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人谁也不敢靠近山顶上的教堂,他们认为那会给人带来厄运,因为故老相传,教堂里住着一个专吸人血的吸血鬼,”讲到这里,王燕忽然直视着我问道:“你信吗?”
我摇头道:“我去过那里,教堂里没有吸血鬼。”
“但有更可怕的东西?导致……导致子健再也回不来的东西,对吗?”
我皱眉道:“后来怎么样了?”
“杜子健是个……很潇洒、很儒雅的男人,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我和他在金山村住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他最擅长说一些甜言蜜语的事情给我听,我……我很喜欢他,喜欢得甚至发了疯,什么都肯为他去做。”
王燕开始皱眉,看起来像陷入了一种回忆里,我忽然发现她极像一个人,但我却想不起究竟是谁,只听她继续说道:“有一次,我们……相拥在楼道里接吻,却……却被人看到了,那人是一个非常非常令人讨厌的丑八怪,我知道她也喜欢子健,想把子健从我身边夺走,她到处诋毁我、诋毁我们,我们……我们过得好辛苦,呜呜……”
王燕哭得很伤心,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我确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这时候我转过头,却在敞开着门的里屋里,忽然看到了一束花,竟然是蝴蝶香,我猛地站起来,颤声道:“我……我想起来了!”是的,我的确想起来了,王燕就是我在骑士像里找到的那根项链上吊着的相片里的女人,是的,我看着她,越看越像,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重合起来,绝对不会错!这一瞬间,我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件事是由陈崎、欧阳以及这个女人口中的只言片语里连结起来的。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我,疑惑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冷冷的看着她,说道:“我在想一些事情,我想二十年前的往事并不像你讲述的那么简单,”我把陈崎、欧阳和王燕刚才叙述的话重新理了一下头绪,淡淡道:“你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王燕没有回答,只是直起腰,微笑着看着我。
我道:“有一个叫欧阳的人,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他虽然组建了家庭,但过得并不快乐,因为他心里藏着一些秘密,这秘密有关他的家族,有一天,他在醉酒之后把这些秘密吐露给了他的好朋友,一个同为报社记者的人,我想他这么做,是因为他的妻子背叛了他,暗中和他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就像你说的,在楼道接吻,被人撞见了,”王燕的表情虽依然镇定,但我看见她的手指却已经握起来,我继续道:“我想……欧阳告诉他朋友的那些话里,一定掺杂了不少欺骗,反正编造出一个诱人的谎言对他而言并不难,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让这个记者有去无回!因为他明白,任何人进入了圣礼教堂,都不可能活着走出来!”这就是欧阳曾对我说过的话,他说他在酒后告诉了杜子健一些有关圣礼教堂的事,现在想起来,这其中的阴谋原来就在这里。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妻子,居然会为了一个情人,跟着这个记者一同离开了他,他们竟然私奔了!于是欧阳就一路追赶,一直追到金山村,他想拦住他的妻子,因为他不想让她跟着那个记者一起去送死!”我冷笑道:“这个故事没有结局,不知道你觉得我猜的对不对?”
王燕站起来,叹了口气道:“你猜得大致正确,但有一点却错了。”
“我错了?”
“我丈夫……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他恨我更胜过恨子健,他把我关在这里,只要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山顶上的那座教堂,我知道子健就在那里,但我……但我只能日复一日的等在这里,期望有一天,他……他能够下来找我。”
我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自己上去找他?”
王燕忽然蹲下来,掩面哭泣道:“因为……我怕死……”
不!并不是她怕死,我望着那株蝴蝶香,我想她只是和陈崎一样,染上了一种难以戒除的毒瘾,会让人产生致幻的错觉,但是我呢?我不是也一样吸食了许多蝴蝶香的香气,难道我就是正常的吗?我不知道,我也绝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因为我觉得,有关圣礼教堂的这件事,应该到此结束了,而我,也将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再回来。
但是当我趴在窗口上,抬头望那已成一片废墟的教堂时,我竟看到了一头野猪,背上驮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躲在一棵高大的槐树旁,这时候那个女人抬起头,一双冰冷的眼睛竟然盯着我,我认得她,她竟是欧阳倩!我立马跳出窗口,想奔过去抓住她,但野猪却转过身,径往更深处的山林里走了进去,我看着欧阳倩的背影,她正逐渐的离我远去,远离了竹林、远离了金山村、远离了教堂,在我后来的一生当中,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但她那双怨恨的眼神,我却永远也忘不了。
我一个人站在清冷的卫生院前,只有一盏孤独的吊灯挂在屋檐下,我忽然想起了陈崎、想起了胡疯子、想起了其他许许多多奇怪的人,或许这时的我,也已经像他们一样中了蝴蝶香深邃的毒,也有了不可思议的致幻效果……
一眨眼,金山村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当日我从圣礼教堂出来之后,一队从洛阳出发追捕张虎的刑警就赶到了金山村,在他们的调解下,村民对我的误会总算是解除了,后来我就随着几个村民一起回到了小镇,又从小镇上坐车直接到了自己的家,经过我这几天的收拾,被胡疯子毁坏的家具,也大多已经被我修好,现在我当然是躺在自家舒服的大床上,望着窗外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发呆。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我疑惑起来:‘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难道又是楼下的住户?’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不好意思,因为我的缘故,牵连了一个无辜的群众。
我还在想这件事,敲门声却急促起来,我只好穿着拖鞋走到门前,警觉道:“谁啊?”
“警察,快开门!”
警察!我的心‘咯噔’一下落到了谷底,心想:‘警察怎么会来找我?难道他们把张翠、胡疯子的死全都怪到了我头上?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是要替人背黑锅了?’我一想到这里,就慌了起来,竟冲到窗台前想顺着空调盒盖逃下去,但我又转念一想:‘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害怕?如果我就这样逃走了,那我就更加说不清楚,到时候恐怕非吃枪子儿不可。’我想到这里,又回到了门前。
门外的女警察有点不耐烦,喝道:“你还不开门我们就要破门而入了!”
我忙说道:“来了,刚才没……没穿衣服!”我打开门,却见门外哪里有什么警察,不过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郎,身高几乎要与我相持平,并且她穿的还是一双粉红色的平底鞋。
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忍不住冷冷道:“警察呢?警察在哪儿?难道你就是警察?!”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不过和你开一个玩笑,瞧把你吓的,哈!”
“你是谁?要没什么事,我要关门了。”
女孩笑眯眯的说道:“你就是阎行?阎王的‘阎’,行走的‘行’?”
我疑惑道:“你知道我?”既然她一口就说出了我的名字,看来的确是来找我的,我等着她说下去,却见这女人伸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翠绿色的圆润手镯,道:“你好,我姓苏,苏东坡的‘苏’,别人都叫我苏冰。”
“你有什么事?”
“我姑姑要我来找你,希望你能跟我去见她一面。”
我奇道:“你姑姑又是谁?我见过她?”
“她是谁,等你见到她时就知道了,”苏冰忽然眨了眨眼略显俏皮道:“她可是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午餐!”
我本不想去,但我看到楼道里站着两个戴墨镜的彪形大汉,正冷冷盯着我,这时候我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贼船,想再下来,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我只好收拾了一下,跟着苏冰走下楼。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司机正倚在车门前抽烟,我一下楼,他就立马掐灭烟头,替我打开了车门,苏冰仍旧笑眯眯的说道:“请上车。”
我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的架起来,挤入了后座上,接着苏冰也坐到副驾驶,汽车开始发动,一直开往市郊的一片湖泊旁,我知道这里是全市最豪华的别墅区,住在里面的人,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富甲豪绅,像我这样的穷小子,恐怕一辈子也没有办法住到这里来。
当然我今天竟会以这种方式来到这,恐怕也是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