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树枝上射下来,落到胡进学脸上,光影斑驳,让他的身形也变得不那么真实了,即便大个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依旧让人无从琢磨。
连续五天的的艳阳天,天气转暖,树梢头也萌发了一丝新绿。春天快要来了,就连掠过庭院的风,也带着一丝植物的清香。
院中静谧而安详,一只小鸟停留在枝头,好奇地看着下面的几人。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朗声道:“君服兄,尽全力攻击,不用留手。看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啊,来来来,活动一下筋骨。”
谢自然也不说话,只微微地点了点头。
对决的两人都脱掉了官服,大冷天的都穿着单薄的麻布衫子。
看了看渊停岳屹的胡进学,谢自然却发现大个子浑身上上仿佛连为一体,找不到丝毫破绽。
他和胡进学已经对峙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可就这么站下去也不是法子,谢自然少年得意,难免轻狂,一咬牙,试探着跨出去一步。
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
就在这一瞬间,胡进学右手一挥,拳头已经奔至谢自然的面门。
谢自然没想到胡进学来得如此之快,大惊,闪电般的跃开。
这个时候,那一拳所带着的爆裂之音这才响起,响亮得如同一匹撕裂开来的新布。
枝头的那只鸟儿猛地飞起,一小团积雪落了下来,随风飘扬。
地上的雪已经化了,青石板很湿,谢自然这一跃开,落地时,脚步却是一滑,身形不禁一晃。
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
以胡进学的武艺,他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果然,只一瞬息,胡进学就稳稳地跨出一步,双拳以一个简单的双风贯耳,就朝他两边太阳穴轰去。
谢自然无奈,只得分开双手将胡进学架住。
可就在这个时候,看起来厚重稳健的胡进学突然腾空,双腿连环踢来。
谢自然大惊,汗水一刹那从背心渗出来。
无奈之下,也只得依照胡进学的路数,同样连环飞踢。
“啪啪啪啪!”两人四腿刹那间对在一起。
谢自然后发制于人,有趔趔趄趄地退了好几步,直到背心撞在树干上这才停下来。
积雪如雨点一样飘下,落了他一头一脸。
胡进学收了势,笑问:“君服你已经失了下盘,还用比吗?”
“却是不用比了。”谢自然摇了摇头。
看到自家老爷吃亏,在一边观战的谢家伙计都懊恼地叹息起来。
刚这两人的对决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就是在点光石火的弹指一挥间。苏木虽然不懂得武艺,却也识得其中厉害。这力道,这速度,若是换上自己,只怕还没看清楚人家的拳路,就被击倒在地了。
这才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啊。
“好。”关继宗叫了一声,做为一个纯粹的文人,关知府什么时候见识过这样的功夫。只叫了一声好就张大嘴巴,再说不出话来。
苏木忍不住低喝了一声:“好!”
胡顺在旁边也满意地摸了摸胡须:“进学这四五年勤练武艺,外门功夫已然大成,就算放眼全天下,也算是一等一的武艺。拳怕少壮,棒怕老狼。进学正值壮年,却是一生中最顶峰的时期。这种武艺至少还能维持十来年。等满了四十,才会逐渐走下坡路。”
苏木和胡顺刚才从正德皇帝行宫出来,去找胡进学商议,却不想他已经先一步到了谢自然这里,还拉着他比武。今日所议之事事关重大,苏木又顺便派人将关知府也一道请了过来。
听到这话,苏木心中一阵惊喜,他也没想到胡进学如今的武艺高成这样。自己正要做一桩大事,手头正需要得力人才。说句实在话,老丈人的武艺还算是不错的,可他受过伤,最近年纪也大,又是外门功夫,已经不能和五年前相比了。
只不过,谢自然落到胡进学手头,竟然一招落败,叫苏木略微有些失望。
不过,一想,正如胡顺所说,胡进学如今也算是外门一等一的好手,谢自然才多大点年纪,败在他手头也不让人意外。
谢自然摇完头,一脸的落寞:“谢某这两年转了军职,平日间这一身武艺也没放下,军中也有不少好手可以切磋。且,若说起实战的本事,谢某也算丰富。却不想,在进学你手头走不了一招,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胡进学道:“君服,若说起真实本领,你虽然比不上我,可走上十几招也是可以的,怎会如此狼狈。你是心乱了,心一乱,脚步就不稳,对上敌人,只能任人宰割。”
谢自然苦笑一声:“进学你说的话我懂,可是……囡囡都失踪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半点消息,我这心中……”
他看起来满面都是疲倦,眼睛里布满了红丝,一副无精打彩模样,显然这段时间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住口!”胡进学大喝一声:“男子汉大丈夫,看你患得患失成什么样子?囡囡被人给拐了,你道子乔不担心,我们不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尽力去寻就是了。将来若抓住那两个牙子,自然要千刀万剐以泻我等心头之愤。可现在,马上就是一场空前大战,国家正是用我等之时,你还想其他做什么?”
他越数越严厉,说起话来也不客气了:“谢自然,囡囡是何聪明伶俐的女孩子,以前也不是没被人牙子拐过,后来不也逢凶化吉,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可是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马上就要上战场了,战场之上,千人万人拥挤在一起,一刀一枪就能分出生死,哪里有功夫让你胡思乱想。你如今连马步都扎不稳,真到时,被人一挤倒地,不用敌人动手,首先就被踩死了。”
“你死不要紧,将来囡囡若是回来了,又该怎么活,坏了子乔的的大事,你就算做了鬼,也不会心安!”
一声接一声,如同雷霆一般响亮。
谢自然那张已经显得苍白的脸慢慢变红,最后变成了羞愧。
他猛地一揖到地:“进学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
苏木见谢自然恢复正常,咳嗽一声,走上前去:“好了,君服,你对囡囡的关心我们都是知道的。如今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走,进屋说话,有大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