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身后塑料袋的窸窣声,伴随着喻南澈低缓的语气传来。
“阿橘,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木耳粥,喝一点吧。”
没有动静……
即使知道床上的女孩儿没有睡着,他还是不敢将人强行拉起来。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受不到一点影响……
他没有勉强妹妹,只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保温桶。
悄无声息地离开前,床上的女孩儿终于有了动静。
“还不够。”
很沉静的声音,沉静到喻南澈揪不出其中的任何杂质,沉静到入水都不起一丝波澜。
喻南澈听懂了。
看吧,不仅仅是离开医院那样简单的啊……
喻南澈扬了扬头,逼回了眼里的液体。
“……好……”
………
自喻南澈帮喻南橘转院后,喻父和喻母的电话每天都会打过来,威逼利诱,苦苦相求,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但无奈喻南澈动用了人脉,喻父就是命人查,都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喻南澈陪喻南橘在医院里,没有任何人打扰地修养了两周。
在医院的第十五天,喻南澈决定带妹妹随主治医师莫东廷去美国进行长期治疗。
去美国的前一天晚上,喻南澈终究还是接通了孟初辞的第不知道几百通电话,并当着喻南橘的面,开了免提。
那时喻南澈已经将他们去美国的事告诉了喻父喻母,孟初辞,他不会不知道。
但出乎意料的,那头没有焦急,没有伤心,没有乞求,甚至在电话接通的很长时间,那边都没有任何动静。
只有彼此间似有若无的轻微呼吸。
黑暗之中,喻南澈借着走廊投射进来的光影,看清了蜷缩在床上,丝毫没因这通电话受任何影响的女孩儿。
很久,很久,那头似是叹了口气……
“喻南橘,你能不能别抛下我啊……”
刹那间,所有还未来得及发泄出来的情绪,在这一刻凝聚而出。乞求的语气令人难过,哽咽的声音更是令人无望……
从一开始的无欲无求,到后来的努力追寻,他从没有这样求过一个人。
也从没有将所有有关崩溃的情绪经历过后,还能展现出这样看似心平气和,实则早已方寸大乱的样子。
可是他没有办法了。
那一头的女孩儿,可是他花了很多年才真正感觉到他曙光的温暖啊……
那一刻,喻南澈分明看清长时间没有任何表情的女孩儿眼里蓄满了泪水。那时的他还以为她会心软的。
可没有……
喻南澈眼睁睁看着女孩儿硬生生别过了头,甚至连蜷缩的身体都转向了窗外。
他明白了,她的选择。
他想错了。她罕见的情绪波动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孟初辞的那句话印出来的他向她表白那天晚上做的那场梦。
那场,所有的场景都已经化为现实,所有的一切都命中注定的梦。
所有,没有心软,反而让本来下的决心更坚定了。
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垂下……
这一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决心抛下所有的她主动斩断……
……
喻父喻母还是迟了一步。他们到机场的时候,儿女早已踏上了刻意提前了时间的航班。
喻父扶着哭的极尽昏厥的喻母,不忘拿着手机,被迫做下了这看似顺其自然实则万不得已的决定。
喻南澈收到喻父的消息时,飞机还没有起飞。
一笔钱的入账,还有一句话。
“好好照顾妹妹。”
趁着喻南橘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的空挡,喻南澈再次偷偷忍下情绪。
“谢谢爸爸。”
……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何素予和任真信守承诺在大酒店订了位子,请全班同学吃满汉全席。
那天久不出门的孟初辞被任真从孟家硬生生拉了出来。
喻南橘的事在班内的同学间早已传开,孟初辞对喻南橘的心思他们之间也是心照不宣。
但孟初辞随任真进来的那一刹那,场面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安静,便被有心人又带热了起来。
没人敢借着安慰再在孟初辞的面前提那件事。自始至终都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少年也不需要任何人安慰。
那天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过来了,所以场面的热络经久不息。
一直将近半夜十二点,这场象征着高中彻底结束的聚会接近了尾声,三三两两的喝了酒的同学互相搀扶着,在何素予和任真的照顾下一一上了出租车,又嘱咐了他们到家记得打电话报个平安,才放他们彻底离开。
最后,任真单独截下了这场唯一滴酒未沾的男生。又将人拉回了宴席。
说是喝两杯,真到要喝的时候,男生可要比任真猛,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在发泄情绪。
任真看的出来,没拦着他。
有时候,醉酒可比心痛好受多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男生才红晕着脸,彻底撂下酒杯,推面前乱七八糟的东西,趴在了桌上。卸下了所有防备。
任真虽然没喝多少,但脸上多少也有点烧的红,但也没多难受。他拍了拍男生的背,“还好吧?”
男生不回答。一动没动,像睡过去一样。
任真知道他没睡。
没多一会儿,认真分明看清了男生的肩膀带着似有若无的抖动。
而后,男生哽咽的声音传来。模样前所未有的狼狈,却像个失去了一个重要物件的小孩儿般令人心疼。
这么多天,脑海里时不时闪现的飞机飞过的场景,终于让他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老师,这一次,我彻底找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