病吗?我送你去医院吧?”他问。
“没事……不用了。”我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有带药,麻烦您给我拿瓶水。”
说着,我果真从随身所背的挎包中,用颤抖的手,拿出了一个白色药瓶,药瓶上写着——的名字。
父母出事后,我被收容所挂名收留,那个收容所算是一个慈善机构,经常会有一些衣着光鲜的“父母官”进行捐赠活动,并摄影上报。我很讨厌那种被院长叫去,站在这些官员之中,露出强颜欢笑的感觉,于是想了一个办法,买了这种廉价胃药,将里面的药倒掉,放入与其大小颜色皆极为相似的维生素c,每到这种活动,我便已胃疼吃药避开。
没想到,这个儿时幼稚的习惯,却在今天成功的拯救了我。
刘警官点了点头,说道:“你等一下。”
便是飞步冲回警局,很快,就拿出了一杯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的温开水,递给了我。
“谢谢。”我在手中倒入了三枚药片,送到口中,然后将被子里的水一饮而尽,维c的酸度,让我的紧张淡去了几分,身上的颤抖也有了明显的减弱。
如果他此时想杀我,他甚至可以在水里倒入法医都无法鉴定出来的慢性毒药,但是显然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他喜欢极其充满中国古代极刑艺术的杀人手段,我这个关键人物如果就这样被毒死,岂不是太可惜了一点?
“好点了吗?”刘警官很是关切的问道,我猜,他实际上是在揣摩我病情的真假。
既然猜出了刘警官心中的想法,我的戏份自然是要做足,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毕竟不是止疼药,效果没那么快,等一会就好了,刘警官,您还有工作吧,别在我身上耽误时间了。”
“说什么傻话呢。”刘警官笑着说道:“等你好一些了,我再回去。”
中国有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此时在我心中不断徘徊,刘警官对我的热情有些太过了,他是自己没有察觉,还是肆无忌惮?
“我真的没事了,别耽误您工作,抓到凶手才是第一位的。”我又说。
刘警官显然没有想到我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强硬,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笑道:“好吧。听小段说,你的生活很艰苦,如今你的养父也不在了,等于你的收入来源更少了,不过生活可以节俭,但是饮食方面一定要规律,油炸食品、方便面、辣条这些东西能少吃就少吃,为了一时节俭让病痛折磨,老了还会拉下病根,根本划不来。”
说着,刘警官从口袋中掏出两百块钱,递到我手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也没多钱。”
“这……我怎么能要呢?”我连忙推脱。
“拿着吧,就当是一点小意思。我和你比较投缘嘛。”刘警官笑道。
看着在认真扮演一个善良警察的刘警官,我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鄙夷,他最后一句话说的不错,我和他的确是有些投缘啊。
当然,表面工作还得做足,我重重的对他点了点头,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嗯,这钱等我宽裕了,一定还给您。”
“诶!还钱不还钱的事情以后再说,好了,我得回去了。”刘警官和善的笑了笑,旋即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转身走去,走了两步,他似乎想起什么似得,回头来对依旧蹲在原地的我说道:“咱俩的对话就咱俩知道就行……唔,我的意思,是不要告诉小段,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有些事情,你说的多了,反而会碍事。”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心中却在暗笑:你是怕被我揭穿吧?待刘警官放心的转身向警局内走去,我才回过头来,面寒如霜的给段兰芝发了一条短信:“小心刘警官这个人,这个人很危险,我怀疑他心中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