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励十五年正月十七,册立三皇子赵炂为太子的旨意昭告天下。
同时昭告的还有因为大励帝身体不佳,三皇子年幼,由定安公主赵影监国,处置朝政。
旨意一出,天下皆惊。
然而惊讶都是私底下的,过完年重新开印的地方大员们没有一人上表反对。
这个年,可是死了一位皇后、一位实权国公,皇子也死了一个、失踪了一个。
除了奉国公,京城十多家勋贵也死了人。
虽然奉国公一系在这次事变中是受害者,但大励帝醒来以后对他们并没有手软。
金吾卫都统再一次反水,在大励帝的指使下查抄了奉国公府在内的多家勋贵府邸。
世家勋贵豪横了几百年,各种违法违制的事情没少干,一抄家底子都抖露出来了。
私藏甲兵、贪赃枉法、欺压平民、贪墨军费、侵吞良田等等,证据确凿,不容狡辩。
大励帝下了重手,一连革除了十三家世袭勋贵的爵位。
大励帝如此决绝,一来世家勋贵已经衰败,是动手清理的绝佳机会,二来也是发挥余热,在赵影监国前为她扫除执政的障碍。
做完这件事,大励帝就搬离皇宫,住进了金霞宫,从此安心休养身体,赵影正式开始监国。
赵影同时还兼任腾骧卫、山陵卫两卫的大都督,一手掌握大裕朝最强大的修行力量。
凤鸣府,西羽县,陈族。
年都过完了,前来拜访的宾客马车却在庄子外排成了长龙。
县里的,府里的,还有其他地方,几乎整个宁州的官绅、世族、豪强都派了人上门。
至于上门的理由嘛,是来给陈婆子贺寿的。
陈婆子是正月二十二的生辰,陈辅才年前从凤鸣府回家族,和人提了一句正月底再回去,要给族里的八姑过寿,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这些打着贺寿旗号的来宾,都是各家的重要人物,那些官员在任上无法亲自前来,就派自己的儿子、兄弟前来,或者干脆让妻子出面,正好要过寿的是女眷,还可以一起说说话,拉近感情。
从官道通往陈族庄园的那条乡间小道的宽度只能容纳一辆双驾马车,一直没有扩建。
道路两旁是陈族的田地,族人们哪里舍得拿出来修路。
一开始他们还嫌这条路太宽,浪费地呢,差点就用锄头把路沿给刨了,还是被陈立给阻止的。
后来族人们眼界宽了,也有了飞舟,出行都是高来高去,也就不觉得这条路太窄碍事。
这可苦了那些宾客。
上百辆马车首尾相接,拥堵在这条小路上。
虽然已经到了正月下旬,天气还是挺冷的,空中还飘着零星雪花。
马车里的贵人们即使带着炭盆、手炉、热水囊,依然觉得冷得不行。
尤其是目的地就在前面,庄子里的建筑远远可见,可是却隔着密密麻麻的马车,一步步像蜗牛一样挪动,心里更是焦躁的不行。
按这个速度,进庄子怕不是要到下午去了?再耽搁耽搁就该考虑要怎么在野地里过夜了。
现在虽然是冬天,田地里没有庄稼,但是陈族人勤劳啊,过年前刚刚把田地深翻了一遍,想把土里的虫子虫卵都翻出来冻死。反正他们全族都是修士,冬天翻地对他们根本不是难事,当时有人提议,大家伙随手就给干了。
所以现在田地里走不了马车,一进去就能把轮子陷住。
也是凑巧,排在一起的两辆马车上的夫人认识,还是闺中好友,出嫁后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王夫人、马夫人聚到一辆马车上,炭盆也搬到一起,车厢里终于暖和些了。
马夫人抱怨道:“这陈族真是一步登天了,姐姐你看看,住得这么偏,路还这么破,连我们家乡下的田庄都比不上,这可真是土老帽翻身,成金贵人了。”
王夫人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看了看下人都避开了,才小声说道:“你说话小心点,这陈族现在是什么地位,可别给你们家老爷召祸。”
马夫人连连眨巴眼睛,说道:“姐姐,这陈族到底怎么回事儿?不就是认识那位公主吗?哪家贵人还没有两门穷亲戚,也未必都会得到照顾。我家老爷天没亮就把我赶出来贺寿,问他也说不明白,就说是别人都去了,咱家也要去。”
“你呀你呀……”王夫人伸出手指点着马夫人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的这个妹子从小就没心眼,嫁的人虽然豪富,但只是捐来的官身,在朝中没有什么跟脚,消息难免不灵通。
“定安公主可不仅仅是公主,她现在监国,你懂是什么意思不?”
“不懂。”
“监国的意思,就是朝廷里的大事小情啊,以后都是定安公主说了算。”
“啊!”
马夫人眼睛瞪成了两只铜铃。
原来监国是这个意思,皇帝不管事儿了,交给公主了。那她的权力岂不是相当于垂帘听政的太后?
“还有,陈族和定安公主可不是普通关系,我家老爷和我说,公主以后啊多半会嫁给陈族的族长。”
“嫁?不是当驸马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家老爷是这么听说的,你知道他上一任在京里当户部主事,认识一些人。”
“不是说陈族族长不在吗,我们来贺寿的这位?”
“这位老祖宗也不一般,听说定安公主都要喊她一声姑奶,以前都住过一间房子那种关系。”
“天哪!”
马夫人顿时觉得自己的等待是应当应分的,人家那是什么地位身份哪,在这种顶级贵人的家门外边排队,那不是再正常不过嘛。
当年她的老爷去京城捐官,为了走通吏部尚书的关系,可是在府外等了一天一夜。
马夫人决定等见到那位要过寿的老祖宗,一定要好好说几句恭维话,最好能找到机会唠几句嗑,再提一嘴自己的老爷。
和马夫人打着同样算盘的人很多。
陈婆子都要烦死了。
那些前来贺寿的女眷,一个个见面就叫她“老祖宗”“老寿星”。
她有那么老吗?还祖宗、寿星,也不怕折了她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