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门主,霞山真人出来时,后悔的念头一闪而过,自己虽算计击败这曾经的头号竞争对手,但清楚其眼光不差,只是当时出于对俞帆身怀龙珠的顾忌而压下此事,谁想叶青才是真正的潜龙……
“罢了,谁都没有后悔药吃,但最终的胜利还是有机会的……只要耐心等待时机。”
去半山腰的精舍休息的路上,随行几个师弟和同门交流过州里的新情况,终于有人忍不住压抑地开口:“大师兄,刚才为何不顺手击杀了那个嚣张的贼人?”
“这不过是个外围家族的供奉术师,杀了他有何用?能用他举证弹劾一个洞天真君?”
霞山真人说着,见几人皱眉不解,心下对这代同门的素质稍有些失望,喟然叹说:“公允说,以前本门是全州修士表率,可以不管证据就私刑,但现在应州就要落在青脉手里,和我们土脉天生就有些矛盾,必须收敛着举动以免地方诸侯打压……”
“私下来说,叶青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短,睚眦必报,在这成气候的关键时惹他注意,其祸难测。”
“说不定正找借口发难,我就算不计较个人得失,也得为师门考虑。”
“这也是,可总督那里……”
霞山真人哼一声:“严老儿自顾不暇,还管得了我们?”
众人也暗中对总督的无能感到不满,更多是对现状的恐惧,对未来的茫然
眼见士气低迷,霞山真人想了想,还是稍透了些口风:“熬过这段时期就好,我们这次在京城觐见各个郡王,都打点些关系。”
“只等哪一位郡王下放到州,必会统合周围所有仙门,我们并不是孤立无援……叶青再厉害,敢和皇子斗?”
“但这前,不能给叶青抓到把柄了,俞帆和秦烈那面的师弟,估摸着,都得撤回来。”
几个师弟相视一眼,眼神里都压制不住惊喜,小声捧着话:“恭喜大师兄,元山和重山二位失利,这下再无人可以和您争夺下一任掌门之位了。”
霞山真人摇头:“别恭喜,我们不能和州府那样相互嫌疑闹笑话,内部和谐,同舟共济才能共度难关……”
“是,是……”
交谈的声音散碎在山风中,回房间时,霞山真人最后望一眼山下。
山林深深,只有月色照落古道,经历数朝风雨的石板路被行走磨平,沉淀着厚重的时光气息。
他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随师父上山时,那时自己还是个少年,就听过本门渊源的介绍,名义都是黄帝嫡系传承,实际是一个小仙门慢慢成长起来,最后在蔡朝鼎革之机一跃整合全州同脉成了大仙门,这漫长的传承历史少说也有两千年了。
宗门一代代记载的实录中,见证过一个个辉煌权贵倒下,一个个强盛真人陨落……而唯有这座广元山过去一直存在,现存在,将来必将存在
自己从小就相信这点,甚至所有选择土脉的修士都坚信这点,许多事实都支撑着观点。
这几十万年来,土脉和火脉越来越强大,而黄帝和赤帝二位帝君的位格越来越深沉。
权柄和气运的扩张,甚至近似于三位道君,能稍稍庇护门下……虽这庇护之力还不算深,且门中多有良莠不齐,但只要自己不作死,二脉生机比余三脉都高出不少,这是历代实实在在的统计结果。
历史上,大多数朝代,都是土德和火德轮流执政。
金脉偶尔会强大,但王朝传承失之稳定,基本上一旦天命而去,就没有用同脉藩国相继的可能。
而水脉受困内部人与龙的暗争,投资分散而使新王朝成功率不高,至于木脉王朝……昙花一现,几乎可以忽视过去。
这样大势,不会因区区一个洞天真君而改变,待得叶青败亡那一天,那些道侣,那些鼠目寸光的家君,终会背叛离析,重新跪倒在新的王朝面前,痛悔自己是上了叶青的贼船……
这种荒唐的闹剧,在历史上一再重演,让曾经闪耀的星光都变成消逝流星,特别是这些选错了道路的人。
在土德力量的反扑下,哪怕这颗青脉流星体量稍大一点,只要不成仙人,改变不了结局。
霞山真人清楚自己心中恨意来源,不仅仅是门派利益,也是因叶青否定了自己道路——有多少诸侯求本脉青睐而不得,竟有人会在邀请后拒绝?
“傲慢拒绝本脉的拉拢,这将是你一生所犯的最大错误,最愚蠢,也是最致命错误”
烟洲郡
此时随着叶青凯旋归来,一路锣鼓喧嚣,乡亲都表达免于入侵喜悦……或有乡绅组织作秀,但能有这表态,已说明在这片地方上,具备一定控制力。
“孔明你在这郡的治理,功不可没。”叶青见到诸葛亮时,就这样称赞。
诸葛亮谦虚的说着:“还是主公战事得力,一下促使大批观望者倒戈。”
“呵,实力面前谁都难免么……”
叶青对此毫不奇怪,叶家联盟早就暗股控制了州里几家报纸,以前在严慎元压制下不能渲染,现在没有了顾忌,各种大肆宣传叶真君使北魏数万退兵的辉煌战绩。
酒香也怕巷子深,有报纸大力宣传,顿时声名大震,有些抵触情绪的外郡民众,渐渐接受了自己的统治……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心转变。
烟洲郡民众刚免于北魏的直接兵锋,更是这样,哪怕俞帆控制的郡城,因孤城一座渐渐控制乏力,基本管不了人心,现在更多在军营里保守维持,已有了要撤退的迹象。
叶青回程经过这里,顺路又让人送了封劝降信……相信局势陡转,这人不会看不清。
街头巷尾的茶馆酒肆,说书人不再局限于《封神三国演义》桥段,而改说新鲜出炉的叶真君对北魏历年征战史,引得满堂喝彩。
“嘿,李老四你不一直不待见南沧人,怎现在改口叫好了?”有人打趣着
李老四就急了,憋出一句:“仔细想想,虽非本郡人,也是本州人,看这不就是打退了胡子么”
上面说书人刚歇下一段,喝了口茶,点首说:“保护本州安危,大义所归,这是人心所向啊”
“对对还是读书人说的明白……”
“哧”一声轻笑,惹起众人怒目而视,只见风自墙角晃吹过,除稍有些暗香,别无人影。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狐疑,难道自己听错了?
就有人小声说道:“当心是俞家的人,嘘”
一众顿时噤声,赶紧散去。
外面街道上人流密集,车马往来,一个姿容普通少女巧笑倩兮,拉着一个相貌平平的少年打趣:“夫君,你还代表了谁?报纸一下发言,所有人都被你压了过去,这是不是你说过的话语权?”
这少女自是幻化容貌的芊芊,少年就是叶青,此时只笑吟吟随口回应,带着她一路闲逛,买些小吃,看些小玩意儿,弥补一下很久没和她一起逛街疏忽……因没有对城池进行封锁,市面上还算繁荣,如果估计不错,再过几天就能接受一个完整的郡城。
很快,在一处酒楼的包厢里,叶青见到送信真人的密报:“俞帆收了信,反复看了三遍,沉吟着,没有回应。”
“哦……”
叶青摸着下巴,点首让他下去。
“大军已压进这里了,为什么不直接拿下俞帆,要让人送信劝降呢?”芊芊看着叶青,问着:“你们不是仇怨很深么?”
“呵,千金买马骨…谁都知道俞帆和我有生死之仇,但这样的死敌,我都允之投降,加以重任,别的对敌者岂不更是心动?”
叶青回答着,见芊芊秀眉蹙起,知道她担心,又说着:“你别担心,若是自身根基不成,班子不建,那这样接受外人,只会导致组织溃散。”
“但是我现在,汉土和原本班子都已经稳固,就不用担心喧宾夺主的问题,更不用担心甑别敌人的问题。”
“潮流滚滚,以道路来甑别,而非以权术来甑别……算给这些敌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芊芊听着,轻咬着下唇,幽幽说:“现在先得大义,又以仁德获得民间支持,只要过了这个点,就名正言顺了?”
“就是这个,名正才能言顺,芊芊你已把握本质了。”叶青故意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说。
芊芊白了他一眼,知道这是说来让自己宽心,认真揣摩思考,渐渐微笑了:“难怪夫君上次将对俞帆的劝降信宣扬出去,当初还没人信,现在夫君展示了实力,恐敌人内部现在互不信任,很是头疼了吧?”
“嗯,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同战争有不同的打法,应州在军事上已是囊中之物,剩下不过是政治和经济,最终是人心上的统和,太过生硬就容易引起更多损耗,何不让这损耗由敌人来承担?”
叶青说着,笑了笑:“我要快速慑服全州,才故意给某些人可以潜藏着等待时机的错觉。”
“权术手段,防不胜防,说不准就给隐藏了许多黑手,准备给我致命一击……实际上,从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但只要皮厚墙高,就断无致命之理。”叶青一哂:“你看历代作乱,只要不能第一时间控制皇帝和中枢,就算有千种阴谋,万种算计,又怎么样呢?
“届时全州在握,民心已定,产生新的利益阶层,我自身说不准成了仙人,还在乎这小撮逆流?”
“或乎太阳,或乎春雷,贱人才和他们玩阴谋,玩家家。只要大军在手,作雷霆一击,抄家灭族,生杀予夺,岂不快哉?”
“狡猾,恨云姐姐说的没错,夫君果是大魔王”
“夫人过奖,过奖……俞帆今天还不给我答案,我怀疑他有些别的想法,我们先回去等几天,封侯马上就要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要看看他,还准备做些什么”
叶青收敛了笑意,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