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上下打量苏青叶,心里头不住发酸,表情也显露出几分尴尬,但她又不得不拿出主人的姿态来:“这位可是苏家的苏姑娘?原道而来,辛苦了。”
说着,宁瑶还向苏青叶行了一个平辈礼。苏青叶忙屈膝回礼:“承蒙宁姑娘不弃,特特下帖子宴请,青叶不来便是不恭。初次见面,也不知道列席的一共有多少闺秀,我便擅作主张,带来了二十方绣帕和二十个荷包,虽然东西都是寻常,却都是我亲手制作的,权当做见面之礼,只交给宁姑娘分送给大家吧。”
苏青叶一早猜到宁瑶这样的闺秀,但凡宴请必然不会只请她一个人。且听闻宁瑶高傲,所结交的人也不过就是那么几位,无论今日这宴席是个什么意思,列席的女孩子必不会多余二十个,苏青叶把这敬送之力准备了二十份是只多不少的。
且,这些人她是不认识的。把见面礼交给宁瑶,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分送,众人喜欢什么花样子,又有什么忌讳讲究,宁瑶自然比她清楚得多,也省得有什么错处或者不周到的地方,闹出不必要的误会。
宁瑶挑了挑眉,心说这个苏青叶倒是个圆滑的,头回见面就知道送这些姑娘们礼物,也算是会收买人心了。
她接过苏青叶准备东西来看时,一眼便知道用的都是上等的材料,颜色新鲜,每一个都绣得精致好看,叫人爱不释手。
且,她下帖子请苏青叶本来就是一时兴起,从苏青叶接到帖子到今日过府,前后也不过三天的时间,就是让她变,只怕也一下子变不出这二十份的绢帕荷包来。可见苏青叶平日在家的时候就是一个勤快的姑娘。
纺织针黹本就是这个时代女孩子所谓的“本分”,且绢帕荷包又是平常却最能体现闺中女子拳拳心意的物件。更何况,苏青叶的绣活向来为人称道,这些姑娘家的,本来就十分钟爱这些东西,这若是让她们都得了,岂不是自己招来满屋子为了奚落苏青叶的人都要变成赞美她的了?
可是宁瑶就是万般不情愿也好,苏青叶明说了这些东西是给她,由她分送给在座姐妹的,她怎又好自己一个人收起来?少不得当时按照各人的喜好,一人送了一套,人人心满意足后,她手里竟还剩了六套。
众人欢喜起来,拿出各自得的东西比对。都对苏青叶的绣活赞美不已,早就把今日的来意给忘道了爪哇国去了。人人心中暗服,个个心里暗忖,怪道这个苏青叶,人来这儿没个几日,名声就这样的大。
瞧她模样那么好,略施粉黛,简单装饰都能美得跟天仙似的,手又这般巧,待人还如此亲和,怨不得人人说她好呢!
苏青叶见众人都跑来称赞自己,难免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她怕宁瑶不高兴,便笑道:“众位姐姐可别谬赞了,我实在是不敢当的。这也是我闺中闲来无事,只会鼓捣针线才有的这些东西,并不值什么,旁的我也就不能了。
却是宁姐姐高风亮节,我瞧着每每分送出去的都是各位姐姐妹妹们喜爱的图样。只不知道剩下的这几样,姐姐可喜欢?若是姐姐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样子,只管告诉我,赶明儿我特特绣好了,亲自给姐姐送来。”
宁瑶早就酸起来了,听见苏青叶主动伏低做小的说法,她倒是略略消了些气,撑起笑脸道:“是你的礼数好,方一见面就送了这么有心思的东西。我瞧着,虽是旁人捡剩下的,却也是一样的精致,我竟是看哪一个都是好的。且我一下子得了六份呢,哪里还有不满意的道理呢?”
宁瑶这话,明赞实贬,嗔怪苏青叶给她的这六份东西倒是别人不要了,她才捡了个剩。可这话却是很没意思的。原是人家送了二十份给你,因不知道众人的喜好,才叫你一份份送出去的。
别说你自己手里还有六套,已是比旁人多了许多了,就是送,那也是你宁瑶亲手递过去的,难道此时还要怪苏青叶分得不均、不公、不好?
苏青叶听了这绵里藏针的话只当做没听懂,拿帕子掩唇低低笑着,谁料想宁瑶这话却激怒了另一个人。
此人名叫楚月,乃是月河镇明月酒楼的千金,说起来除了宁瑶,也就是她家财力最为雄厚,别人同她说话都不敢挺腰杆的。只可惜她是个庶女,又因为自己的亲娘受了冷落,嫡母随便寻摸了一个理由,让她远远的到庄子上为她爹祈福,虽然好吃好喝好教养,却也是好几个月才得回家一趟,不怎么受待见。
她本人倒十分有傲骨,境遇如何似乎都没能成为压垮她的理由。在这样的环境下,楚月可以自由出门,受着大家闺秀的教养,却又晓得明间疾苦,很是有几分侠义心肠。
她便忽然笑道:“宁姑娘这话就差了几分意思了。这东西人家苏姑娘先敬献给了你,已然待你最重,且你自己得了六份,人家特特说了给你绣你喜欢的款式送来,你还要如何?且你今日得了好东西,紧着客人们先挑,本来就是你身为宾主的好意思,怎么还怪我们选走了你喜欢的花样子不成?”
楚月的话虽然听起来不轻不重,却是四两拨千斤,让所有得了东西的姑娘们心中都对她有了几分恼意,楚姑娘说得对呀!
宁瑶自己也慌了:“楚月姑娘,我……我没有这个意思呀……”
哎呀,怎么忘了还有这个人在场?
宁家虽然在宁家村靠着锡土矿做了土财主,在月河镇上却还是要卖楚家面子的,所以宁瑶每逢宴请,即使楚月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她也不敢不请。
只是讨厌的是这个楚月倒是每次都会赏脸列席,却不知为何到如今都好几年了,她还是很不喜欢自己,今日有她出来下自己的面子,宁瑶倒是一点都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