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雪玲叹道:“若论要强,这苏家村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不及你季萍儿千分之一!”
季萍儿哈哈一笑:“如此,我便当是夸奖我的话听去了。”
常雪玲本来还满满的担忧,瞧着季萍儿却平心静气得很,问问她们家的生计,佃户们虽有微词,但是庄稼户过日子,哪里能赚多少花多少?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些成算,也都有些积蓄,不过是捱一年的穷日子,多多少少也能混过去。
季家更不成问题了,要说季萍儿还是果决得很,享得了富贵,也忍得住贫寒。自她老父亲去后,家里头一个闲人也不养,节省下的这一大笔月钱的开支,别说一年,季家余下的人三五年的花销都出来了,只是季萍儿外头只说根本就发不出钱来,那些下人们见捞不到油水,也都服从安排,各自谋生去了。
季萍儿反而松了口气:“也是我父亲在的时候爱摆谱,说起来,他不过是个致仕在家的举人,哪里需要那么多排场?又养了那么多的清客吟诗作对,我们家又不是什么王公贵族,若没有这一出,以后我这家可也难当了。且论因祸得福,我也没什么可愁的了。”
常雪玲深以为是,甚至更加敬重起了季萍儿。亏得她也是从小读书的,若是普通的农村妇女,哪里能有这样的远见。
从季家回来的路上,常雪玲倒是奇怪得很,问苏青叶:“平日里你的话最多,怎么今日见到你季姨娘,你却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苏青叶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常雪玲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有光:“娘,姨娘可真帅,我以后也想做像姨娘那样的女人!”
常雪玲哭笑不得:“你说什么?你姨娘现在一个女人家要撑起门楣,带着两个孩子,虽说眼下还不愁生计,可是她这一生保不准还有什么风险,你说你想像她一样?你这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她这样……很好吗?”
苏青叶笑道:“谁说我非要像她这样生活了?我只是觉得季姨娘作为一个女人,实在是活得潇洒,什么事情都能自己说了算。试问在男人当家的时代里头,女人能像季姨娘这样活得自尊自主,多不容易啊!”
苏青叶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心向往之的表情,常雪玲却还是不太理解地摇了摇头:“要这么说,她的确是能自己做主,但我觉得,一个女人家,还是不要太强硬的好。毕竟,出嫁从夫才是理所应当的嘛。”
苏青叶哑然,她又能怎么说呢?跟生活在封建社会的常雪玲讨论女权?
“娘,我就这么一说罢了。对了,娘你说这一场大火下来,村儿里到底有多少户人家受到了影响?”
一说起这个,常雪玲脸上便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首当其冲的便是你姨娘家的那些佃户了,他们辛辛苦苦忙一年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一场大火什么都没了,一年的口粮就断绝了。
然后就是自家田地挨着季家的那些散户。他们大多也都是靠着几亩薄田度日,这一下也是没了收入。
至于咱们家和宫家、戚家这样的人家,虽然有所波及,但到底有些家底,仅一年限的,倒也能熬过来。
你爹也说了,咱么家的粮店,今年恐怕是开不成的了。开粮店,没有粮食就是头等大事,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你说是不是?”
苏青叶点点头:“倒也无妨。账本子我也是看过的,咱们家眼下手里头的银子都是去年卖粮食结余的,即使一点进益没有,熬上个一年也是足够的了,啥也不影响。只是苦了村儿里那些靠着田庄出息的人家儿了。”
常雪玲叹道:“可不是么,倒真是艰难。你是不知道,昨儿晚上,你大伯又来了。”
苏青叶一愣,她来了这个时代之后,晚上并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早就已经习惯早睡早起了。每天晚上吃完了晚饭,苏青叶总是要在屋子里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按照现代的时间说,每天晚上七点半到八点的时候她就已经洗漱好了上床睡觉,次日清晨六点多就起床了。
这已经成为了她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如今苏家的院落又大,她自己一个房间,凡睡着了,家里头一般来什么人,苏青叶一个女孩子是不用管的,所以她大伯苏大山即使是晚上造访,苏青叶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即使她没在场,苏大山的来意苏青叶也是一口就猜准了:“大伯他……是来借钱的?”
常雪玲点头:“可不是嘛……说是家里头也有大半的地被烧了,今年只怕过不去。我们倒是也知道,那是你爷爷留下来的祖产,正好就在季家东边那片地旁边,你大伯却是没有撒谎。只是……你爹心里明镜儿似的,眼下若是心软借钱给他了,只怕再想往回要可就难了。”
来了几年,苏大山是个什么嘴脸,苏青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于是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娘说的很是呢。如今村儿里许多人家都是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只怕都会想着借钱。咱们家素日在村子里已经算是会做人的了,我也层听见有人管我爹叫苏大善人,这会子,娘你猜村子里的人会不会都想到我爹,然后来咱们家借钱?”
苏青叶这话倒是令常雪玲一愣,她却没想到这一层,可是细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咳声叹气道:“可不是嘛!若是到时候人人都跟咱们家借钱,你爹那个性子,保准不会看着人饿死。可咱们家又不是开钱庄的,平白无故,哪里有那么多银子可以借给人的?若是一笔一笔都借出去了,家底子掏空了,咱们自己的日子还怎么过?”
苏青叶沉吟半晌,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忙道:“娘,你听说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与其借钱给他们,倒不如教教大家另谋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