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寿春城
时间推迟前些,正是盛夏,太阳晒得地皮滚烫,只见城门不远处店铺中,店老板和伙计袒胸露腹,给客人递着茶水。
这寿春城外郭城墙不高,这是江南特色,气候多水,夯土易泡坏,乡间坞堡不多,远不能和北方遍地堡垒,森严以备格局相提并论。
山越小患,和匈胡终不能比。
但平稳不是没有好处,至少积蓄力量充分——凡地方千里、人口千万,必五百年而后龙兴,距离吴灭六百年,楚灭四百年,江南王气蛰伏已久,是到了再兴的时候。
“孙氏当王,项楚复仇”谶纬渐渐在扬州和荆南一带流行,让许多有心人听了惊悸,楚汉相争时项羽连同八千江东子弟片甲无归,这仇向谁复?
岂不就是汉室
不过这自和普通百姓无关,店铺关店,里面有个伙计叫贺小五,晚上难得能吃到点猪头肉,当时觉得痛快,可天气热,这猪头肉怕有点不新鲜,到了晚上就觉得肚子里疼,只得一趟趟去上厕。
这时没有什么厕所,就踉踉跄跄在城墙下一处丛林中来个长蹲,才觉得爽快些,发觉却天墨黑,正想回去,就听到大门开的声音。
贺小五心里一惊,这城门怎么半途开启?
突听有着脚步声,以及隐隐声气,贺小五悄没声透过小丛林一看,顿时就直了眼——只见城门处一支支的士兵踏了进来。
步骤尚算整齐,一种凛寒的杀气透了出来,这贺小五见了知道不妙,不顾不远处自己拉坑的味道,连忙伏在地上。
城门只点了二个火炬,光线很暗,有点森人。
一人站着,沉着脸一声不吭,正是俞帆,后面有三个人都跟随站着。
良久,军队开了过去,这俞帆看了看上空,带着一丝微笑,而后面一人见着眼神,就笑的说着:“主公您看,宣旨的天使尚在千里迢迢路上,但主公身受豫州牧,破虏将军的消息还是提前传至了,受此影响,主公气运白蛇的眸子已转金黄,真是气象俨然呐”
一人扇了下扇子才说着:“白蛇实质已发生少许改变,头生异角,眸闪金碧,这还是没正式受封,白是金德之相,正合乱世杀伐,而主公又是同进士之首,正可谓文武兼济,有这白蛟,就能成就一番功业。”
“可惜的是带到地上只有十分之一,因此地上世界还是白蛇,还需统一这片天下才是。”第三人接口说着。
这是结束和袁术使者会谈,又调兵入城时的说话。
“可恶这袁术,真把主公当成了属下,也不看看他现在只是一郡之地,我们已是一州半了”
“这使者傲慢,把我们江东视为蛮夷之地……”
俞帆含笑而听,其实并不在意,还是开口:“这袁术是袁家的嫡子,四世三公的底子有大半落在他身上,势力还是很强,难怪历史上孙坚、孙策父子两代都被压制。”
“可惜空有厉色,才能远不如庶兄袁绍,后更是胆大包天到率先称帝,自我感觉这么好的家伙……不利用岂不可惜?”
地上人都笑起来。
俞帆缓解了众人郁气,就正了神色:“这袁术正好拿来给我们做枪,折损点面子,损点粮草物资都没有什么,我们江东不缺这个,让他统合荆北,顶着叶青,我方可隔岸观火,伺机谋取徐州”
“陶谦这次被劝着没有出城野战,很早坚壁清野,但彭城之役双方还是伤亡很大,攻城和守城损失相当,总督的术师团虽还没有恢复实力,但威力已经不容小看了。”
“我们也有术师团。”俞帆笑着,看一眼左侧六十左右术师,这俞家联盟的全部术师终于在下土齐聚,比起总督方也不逊色多少。
术师矜持微微躬身,望向上首目光却是尊敬,以他们灵觉,自能望见一条威严白蛇在冥冥中护卫着俞帆。
“荆扬是帝王之资,只可惜主公此身位业只是乌程侯,扩张太快不得不大批借助江东土著,还被汉室余气压制着,不得不在伪装屈居袁术回避压制,不过等到洛阳城焚毁……就是我方和总督方气运大涨,叶青气运大消之时。”
这时一个亲兵突将一道军情呈报上来,俞帆脸色一黑。
寇先生接过呈报,也是吃惊:“定侯就是名声好听罢了,还兼领豫荆州牧
有人愤怒:“荆州牧?这置主公据有之荆南于何地”
“而且豫州牧也和主公冲突我们这才是正统”
“印玺齐全,这太后真是……”
“孤女寡母有什么办法,肯定是连人带物都归了”俞帆只是冷笑,难免勾起一些似曾相识的印象,心里有些不舒服——怎么无论地上还是下土,什么好事都让这叶青摊上了?
摒弃这念头,俞帆想起些:“对了,这下土赤霄剑又是什么?怎感觉有点印象……”
众人面面相觑,不像荆州故楚之地好慕文风,江东自古吴越尚武之地,本土士族其实是土鳖居多,没几个关心中原鼎革事情,能提供给地上人的记忆实在有限——实际上这也是江东地上人不得不在江东抱团的原因,地方形势熟悉,到了北方就是两眼一抹黑。
只有少数出身荆南忆着一些记忆,开口说:“赤霄剑是它的官方正称,一般民间俗名叫做亡秦剑、天命剑、镇运剑……或最有名的称呼是高祖斩蛇剑,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之佩剑。”
斩白蛇么……俞帆身上一冷,忆起了秦之余气化蛇的民间传闻,勉强笑了笑。
寇先生赶紧截住话题:“下土是下土,我等是地上人,天然就有跳出局限的能力,些许忌讳何足挂齿”
“就是,就是……”有人当即附和。
俞帆如若不闻,暗中自视,虚空中白蛇只是稍受冲击,就迅速稳定,仔细观察下面。
在场的众人,各人气运也是稍滞又恢复,总体依然凝聚的很。
毕都是地上人。
俞帆不由满意笑起来:“对,我等地上人联盟根基自有,果是不同,克制纵有也是极小,叶青弄出赤霄剑,打的这个主意,可是算计错了”
众人都是认同:“主公说的是,或对土著有用,对我等无用……”
“真正三家联盟决出胜负,还要靠实力,靠战场来说话”俞帆这样说着,见着军队已完全入城,摆了摆手:“你们回去休息罢——寇先生,我们散散步。”
“是”见着众人散去,甲兵持着火把跟随,两人散着步,见着这时家家户户都紧关着门,在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见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
不过有些深宅大院不受影响,能看见辉煌灯火,以及丝竹之声,这细得一丝头发一样,似有似无。
城上有火光,映成了一片赤色。
俞帆又是欢喜,又是惋惜:“这片还算繁荣的城市,已经是我的,要是地上有这片城市要多好”
这时和寇先生相视,见着他眼神凝重。
寇先生拂着竹扇,冷静说着:“主公,赤霄剑对土著影响非同小可,眼下传闻不广、影响不大还没关系,将来我们直面这叶青,终要拿更高一级的那件至宝来抵消。”
“我知你意思,说起来我这孙坚和传国玉玺也有缘分,不过洛阳那夜暗中寻到了位置,却见汉室余气未消,果时候未到……”
“此身在原历史上也是草莽崛起的英雄,得了这玉玺就处处不顺,最后在襄阳城趁胜追击时被一箭射死。”
“而且明明都知传国玉玺出土在洛阳的水井,这一个个都等我孙坚盗取玉玺,想让我承担反噬?”
俞帆眸子幽暗,语调深沉:“还有昨天秘报,董卓初欲以袁术为扬州牧,我为荆州牧,这董黑是想让我和袁术离心?”
寇先生自是知道内情,望着西北凝眉思索:“袁术按主公消息挖到传国玉玺,因此对主公已很信重,此人目光短浅不足为虑,估计董卓也考虑到这个,又见叶青据领两州,是以改命主公为豫州牧…无论哪方都不容忍叶青继续势大,这一来四面包围之势就成,叶青很难再扩张了。”
“主公为豫州牧,虽是董卓之计,但也算是名正言顺的任命,成为了此国度真正封疆大吏,位格在青。”
“唯一可惜的是,由于太后挟天子六玺逃亡,董卓控制的汉廷已不具备完全合法性,这叶青豫州牧同样合法,故还必须较量下才能最后落实。”
俞帆点点头,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宿敌的难缠了,势之强弱,终归要打过才知道
怔了怔,又看向远处入营的军队——满营都是寒白,冲出数丈,这正是两年间对地方土豪和山越族用兵的结果。
可惜南方水网密集,地形限制难有大规模战事,又缺马,锻炼出来的军气质量只能到白气程度。
可喜的是规模,足十万军,还是排除长子孙策带走两万军和地方守备三万……这久旱天下,除荆扬水乡之地,何处还能供起十五万军?
就连曹操和陶谦双方总兵力也不过此数。
一阵阴云从东南飘过来,染着一丝暗红,空气压抑沈闷。
“啊,是该下雨了。”俞帆说着,双眸平静望向北面,似已经听闻到激烈的杀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