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下了场雨,夏夜常见的雷阵雨,被雨水冲刷过的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发出清亮的光,月亮透过云层,散发出皎洁的柔光,远远望去,就像一盏大明灯。
席家二楼的书房里,一灯如豆,幽光一许,席士毅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相簿,相簿里全是席淑桐的照片,她刚出生时的白胖可爱,牙牙学语时的粉嫩俏皮,小学时期的顽皮聪明,中学时期的亭亭玉立,以及成年后的端庄婉约。
相片如同走马灯,看在席士毅的眼里像是会动的,那一幕幕的画面仿若就在眼前,只要他喊一声,宝贝女儿就会答应,亲昵的跑过来挽上他的手臂,唤一声爸爸。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开始出现光亮,他依然坐在那一页一页的翻着手中的相簿。
杨伯路过书房时,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推门走了进去,“老爷,您这是……”
“是忠义啊,怎么?你还没睡?”席士毅后知后觉的拧了拧的鼻梁骨。
“我的老爷,这都天亮了!”杨伯走到窗边,刚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空气迎面扑来,伴随着一缕缕金色的光芒。
席士毅看向窗外,这才察觉到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
虽说是夏天,但清晨有些凉,老人家最受不住冻,杨伯便取了件睡袍给他披上,瞅到了沙发上的相簿,“老爷又想小姐了?”
“想又能怎么样?她都不在了!”
人生最悲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想起最宝贝的女儿已经不在了,他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
“我听下人们说昨晚您在禄轩堂遇到了大小姐?”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就算鲁美玲再不想让人知道昨晚的事,小道消息还是泄露了出来。
席士毅点头,“嗯!”
“还有小小姐?”
小小姐指的是康灥。
一提及康灥,席士毅一扫脸上的疲惫,显得分外精神,“什么小小姐,是小少爷,男孩!”
“哎?”杨伯是见过一回儿的,他记得是个女娃娃啊。
“男生女相,长得像淑桐,那眉眼都像极了,看成女孩也不奇怪,不过那胆子和脾气却是百分百男孩的,分外皮实,还特别聪明!”
杨伯见他说起康灥那么高兴,便顺口赞了一句,“老爷好福气!”
福气两个字却让席士毅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起来。
“老爷?”
席士毅叹了口气,苦笑道,“福气什么,儿子和妈一样,见了我就走,连喊一声都不愿意,我让仲远去追,你猜怎么着,撂下句‘老死不相往来’话就走了,仲远为了追她,还被她推了一把,脚都瘸了,这脾气哪里有半分千金小姐的该有的教养,都是端木万江那个武夫教的,什么不好学,要学武,你说这是该女孩子学的吗?”
他越说越生气,到最后便咳嗽了起来。
杨伯赶紧抚拍他的背,“老爷,您别着急,大小姐就是怨您当年不准小姐和姑爷葬一起的事儿,话说开了就好,我觉得大小姐不是那种鲁莽的人。”
对于席家二房说的话,只能信一半。
“什么姑爷!你这时候还提他做什么,要不是他,淑桐会死吗!?说什么海豹突击队,什么以一敌十,关键时刻还不是一样没用。”
听闻,杨伯心里直犯嘀咕,这事过往他也说不了不下十遍了,那是对方歹徒心狠手辣,先抓了小姐,再威胁姑爷,姑爷是不忍心小姐受一丝伤害的,什么苦什么罪都自己受,这才着了歹徒的道,被麻醉剂给弄得四肢不能动弹,要不然那歹徒肯定会被劈成十七八段。
可惜在他家老爷心里,姑爷再出类拔萃也没有用,除非小姐能活过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话。
“好了,老爷,您一宿没阖眼了,我扶您上楼睡一会儿,不然您的腿又要痛了。”
席士毅却不肯,还在继续念叨端木万江的种种不好,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宝贝女儿万事都是聪明伶俐的人,为什么偏要选他,整一只野生棕熊,一点书香气质都没有。
那么多年过去了,这就是他心里的一个结,有时他也会想,要是当年自己退一步同意两人的事,会不会一切就会不同?
“忠义,我当年是不是太狠了?”
杨伯顿时一惊,“老爷,您怎么突然说这个了!”
“你别岔开话题,实话实说,我想听!”
杨伯哪敢说他的不是,只得道,“老爷当年也就是心疼小姐,做什么都不算错。”
“也就你会这么说……”席士毅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他又道:“忠义,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可以信任了。”
“老爷,您说,想我办什么事?”
“我想知道皛皛住哪里,嫁给了谁,日子过得好不好?还有那个小家伙……”
杨伯脸色立刻一亮,“您放心,我马上去帮您查。”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我已经退了下来,有些事,有些人不好去求,所以线索不多,你去问问禄轩堂的经理,昨晚太和殿吃饭的人是谁,应该能查出点什么。”
“是!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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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中午的时候就去禄轩堂,找到了昨晚的值班经理,尽管他只是席家的家仆,可俗话说的好,宰相家奴七品官,那也不是随便能打发的人,他被立刻就请进了经理室,茶和点心也是一样没落下。
一番问询后,值班经理起先是不肯给,说是不能随便泄露顾客的*,杨伯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给了一些好处,他便将昨晚太和殿订位的人名和电话爽快的给了杨伯。
杨伯拿到后便拨打了对方的电话,却被告知根本不认识端木皛皛这个人,他很是诧异,又回到禄轩堂问了经理。
经理表示没有错,又查了几遍,确定昨晚订位的就是这个人名和电话。
杨伯尽管疑窦,但人家没理由骗他,只得作罢。
他想着这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席士毅的好,省得他着急,弄个不好他又会以为是皛皛不愿意见他,祖孙关系会变得更差,他寻思着得想个其他法子,他想起那次偶遇皛皛是在一家蛋糕店前,她好像是刚从蛋糕店里出来,或许那里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便赶紧赶了过去。
蛋糕店不似禄轩堂知道他是席家的人,若是直接要员工查肯定会被拒绝,但姜总是老的辣,杨伯跟在席士毅身边多年,谋略也学了个五分,先向店员说明之前自家媳妇来这里订过蛋糕,这次要订个同样的,但他出来急忘记到底是哪个蛋糕了,手机也没带,想让店员查查,更摆出一副万一蛋糕没订可能会被家里的媳妇骂一顿的可怜相,立刻引起了店员的恻隐之心。
杨伯并不确定皛皛是否有订过蛋糕,不过是碰碰运气,未曾想皛皛的确在这家店订了康灥的生日蛋糕,不仅留了姓名,还有电话,以及地址。
有了地址一切就好办了,杨伯立刻订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蛋糕,说是明天就来拿。
到了第二天,他来取蛋糕,并亲自前往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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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宫康家别墅,康灥在花园的草坪上追着桂花跑,桂花叽叽的到处乱窜,一溜烟就逃到了树上,将千辛万苦得来的大核桃藏了起来。
“桂花,你赶紧下来,不下来的话,小心你的尾巴!”康灥在树下恐吓道。
桂花听懂了,瞅了一眼自己的大尾巴。
要说这条尾巴在康灥出生后真是多灾多难,尤其是他长牙的时候,因为出牙时,牙龈痒,他会习惯性的把东西放到嘴里啃,性情更是烦躁,逮到什么就往嘴巴里塞,有一次他看到了大核桃,直接塞进了嘴,桂花看到后就跟他抢,结果核桃没抢着,他直接将桂花的尾巴塞进了嘴里,狠命的咬了几口,疼得桂花拖出湿哒哒沾满口水的尾巴,不住的哀嚎,到现在尾巴上还有好几处毛没长出来呢。
偏偏这位小主人特别受汤圆爱戴,他说往东,汤圆绝不敢往西,连带着桂花也只能跟在后头巴结他,不过这位小主人虽然调皮,但也是很慷慨的,至少在给核桃这件事上,就比女主人要大方的多,一给就是一把,光是这一点,桂花平日对他还是非常狗腿的。
桂花甩了甩大尾巴顺着树干爬了下去,沿着康灥的手臂坐到了他肩上,叽叽的表示着对小主人的各种敬仰。
康灥自然是听不懂的,但对于他的听话,还是赏了一颗核桃,当然不会用手捏碎了给它,而是找了个石凳,用小锤子敲碎了给它。
桂花特别喜欢核桃被敲碎的声音,一听到这声音就叽叽叽的手舞足蹈。
“给!吃完了,开始训练你飞翔,你可不能再逃了!”
鼯鼠又称飞鼠或飞虎,天生长有飞膜,不开飞膜时,外形类似松鼠,一旦四肢展开,开启飞膜后,就会像张毯子,可在空中和树林之间滑翔,是一种天赋异禀的捕食技巧,桂花早已成年,但滑翔却一次都没有过,之前皛皛训练过,但它是在太懒了,怎么教都不会,加上已经被圈养了多年,早就没了野生习性,也没有同类教导,学不会也是正常的。
康灥知道后就来劲了,非要教会它不可,这成了他暑假期间的任务。
桂花一听小主人又要折磨它了,夺过大核桃就要跑,开什么玩笑,那哪是训练,直接将它从楼上丢下去,看它会不会在紧急关头飞起来,根本就是要它的命好不好,要不是汤圆每次都会接到它,它肯定死了不下十次了。
哪知脚还没迈开,尾巴就被康灥抓住了,直接倒挂在他的手上。
“叽叽叽!”饶命啊!
康灥信心十足的说道:“你怕什么,汤圆能接到你!”
“叽叽叽叽叽叽叽!”这是虐待小动物!
“汪汪!”
汤圆甩着尾巴,这是它近期最喜欢的抛接游戏。
皛皛正在客厅里做着她下期要讲课的PPT,见桂花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本想劝康灥放过它,不料却看到康灥穿了条裙子,整个人立马不好了。
“小灥,我说过几次了,你不能穿裙子!”
“裙子凉快啊!”康灥不觉得穿裙子有什么不好。
“你是男孩!”
皛皛捂额,自从康灥觉得穿裙子很凉快以后,他就乐此不疲的会换上裙子撒丫子跑。
“男孩不能穿裙子吗,谁说的,昨天看旅行频道,苏格兰的男人就穿裙子,长大了也能穿,还是格子裙呢。”
他年纪小,但驳论的本事已经很强大了。
“那是他们的民族服装!”皛皛将他揪了过来,动手要替他将裙子脱了。
“满清的皇帝也穿裙子的,龙袍就是裙子式样的……”
康灥据理力争中,但被皛皛一口否决,“无论你怎么说都不许穿裙子,你是男孩……这点改变不了。”
她今晚一定要和康熙好好说说关于儿子穿裙子的事情,全是他折腾出来的,要不然儿子怎么会对裙子上了心。
康灥灵机一动道,“那我带上发夹是不是就能穿裙子了?”
皛皛:“……”
重点不在这里,好不好!
康灥没辙,只能乖乖让皛皛换上了西装小短裤,换上后他还不停的嚷:“热!”
小孩子火气大,不动弹都会出汗,就别说他特别好动了,没事都能绕着花园跑好几圈。
“热就多喝点水,总之就是不能穿裙子,你要再穿,妈妈可要生气了。”
这个年纪正是认识性别的关键期,她可不想儿子将来弯了。
“好了,去玩吧!”
“哦!”
皛皛将换下来的裙子扔进洗衣机,决定有空去儿子的房间找找,指不定能找出一堆裙子来,这更要怪康熙了,每次出门都会带裙子回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都说了再生一个了,偏偏又不要,真要有一天儿子弯了,看他会不会哭死。
“皛皛,门外有个叫杨伯的人找你!”陈妈从门厅那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无线的听筒。
“杨伯?”
陈妈又道,“他说他叫杨忠义。”
皛皛一听这个名字,立刻拒绝道,“不见!”
先不论他是怎么知道她住在这里的,既然知道了,她也不会见。
“真不见?他还带了不少礼过来,说是你娘家的人……”
陈妈也是第一次知道皛皛有娘家人,因此不敢贸然将人打发了。
“我没有娘家人,让他走!”皛皛抱起笔记本打算去书房工作了。
陈妈见她一脸的不喜,也敢问得太多,只好将原话通过电话回给了门外的杨伯。
杨伯料到会是这样,便将带来的礼物都放在了门口,拜托陈妈记得拿进去。
陈妈到了门口,看到又是小孩玩具,又是蛋糕的,觉得皛皛娘家人还是不错的,怎么皛皛就这么不待见呢。
接着第二天,杨伯又来了,照旧是一堆礼物。
皛皛依旧不见。
第三天……第四天……
整整一个星期,杨伯每天都来,每次都是带着礼物,天天不同。
不止陈妈不好意思了,皛皛也忍耐到了极限。
到了第八天,皛皛终于走出了别墅,来到了门口,面对喜极而泣的杨伯,她实在说不出一句重话。
母亲在世时就曾说过杨伯就像她的一个哥哥,陪着她上学,陪着她玩耍,要她能像对亲舅舅一样的对待他。
她没忘记。
“进来吧!”
“谢谢,大小姐!”杨伯赶紧抹了抹眼泪,提着大包小包的跟在她后头进了别墅。
与此同时,骄阳似火的S市却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案子,社会舆论一下子就将它推到了顶点。
一名四五十岁的女清洁工打扫大街时,在垃圾桶旁捡到了一个提包,包中装有500多片煮熟的肉片,非常沉重,清洁工的收入并不高,尤其是外来务工人员,没有任何劳保,几天能吃一顿肉那就该感恩了,何曾见过那么多肉,想想不是钱,只是肉,自己不吃的话,天气那么热就会馊掉,太可惜了,便拿回了家。
原本以为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准备红烧着吃,但她在清洗肉片时发现了三根人类的手指混在其中,吓得差点心脏病发,连滚带爬的回卧室拿手机报案。
S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立刻赶往现场,了解事情的始末。
过了三天后,尸体的其他的部分被一对晨跑的夫妻在桥墩下发现,它们被包在提包之中,裹着一条鲜血淋漓的被单。
经过法医尸检,尸体在死后肢解,然后被煮熟,总共被切成了2000多片,刀工十分精细,码放整齐,可见凶手的残忍与超强的心理素质。
但是死者的头部被碾成了碎片,无法做有效的面部复原,手指的指纹也被去掉,更没法对比指纹库,死者的身份暂时成了一个迷,只能从碎尸残留的部分体征看,死者是一名女性。
有道是搞定尸体,就等于搞定了谋杀。
死者是谁都不清楚,谈何侦破,一时间公安局刑警大队愁云惨雾……
于是,他们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
端木皛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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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清洁大妈的内心阴影面积……
二狗哥再次被急性肠胃炎打倒,发烧胃痛,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