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事情,你应该听我父亲说过,我就不多复述了。”周映蓉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我父亲送我出国,原意是让我暂时躲避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我同意出国的原因,是我想找到杀害母亲的真凶,因此我让我父亲支付重金,送我去加拿大最好的警察学校学习。国外的许多学校,是有钱就可以上的。”
我点了点头,这一点我还是听说过的。
“在我叔叔出事以后,我父亲立即给我打了电话,他并没有告诉我叔叔出事的消息,只是让我安心读书,争取在国外发展,并给我打了很大一笔钱。”周映蓉道:“但是我是主修心理学的,父亲的异常让我怀疑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我立即联系到了国内的同学,去打听,很快我就知道了叔叔遇害的消息。我自小便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的女孩,我第一时间找到了我的导师,恳请他向学校申请,给我写一封推荐信进入侦查协会。我们学校的推荐信还是很有含金量的,很快我便收到了同意接收的回复。然后我便定了最近一班回国的飞机票,直到上飞机前,才打电话通知父亲我的计划。”
我从周映蓉的眼神里,并未捕捉到可疑的异常,周映蓉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周映蓉说到这里,又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张漫画,漫画上站在梯子底下的人只能看到一面围墙。梯子中间的人只能看到城市的乌烟瘴气。而站在梯子顶端的人,则可以看到云端。地位越高,眼界就越高。中国是什么社会,是人情社会,我父亲的人脉积累是你所接触不到的,所以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但许多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交给我父亲,或是如今的我,只是动一动嘴皮子那么简单,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周映蓉并没有嘲笑我的意思,而说的是事实,我的父母如今就算健在,我家没有出过事情,现在也可能只是站在梯子底下的人,最多只是爬上梯子一点点的人,我或许会认为自己的眼界很宽,实际上却很窄,像周天仁、周映蓉这样身家的人接触的人和事,我根本想都不敢想。就好比没有见过跑车的人会觉得跑车那么贵,很不可思议。就像没有上过学的人,会觉得上学没有什么作用,当上过学的成功赚钱他也会觉得不可思议等等……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对不起,没有给你足够的信任。”
周映蓉闻言,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都说了,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对我有所怀疑,是应该的,事实上,我对你也有过怀疑。”
“啊?怀疑我什么?”我有些诧异,有些不解。
“我对我未来的合作伙伴应该有一定的了解,于是我就依靠人脉调查了一下你,发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周映蓉道:“五年前,你父母出事的时候,你在面对你父母的惨死,在警方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你表现出的只是惊恐过度,但是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情绪,这一点似乎不是一个十六岁男孩该有的情绪反应。第二,你养父去世,你也没有表现出太多悲伤情绪,或者说很快就恢复了心境,甚至在你养父头七还没有过的时候,就与段兰芝确立了恋爱关系,你的表现太淡定太从容了。”
听到周映蓉的话,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许久之后,我才说道:“你不是我,所以不能理解我内心的想法。”
的确,父母去世和养父的去世,我在外人面前并未表现出太多的软弱,但是他们三人的去世,给我内心的打击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巨大,我未曾表现出来,就是因为我想要以坚强的一面面对隐藏在黑暗里的凶手,让他害怕,让他胆怯。
“所以咯,怀疑归怀疑,每个人都有不理解对方的地方,这不奇怪。”周映蓉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这样回答,说道。
我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那刚才那起案子,我们不管了?”
“管什么?”周映蓉问。
“那个叫丁浩的,是无辜的。”我说。
周映蓉闻言一怔,旋即笑着看着我:“无辜不无辜,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陷害他的势力说了算。”
“那我们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吧?看着他被无辜判刑?”我争辩道。
“我们的身份只是现场顾问,在国外只是侦探的角色,我们无法左右法律,明白吗?”周映蓉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再说了,丁浩就算被判刑,也会被秘密放出来,他是国家特殊执法机构的人,国家自然会保他。”
“无罪释放?”我问。
“不可能,无罪释放只会让那个陷害他的大老虎产生警觉,我猜会判他死刑立即执行,然后国家把他悄悄带出来,换个姓名,换个其他地方的任务让他去执行。”周映蓉道。
我叹了口气:“那他还是要承受不白之冤。”
周映蓉听到我的话,不禁笑出声来:“你年龄比我长两岁,在国内待的时间比我久的多,我们国家的国情,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才对,没想到你却那么天真。”
我低头不语,我的确有些天真了,在我看过的网络小说里,像丁浩这样的国家特工,应该是直接被判无罪,然后在恶势力沾沾自喜的时候,再次出现在对方面前,啪啪啪的打脸,而不是这样为了国家默默的改名换姓,承受不白之冤。
“君子素其位而行。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句古话。我们做什么行,就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对了。其他的事情,我们不能管也管不了。”周映蓉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
就在这时,周映蓉的电话响了,周映蓉看了看电话,连忙接起来:“喂,您说。甘陇省,肃兰市长河区友谊路长胜城中村是吧,好,记下来了,这个我们接了,两小时内赶到兰州机场。”
周映蓉挂断电话,启动了汽车,旋即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蒋叔吧,帮我和周海生定最近从青州到肃兰的飞机。不用找了,我报给你,我身份证是:。周海生的身份证是:。嗯,好,我们预计半小时内到机场。”
对于周映蓉能轻而易举的记下我的身份证号,我很是吃惊,看来这就是她的职业素养吧。我现在有些理解她为什么能在那么小年龄的时候就在国外知名大学学习,不仅仅是家世,可能更多的,是她的天赋。
“调整好状态,我准备给你上第二课了。”周映蓉回头对我一笑,将车速提升到了最快。
一个小时五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肃兰市国际机场,段兰芝的顾问身份的确很不一般,我们刚下飞机,便看到机场内竟然停着一辆警车,警车边上的警察对着我们二人招手示意,显然是来接我们的。
上了警车以后,周映蓉和那个警察并没有太多的交流,甚至没有讨论案情,我猜,周映蓉是不愿意浪费口水在这上面的,案件的情况如何,她更相信自己的双眼判断。
我们来到之前周映蓉打电话所说的那个城中村,这里似乎是甘陇省会素兰市最不具有城市味道的棚户区。整个村子都是墙皮早已脱落露出砖块的平房,过道狭窄不平,路边的路灯也是年久失修,有的灯泡已经破裂,有的在大白天还亮着,生活垃圾在路边随处可见,更别说有摄像头这一类的东西,只是靠着老树悬挂的“创先争优”“安置慰问”“创文”之类的各个政府部门的横幅,鲜红崭新。周映蓉从背着的包里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手提箱,率先下了警车,我紧随而后。
来到现场,周映蓉出示了一下证件,对在场的警察道:“我们先看一下现场,再了解案情。”
而后,我和周映蓉便穿好鞋套带好手套和头套,来到出事现场,一个毫不起眼的民房内。
民房大概只有五十多个平方,如果按照建筑房型来说,是一个一厨一厅一室,周映蓉在客厅里短暂的观察了片刻之后,进入了右手的卧室内,我紧随而后。
卧室大概有二十来平方,陈设极其简单,一个双人床,旁边放着一个老式大衣柜,床的对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二十寸的老式长虹彩电,但是电视屏幕已经被砸碎。
被害人为女性,三十岁左右,身高大约一米六零。斜躺在床上,双手和双脚被绳子捆绑,绳子的另一头结实的绑在床脚。口鼻被黄色胶带封住,隐隐可见口鼻鼓起,有水渍渗出,被害人双眼外翻显得十分痛苦,我猜她胶带和口鼻之间,一定用沾满液体的物品封住,从而导致她窒息身亡。
周映蓉对着尸体检查了五分钟,旋即自语道:“b级案件。”说完,她扭头看向随我们一同进入现场的警察:“给我们说一说基本信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