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枝自然记得。
她当时说考虑，只是缓兵之计，今日……看来顾老夫人是想用自己弥留之际，来绑架她答应。
“祖母当时说了什么，我有些忘了，还请您再说一遍。”
顾老夫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丛竹给她又顺了几次气，这才缓过来。
“我，我当时说，只要你、只要你愿意往后帮衬大房，我便给你多添嫁妆……”
顾晚枝恍然大悟，“原来您说的是这件事，帮衬伯府大房是吧？”
“对，”顾老夫人缓缓点头，灰败的脸上露出期待：“大房的错，我替他们认了，只要你……”
“我答应。”
顾晚枝打断她的话，“祖母，伯府中人确实是我的亲人，我自会帮衬。”
顾老夫人有些喜出望外，“好好好，丛竹！”
丛竹会意，起身在顾老夫人的梳妆台上打开小盒子，拿出了上次她还回去的那枚钥匙。
不等顾老夫人再说什么，顾晚枝拿过钥匙，“多谢祖母了，等会儿我就去开库拿东西。”
言罢，扶着陈氏的手就走了出去。
顾道庭最后看了眼顾老夫人，留下一句“好好养病”，便也走了。
一家三口出了延寿堂的门，顾道堂这才进卧房。
“母亲，他们可答应了？”
“嗯。”
“太好了！”顾道堂这下松了口气，上前握着丛竹的肩膀，“还得是丛竹你聪明，出了这样好的主意！这下我就不用再担心方氏牵连我，也不用再担心二弟报复我了！”
丛竹也笑起来，“大爷忧愁已解，可以安心了，您答应妾身的事……”
顾道堂笑容微敛，“你放心吧，等你有了身孕，我就去请旨将你扶为平妻。届时新夫人入门，你的地位也不会低过她的。”
“多谢大爷！”丛竹含笑应下。
两人自顾自地喜悦，说了半天的话才发现顾老夫人早已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想来是今日强打精神说这么多话，早就体力不支精神不济了。
顾道堂甩甩袖子，“你照顾着，我去处理府中其余事务。”
丛竹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头，没再说话。
*
马车里一片沉寂。
顾晚枝掀帘看了看外头，市井喧闹，不少路边摊子坐满了人，都在传着这两日京城最热门的八卦。
“文忠伯夫人在顾三姑娘的及笄宴上真是出了大丑了！”
“什么夫人，听说已经被休回娘家了！”
“哪里回娘家了，方家也不要她呢！我亲眼看到被方家的下人给送到庄子上去了！”
“要我说啊，活该！哪有她那样当嫂子的，竟对自己的妯娌心生嫉妒，还害人子嗣。”
“是啊，人家明威将军一家子又没招惹她，平白的就被她记恨了。”
“我听说文忠伯膝下如今只有一子三女，已出嫁的那位就不提了，其他的会不会也被她教成这样？”
“不会吧，我之前与那顾大公子在青阳书院同过窗，那可是个极好的人。”
“又不是亲生的，谁跟着她一起坏呢？”
……
阵阵议论之声传入马车内，顾晚枝看得脖子有些累，昨日为了防止方氏的药让自己迷失神智，她出去敬酒前就在颈后的穴位上给自己扎了针。
当时下手有些重，直到今日还有些疼呢。
放下帘子回首，就看到父母一左一右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顾道庭忍了半晌，终于叹口气道：“晚姐儿，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今日这是场鸿门宴？”
“什么鸿门宴，父亲，这叫苦肉计。
“……都是一样的。”
顾晚枝继续道：“我方才进门没看到大哥和二姐姐四妹妹就起疑心了，祖母病重她们怎么会不在？直到看到张郎中，他对我欲言又止的，我便知道祖母的病情根本不是大伯父说的那样。”
“总归，就是你祖母她为了逼我们不再追究，这才装病的吧。”
顾道庭语气里满满的失望。
在来的路上，他还曾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孝，连母亲就要病死了，都没服侍在身边，哪知道，哪知道这是母亲为了大哥和大房设的计！
顾晚枝安抚地看了眼他，“父亲放心，我原本打算的处理方式也就是这样的，而且还得了这一库房的东西，咱们答应了不吃什么亏。”
“可她还让你帮衬大房！榆姐儿她那样对你，这怎么帮？我都恨不得两拳打死她！”
“谁说我要帮衬顾书榆了？”
顾晚枝正色道，“我答应的，可是帮衬伯府中的人，顾书榆她都出嫁了，哪还算得上伯府之人？”
她慢慢的想办法报复死她和靳远书这对狗男女还差不多。
陈氏掩唇一笑：“乖囡囡真聪明，三言两语就骗到你祖母了！”
顾道庭也反应了过来，点点她额头：“古灵精怪！”
“还不是跟您学的？我看您都没舍得让母亲跪，我自然也要速战速决，那里面不知有什么药，可不敢让母亲多闻。”
一家子欢声笑语地回去了。
大街上，自然也有旁人听到了这些议论，并带回了自家府邸。
顾书榆刚刚午睡歇下，卧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老夫人，您不能进去，老夫人！”
画屏和莺儿两个人，也没能拦住她。
江氏冲到顾书榆的床前，气势汹汹，“好你个顾书榆，你那个娘做了什么好事你知道吗？丢死人了，丢死我靳家的人了！”
顾书榆脸色沉沉，撑着胳膊坐起来，“婆母慎言，对我母亲放尊重些！”
“尊重？”江氏呵了一声，“你当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文忠伯夫人？”
一想起当初在顾家受到的白眼和嫌弃，江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此时知道了方氏被休，顾书榆没了依仗，气焰愈发强盛。
“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娘可是在人家顾三姑娘的及笄宴上胡言乱语，把你们娘俩做的坏事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依我看，你与你娘也是一样的货色，怪不得当初拉着我儿去西山跳水池子，还未成婚便勾着我儿子干坏事，新婚夜也耐不住骚的药把我孙子折腾掉！你娘如今被休，你可安分点，否则我叫我儿一纸休书把你也送去庄子上！”
“什么……”
胡言乱语、被休、庄子上……
几个词迎面砸来，顾书榆瞬间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