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夫人连忙应下,和丫鬟拿出杨梦尘跟楚蝶衣的字,小心贴到木板上。
看清两人的字,在场众人均长吸口凉气,睁大双眼中充满震惊。
先不说诗词的内容如何,单看杨梦尘一手行书如行云流水,离方遁园,而楚蝶衣的草书狂放豪迈,连绵回绕,让人看得眼睛发直,心神震撼。
尤其略懂书法之人连连惊叹赞赏,可惜宸王妃刚刚说了女子的东西不能外传,如若不然,她们定要带回家好好珍藏。
龙风盈稍微好些,一双眼瞳里闪烁着惊骇和恼恨,而马茹茵三姐妹则面色发白,心中后悔害怕。
那些附和龙风盈的闺秀们,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躲起来,省得宸王妃借故发落她们。
宁亲王妃等人与荣有焉,瞥了瞥龙风盈几人,眼底眉梢蕴着清冽。
看了海棠一眼,海棠随即上前把两幅字卷好拿回来,杨梦尘淡淡说道:“现在该鉴赏其他人的作品。”说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看龙风盈和马茹茵三姐妹。
龙风盈面色还算正常。
马茹茵三姐妹却心虚地低下头,只因刚才她们边写字边偷看杨梦尘和楚蝶衣,见两人从容淡定,完全没有怯场的感觉,不知为何,三姐妹感到莫名恐慌,结果自然比平时写的字还要差很多。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尉迟夫人正好贴出了三姐妹的字,熟知三姐妹的人看到后都窃窃私语,三人羞得无地自容,紧揪着丝帕,心里恨死了杨梦尘和楚蝶衣,更怨恨提议写诗的龙风盈,若非是龙风盈,她们也不会当众丢脸。
三姐妹一味将罪责归咎别人,殊不知如果不是她们居心叵测,又怎会有这次的羞辱?
真可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和阿蓝的字已经拿回来,至于其他人的是否要誉抄一份拿给公子们传阅,杨梦尘没有兴趣,正想招呼宁亲王妃等人离开,余氏带着人忽然前来:“宴席要开了,各位夫人小姐请入席吧。”
杨梦尘和宁亲王妃等人遂跟侯府丫鬟前往宴席,其余众人也跟随其后。
“茵儿,出什么事呢?”余氏拉住嫡亲女儿,她一来就察觉气氛不对劲,而那些夫人小姐看她的眼神也分明带着嘲笑。
咬了咬双唇,马茹茵低声回答:“没事。我们快去招呼客人。”
若是让长辈们知道她和两个堂妹坏了大事,肯定会责罚她和两个堂妹,即便瞒不住,至少要等宴会结束,到那时宸王妃颜面尽失,长辈们自然不会再责怪她们。
二房的马茹琳和马茹晴连连点头附和。
女儿和侄女样子一看就有事,但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余氏按捺住疑问和女儿侄女往宴席场走去。
另一边,没有拿到杨梦尘和楚蝶衣的字,静王满心恼怒和不甘,转念想到接下来的计划,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和势在必得,然后随诸位公子一起去前院入席。
早知侯府此番主要针对她和阿蓝,但未免发生意外,杨梦尘仍然拿出药丸,不露痕迹地让关系好的几家女眷服下,各家男子们不屑新阳侯府,故而一个都没有来。
宴席进行到一半,一个丫鬟上来添茶,先给杨梦尘左右两边的龙婧熙和康王妃的茶杯续了水,最后才是杨梦尘。
注意到那个丫鬟似乎有些紧张,垂在身侧的左手攥成拳头,难道是新进府的丫鬟,还是敬畏她的身份,以致连添个水都如此紧张?恐怕都不是吧?杨梦尘表情沉静,唇角划过一抹似笑非笑。
不知什么原因,那个丫鬟的身体突然向前一扑,整个人连同手上的茶壶就要扑向杨梦尘,杨梦尘闪电般站起身往右后方退开一步,避开那个丫鬟和茶壶。
与此同时,海棠低垂的右手借着衣袖遮挡轻轻一弹,那个丫鬟收势不住,直接扑到桌面上,手中茶壶脱手飞出,形成一条抛物线,好巧不巧砸到对面那一桌的马茹茵身上,马茹茵尖叫一声,下意识边站起来边挥开茶壶,茶壶又飞向旁边的马茹琳,顿时又是一声尖叫,引得众女眷纷纷转眼看过来。
马茹茵和马茹琳的衣裙上均沾染了好多茶叶茶水,看到众女眷惊讶嘲笑的目光,马茹茵又气又怒得满脸通红,指着呆愣站着,浑身颤抖的那个丫鬟怒骂道:“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给我往死里打!”
马家女眷全都惊呆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马茹茵这一声怒喝,方回过神来。
余氏急忙走过来,一边吩咐丫鬟扶女儿和侄女回房换衣裳,一边命令婆子把那个丫鬟拖下去,一边跟众人赔礼道歉,眼角余光瞥向杨梦尘,眼神满含恼恨和怨毒。
若非杨梦尘,茵儿怎么会当众出丑?这些人又怎么会嘲笑茵儿泼辣无礼?
至于这出泼茶闹剧的始作俑者正是她和马家人,她似乎已完全忘记。
龙风盈一直悄悄盯着杨梦尘,可惜并未看清杨梦尘怎么避开的,心里自然很失望疑惑,不过就算杨梦尘现在没有中计,她们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于是悄悄给二房的张氏使了个眼色。
张氏点了点头,看了身旁的嬷嬷一眼,那个嬷嬷遂偷偷离开。
将几人的举动看在眼里,杨梦尘眉宇间清澈如水,然眼底神色逐渐冷凝,沉寂如一冰镇深井,透着刺骨凉意。
看着马家人,宁亲王妃等均是目光不善,只是看到杨梦尘眨了眨眼,这才忍着没当场发作。
而旁边那一桌有个丫鬟正好要给楚蝶衣添茶,发生这一幕,眼里分明盛满慌乱和害怕,未免步上那个丫鬟的后尘,小心翼翼给楚蝶衣添了茶后急忙退下。
那个丫鬟的那一猛扑,导致杨梦尘她们这一桌的碗碟大部分被打翻了,自然无法再继续,便又回到园子里赏花。
其他人不好留下,也回园子听戏或者赏花。
“宸王妃,老夫人忽然晕厥过去,请宸王妃帮忙诊治。”一个丫鬟满面焦急地跑来。
宁亲王妃沉声呵斥:“你们不去找大夫医治老夫人,偏来找九儿,是何道理?”
“回宁亲王妃,府医前几天回老家了,老夫人突然发病,重新找大夫来需要不少时间,而世人皆知宸王妃医术超群且宅心仁厚,还望宸王妃发发善心,救救老夫人!”那个丫鬟猛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宁亲王妃还待要说什么,杨梦尘悄然拉住了她,朝周围扫一眼。
这个丫鬟的声音很大,再加上这番动作,已经引得周围很多人看过来,就算杨梦尘不愿意医治,也得去看看,否则就会给人诟病。
顺着杨梦尘的目光,宁亲王妃等看到那些人窃窃私语,瞬间明白这件事的内里乾坤,心里虽恼恨马家人的卑鄙无耻,表面却丝毫不显。
“本王妃也很担心老夫人,就和九儿一起去。”宁亲王妃不会让侄媳妇单独涉险。
康王妃几人同样表示要一同前往。
那个丫鬟急了,有宁亲王妃她们在,她还怎么引宸王妃去那里?可是又不能出言阻止,只有干着急。
瞥了瞥那个丫鬟,杨梦尘微笑着对宁亲王妃等说道:“我带海棠和墨梅去即可,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听邵夫人讲边关将士的英雄事迹,放心,我很快回来。”她倒要看看,那些人设计了什么陷阱?
看到杨梦尘眼底的意味深长,宁亲王妃等人明白她心里有数,纵使不放心,倒也没有阻拦。
那个丫鬟暗暗松口气,站起身连连表示感谢,指引杨梦尘三人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来参加赏花宴的前一晚,杨梦尘就让海棠打探清楚了侯府的方位结构,很明显这条路通往前院,而她又敏锐闻到前方丫鬟身上,顺风传来阵阵一股淡淡气味,不由得眸光一凛,转瞬便倒向身后的海棠:“我头好晕……”
虽及时扶住杨梦尘,可是海棠也感觉头晕目眩,再一看墨梅已倒在地上,正要大声呼叫,却眼前一黑,抱着杨梦尘双双跌倒在地。
拍拍手,那个丫鬟指挥立马出现的三个侍卫,把杨梦尘带去不远处的院落的厢房里,奈何海棠纵使昏迷过去,仍然死死抱着杨梦尘,根本分不开,两个侍卫只好将两人一起带过去,另一个侍卫则将墨梅带去旁边厢房。
“我去通知公主,你去把人带过来,你们两个守在这里。”丫鬟交代三个侍卫。
没过多久,静王带着随从前来,随从迅速杀了两个守在门外的侍卫,提着两人尸体很快消失无踪。
而静王推开门走进来并关闭房门,然后缓缓走到床边,凝视着床上双眼紧闭的杨梦尘,脸上难得地浮上一缕柔情,眼瞳里闪烁着炽热光芒。
得知龙风盈和马家人要算计杨梦尘后,他就打定主意顺水推舟,不过杨梦尘是他看上的女人,当然不能让别的男人欺辱。
他安排了人一直在暗中盯着龙风盈和马家的人,接到消息张氏身边的丫鬟成功将杨梦尘骗来此处,他便尾随而至。
想到今天之后杨梦尘就会独属于他,辅助他登上皇帝宝座,静王心潮澎湃,坐在床边,伸手想抚上杨梦尘如玉的脸颊,却在即将碰触到杨梦尘脸颊时,忽然眼前一黑,后颈一疼,整个人顿时倒了下去。
原本昏迷不醒的杨梦尘和海棠几乎同时睁开清眸,海棠随手一推,将原本让倒向两人的静王向后面倒去,至于那‘碰’地一声响动,两人均心有灵犀地忽略不计。
从床上下来,杨梦尘整理稍显皱褶的衣裙,而海棠则把静王搬到床上,扒去衣裳,然后盖上被子。
刚刚做完这一切,屋外传来两道脚步声,两人相视一眼,悄无声息站在离房门三步远的地方。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间,杨梦尘素手轻轻一扬,那名侍卫和一个年轻男子就倒在地上。
海棠一手提着一人扔到床上,扒去两人衣服与静王并排平躺着,王爷醋劲极大,若是知道王妃碰过其他的男人,肯定暴跳如雷。
“王妃,人带来了。”墨梅忽然进来,两边腋下夹着马茹茵和马茹琳。
不用杨梦尘吩咐,墨梅直接把两姐妹扔到床上,看到床上的静王,顿时怒火万丈,好在还有几分理智,否则墨梅定要将这胆敢觊觎王妃的静王碎尸万段。
看了看香气四溢的香炉,杨梦尘唇角扬起一抹魔魅冷诮,挥了挥手,这才带着海棠和墨梅走出房间并关闭房门,然后从另一条路往内院走去。
走了没多远,看到一片衣角闪进旁边厢房里,杨梦尘漆黑眼瞳里闪着一丝玩味。
侯府的这场赏花宴真是好戏连台,简直太有意思了。
海棠和墨梅也看到那片衣角,不由得眉头紧蹙:“王妃,要不要过去看看?”
“与我们无关,走吧。”杨梦尘摇头,接着附在墨梅耳边交代几句,墨梅迅疾消失无影。
杨梦尘和海棠走到一处假山旁,看见一个女子正低声跟丫鬟说着什么,隐约听到‘楚蝶衣那个贱人……邵将军……本小姐……将军夫人……’等话语,那个女子是之前附和龙风盈的闺秀之一,鸿胪寺卿的庶女郭欢,很明显郭欢想要算计楚蝶衣。
杨梦尘侧目看了海棠一眼。
海棠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两人身后,迅速将两人敲晕,接着把丫鬟带去别处毁尸灭迹,再回来提着郭欢,使其脑袋撞向假山,登时鲜血直流,最后拿出一个小瓷瓶在郭欢鼻子下晃了晃,站起身来:“王妃,两个时辰之内她醒不了。”
点点头,杨梦尘始终冷眼旁观,表情如寒霜般清冷淡漠,带着海棠扬长而去。
再说那个丫鬟回到内院,悄悄走到张氏的身边低声回报情况,张氏眉眼间闪过一丝喜色,以宸王妃医术超群为由,游说余氏和两个侄媳妇前往园子里,当然那个丫鬟没有跟随。
看到余氏几人前来,龙风盈急切看向张氏,见她点头,顿时心花怒放,表面却故作惊讶问道:“三弟妹不是去医治老夫人了么?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
“大夫还没到,母亲病情很危急,我们不得已过来请宸王妃前去医治母亲。”余氏一脸疑惑地回答:“我们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宸王妃,宸王妃是什么时候去的内院?”
夏之沫着急地刚要说什么,罗夫人适时摇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和宁亲王妃等人明知杨梦尘遭了算计,但坚信杨梦尘能逢凶化吉。
“小半个时辰前,有个丫鬟来找三弟妹,我们都看到三弟妹跟那个丫鬟去了内院。”龙风盈道。
在场女眷纷纷表示确是如此。
余氏摆手道:“我们根本没有让丫鬟来请宸王妃。”张氏和两个侄媳妇急忙附和。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三弟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们……”
“闭嘴!”宁亲王妃沉声呵斥龙风盈:“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宁亲王妃是长辈且素来威信极高,龙风盈自然不敢违逆宁亲王妃,于是讪讪地闭上嘴,不再言语。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怯怯地看了看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事快说!”马家人正想尽办法想巴结上宸王妃,如果宸王妃在侯府出了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余氏正万分焦急,见这个丫鬟支支吾吾半天不吭声,自是大声怒斥。
那个丫鬟吓得脸色发白,慌忙回答:“奴……奴婢看到宸……宸王妃往……往前院去了……”
“三弟妹去了前院?”龙风盈陡然拔高音量,众人也吓了一跳,继而神色各异。
龙婧熙直直怒视着龙风盈,眼底眉梢蕴着清冽和冷厉:“龙风盈,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明白龙婧熙话中含义,再想到父皇对杨梦尘那个贱人的宠爱,若是杨梦尘做出什么有辱皇家尊严的丑事来,父皇必定会处死杨梦尘,但也会追查原因,一旦查到……还有那冷酷无情的宸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龙风盈恨得咬牙切齿,同时感到莫名的害怕和后悔,她不该用这种方式算计杨梦尘,可事已至此,她已经无路可退。
“我们去找九儿。”宁亲王妃坚信侄媳妇不会有事,指了指那个丫鬟:“你,前面带路。”
一行人随丫鬟来到内外院交界的那处院落里,听见屋里传出阵阵男子的喘息和女子的娇吟声,那些夫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连忙让各自的女儿和儿媳留在院子里。
“三弟妹……”龙风盈惊惶大叫。
“住口!”宁亲王妃大怒:“你若再胡言乱语,本王妃绝不轻饶!”
龙风盈悻悻地低下头,掩饰住眼里的怨恨和妒忌。
余氏和两个儿媳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心里直呼完了,侯府在劫难逃!
张氏原本很高兴,可是看到大嫂和两个侄媳妇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方才醒悟这件事的严重后果,顿时面如死灰,心中悔恨不已。
罗夫人和萧夫人相信杨梦尘,遂上前推开房门,进去片刻后就走了出来,罗夫人沉声道:“真是荒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