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映蓉都是没有多加思考,便是答应了王乔铭,毕竟一场责任事故的新闻发布会而已,有什么去不得的,再说这件案子还是早点结束早放心,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到家乡休息一阵。
于是,我们便以津门市警局警员的身份来到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令我们有些意外的是,因为我们从王乔铭手上拿到的发布会议程里,是由天津港区区长章永介绍整体情况以及事故善后工作情况;津门市消防局局长邹迁介绍现场处置情况;津门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汪兼晨介绍伤员救治情况;津门市环保局局长武文蕊介绍环境检测情况。
似乎看出了我们的疑惑,王乔铭笑着解释道:“这第一次发布会,我们不是主角,而主要是维持现场秩序,保护几位座上的大佬,毕竟现在民情比较激愤。”
闻言,周映蓉仿佛是明白听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我则是没有听出更深一层的意思,问道:“难道袁局长就不发言吗?通报一下案件进展什么的?”
王乔铭闻言,和周映蓉对视一眼,却是不禁笑了出来,似乎我的问题极其幼稚。
“笑什么啊,说清楚再笑,不然我永远都不懂。”我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的很是愚蠢,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道。
“你一定没关注过这种突发性责任事故的新闻发布会,一般前五次的新闻发布会,不会通报任何案件的事情。”王乔铭笑道。
“为什么啊?责任事故责任事故,追责不是最主要的吗?”我又问。
周映蓉显然被我这一连串很不专业的问题问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声说道:“傻呀,追责进展,要私下里第一时间进行,但是表面上,善后工作和爆炸情况才是民众最关注的。你如果在前几场发布会就通报了责任原因,那么会引发那些本来就不冷静的群众的激愤表现。”
我还欲争辩群众现在想要的是一个说法,突然想起爆炸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接到的那个鼓动我们在朋友圈造谣的电话,便是连忙住了嘴。
8月13日16点30分,关于津门港爆炸事故的第一起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
我和周映蓉是便衣,却是因为身份原因,不好站的太远,只好被安排到了发布会会台旁边站着,仿佛我们俩属于勤务人员。
“发布会开始吧。”章勇看了看记者席,见记者已经来齐,便是说道。
一时之间,记者席上的闪光灯,猛然间同时闪烁,让我有些头晕目眩,此时我脑海中蹦出一句广为流传的网络语“闪瞎你的眼”。
而周映蓉却是一脸戒备的从包中拿出墨镜,戴在了眼睛上。
“怎么,很紧张?你应该是见过这样场景的吧?”我揉了揉眼睛,笑着问道。
“我想起了,在国外的时候,亲眼目睹过一起谋杀。”周映蓉压低了声音:“我们要保护的人是一个科技公司的老总,他召开新闻发布会刚开始,也是闪光灯不断,但是闪光灯停下以后,那个老总胸部中了三枪,当场毙命。凶手显然是借着闪光灯造成的短暂视觉眩晕,用消音手枪对老总实施了杀害。”我听到周映蓉的话,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笑道:“领导,我觉得你这就有些杞人忧天了。先不说台上坐着的是地方官员,而不是某个老总。就说国情也不一样,门口安检那么严,而且国内似乎也没有谁会有这么样的犯罪勇气吧?”
“没有最好,但是还是小心一些。”周映蓉道:“别的人可能不会,但是锐华呢?狗急跳墙,锐华能做出什么过激举动,能通过自己的能量夺过案件,也是轻而易举的。”
听到周映蓉的话,我恍然大悟,的确,锐华公司连在警局内杀人灭口都做得到,何况是在这里?
不过还算是我们幸运,周映蓉所提出的那种可能,在闪光灯结束以后,并没有发生。
“各位媒体界的朋友,8月12日晚11时许,津门港国际物流中心区域内瑞海公司所属危险品仓库起火并爆炸。截止今天下午四点,事故已造成44人死亡,其中包括12名消防干警,521人住院观察治疗,其中重症伤员52人,出现这样一个严重的事故,给群众生命财产造成了重大损失,作为地方政府,我们深感痛心。事故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发布会在章勇的开场白中顺利召开,桌台后坐着的地方官员,除了我们熟知的津门公安局袁局长,其他都是挨个发言,并回答的记者提问,果然正如周映蓉之前所言,这次发布会的主题就是通报现场伤亡情况以及善后进展,对于部分记者提出的关于追责的问题,总是一句话应对:追责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结果出来以后绝对不会隐瞒。
发布会结束后,袁局长为我们二人的工作报告上签了字,并且写出了积极评价,因为后续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我们二人便是自己打车来到了车站。
重新来到津门市火车站,我发现这个直辖市的车站不再如同昨天那般拥挤,候车室里候车的人寥寥无几,几乎每个人都在关注着这起爆炸案的进展,几乎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人的欢声笑语。
“那个……领导,你说这一起爆炸案,为什么刚才的发布会,公布的死亡人数是四十四人?不是初步统计已经上百人了吗?”我旁顾无人,低声问道。
“大概是因为死亡人数弹性会特别大吧。”周映蓉用不是特别确定的口吻回答道:“第一次就报出一百多人,之后的发布会,数字如果不往上加,那么群众就会怀疑政府刻意隐瞒死亡人数,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可是现在问题是,敌对势力的舆论已经散布开了,报那么少的死亡人数,更会引发不信任吧?”我又追问道。
周映蓉显然是被我的问题问住了,沉思的喝了几口手中的酸奶,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便是叹了口气,道:“上面有上面的想法吧,我们也管不着了,毕竟我们的人物已经完成了,好了,就这样吧,好不容易放假了,就别想这些没用的了。讨厌死了!”
见到周映蓉的表现,我不由为之一笑,没想到以往强势的周映蓉,也会有女孩子不讲道理的一面。
怀着各自的心思,我和周映蓉终于登上了前往齐鲁市的火车。
到站以后,我和周映蓉简单的分别了一句,便是分开了,似乎在齐鲁市,在充满对段兰芝的思念时,我一点绅士风度都表现不出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我甚至没有送周映蓉回家,任由她在车站门口提着一个大行李箱,独自等待着蒋向阳的接送。
我并没有直接回到廉租房,而是来到段兰芝楼下,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抬头看了看段兰芝住处的灯光是亮着的,我的心情此时无比的激动,我将给段兰芝在津门买的纪念品放到了地上,然后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通了周映蓉的号码。
彩铃响了许久,在我就要以为段兰芝不会接通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段兰芝的声音:“喂,怎么了?”
段兰芝的声音很是冷淡,冷淡的像是一个陌生人。
“我是周海生。”我说。
“嗯,我知道,什么事?”段兰芝的语气仍然很是淡漠。
我突然想起了我之前爽约段兰芝的事情,大概她现在还生着我的气呢吧。
想到这里,我的语气有软了几分:“我……我回到齐鲁了,你在家吗?”
“在,但是我休息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说完,还不等我再说什么,段兰芝便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想了许久,我还是给段兰芝发了一条短信:“我给你买了一些纪念品。”
这个季节,哪怕是齐鲁,也应该是燥热的,但是偏偏的,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毫无征兆的下起了暴雨。
段兰芝所住的小区门禁很严,此时又是夜晚,没有什么人冒着大雨出入楼门,所以我只好蹲在单元楼门口,等待雨小一些再回去。
在我印象里,这种暴雨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停歇下来,但是老天似乎在今天要有意跟我开这个玩笑,这场雨足足下了两个小时,还有愈下愈烈的姿态。
在我们国家,排水向来是城市建设的主要问题,就连段兰芝所住的这个小区也是一样,没一会,积水便是从台阶上漫了上来,冲当着我的双脚,湿透我的袜子,而风在此时似乎想要看我更加狼狈,恶作剧似的夹杂着雨水往我身上猛刮,很快的就让我全身都湿透了。
我紧紧的抱着给段兰芝在津门买的特产,倔强的站在墙角,我是可以给段兰芝打个电话的,但是我没有收到她回复的短信,以至于愧疚的情绪充斥着我,不能再主动骚扰她休息了。
大雨渐停,就在我要踩着积水回到廉租房的时候,单元楼的门突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