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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峰山脚下。

一老一小两道身影,沿着山脚缓慢前进。

“爷爷,今天的收获真不错呢!”

男孩大约十来岁,门牙掉了两颗。

一说话就四处漏风,听起来格外出戏。

爷爷大约六十岁了,佝偻着背。

背上则是背着个竹篓,里面塞满了各种皮裘、围毡。

“收获确实是不错......”

在孩子看不见的角落里。

爷爷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的担忧。

云峰山脚下,每年都会有大量类似他们这样的“收尸人”。

收的,也自然就是那蛮族的尸。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说法,他们虽然明面上叫“收尸人”。

可实际,却压根不会理会那些蛮子的尸体。

而是在山脚下“寻宝”。

那几乎从不曾断绝过的,试图从云峰绕道的蛮子们。

往往在偷渡的过程里,就会因为云峰的险峻而不慎坠落。

运气好些的,会直接落到山脚下。

运气差些的,可能就一头撞死在了某处嶙峋的山脊上。

在这个过程里,他们身上披着的皮裘、围毡之类的物件。

很可能在半空中的时候,就会因为剧烈的反应而脱落。

最终落在山脚下的某处。

这些皮裘和围毡的质量都是上乘,拿去城镇里往往能卖出不少钱。

唯一的问题,就是山脚下除了蛮子们的尸体。

有的时候,还会遇上真正的蛮子。

他们的进攻大多数时候是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

只是在某一个节点,觉得可以下来了,便会倚仗自身强大的身体素质。

直接从山上往下爬。

是的,爬,就像是那些现代的攀岩健将一般。

只是这些蛮子的顺序,不是往上,而是往下。

云峰从来没有一条明确的道路,不论是山上那群蛮子们的行进路线。

还是想要上下山的路。

他们从极北之地,首先就要经受住第一波考验,爬上云峰。

然后在几乎无处落脚的角度下,一点点自行摸索向前。

并在这个过程里,经受住第二波考验。

如果前两拨都活下来了,那么就会在来到靠近大乾北方三州的这一侧时。

开始无组织、无规律的下山之旅。

如果说,以上三个过程它们都完成了。

甚至还能够在大乾军方的围剿之下,烧杀掳掠之后侥幸活下来。

那么它们就会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开始回去的路。

回去的路程,也是和来时一样。

上山,偷渡,下山。

然后再次经历一波三重考验。

如此复杂的考核环节之下,每年数以十万计的蛮族在整个过程之后。

能够活下来的数目,往往无法超过两位数。

而因为云峰之上常年白雾弥漫,积雪深厚,连东南西北都无法分清。

所有的记号,只需一夜间就会消弭于无形。

巫族甚至连想要趟出一道完整的路线来,都至今难以做到。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大多数大乾人眼中。

这些蛮子的脑子,就没有正常过。

可就是这么一群脑子不正常的生物。

却依旧能够每年出现在北方三州,并为大乾军队带来不小的伤亡。

又或者说,能够经历那些苦难依旧出现的蛮子们。

本身就是蛮族之内,精锐中的精锐了。

只是这些问题,在此刻爷爷的眼中。

却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危险的信号。

他是奴仆出身,早年间因为惹怒了老爷。

无奈之下,为了不被发卖,一路辗转到了北方三州。

并幸运的在这里,有了妻子和孩子。

可好景不长。

十年前,蛮族的一次突然袭击。

将这一切都彻底葬送。

那次的袭击,蛮族一方聚集了近万名蛮族战士。

被袭击的城市,却是刚好处在了换防当日。

蛮族袭击时,城内仅有五千常驻守军。

加上因为地区已经相对较深了,又是黑夜。

当守将发现问题的时候,整个北城门已经告破。

只那一夜时间,城内足足八万男女老幼被屠戮殆尽。

当第二天军队抵达时,城内守军只剩下了不足三百人。

百姓则只活下来了十之一二。

那次的事件极为恶劣,也是造就了如今北方三州被彻底打造成钢铁州府。

并建立了大量战争城市的主要诱因。

但这后来的一切改革,于爷爷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了。

儿子、儿媳、妻子都死在了那一夜。

只有爷爷一人,因为动作够快。

带上了孩子及时跳入井中,这才逃过了一劫。

可冬日的井水何其冰冷?

哪怕是只有及腰的水深,可彻夜的冰寒。

外加为了不让刚出世的孩子被井水浸泡,而始终强撑着、高举着双臂的举动。

依旧让已经五十多岁年纪的爷爷,不堪重负。

那一夜过后,爷爷大病了一场。

腿疾与风湿,也成为了他永远的噩梦。

无时无刻的酸痛,以及无法用力的双腿。

让爷爷再也干不了正常的活计。

来自于官方的补助,也只维持了四五年的生活。

那时的孙子,才五岁。

无奈之下,爷爷为了养活孙儿。

只能是选择了如今的这条道路。

在云峰之下拾荒,可能会遇到蛮族。

可如果不来云峰之下拾荒,他们可能连一天都无法活下去。

“今天的情况不太对。”

五年的收尸人生涯,让爷爷的敏锐度远超常人。

那难以言表的强大直觉,不断提醒着他。

今天,不是个工作的好日子。

感受了一番背上的重量......哪怕那些东西并不重。

但爷爷依旧满意的对着孙子道。

“这些货拿去卖了。”

“就算被吃点回扣,也够两月花销了。”

孙子惊讶道。

“可时间还早呢爷爷!”

“今日收成这般好,莫不如再探一探吧?”

“说不得,多捡上一些,还能撑上更久呢!”

孙子并非不懂危险,也不是那般不懂事。

而是太清楚,他们每一次出来的风险了。

与其出来一趟三四天,却只拾了半天,便要赶回去。

带回去的物件,也只能顶个个把月。

那莫不如好好的干上一天,反倒可以少来几次这危险之地。

听着孙子的话,爷爷难得的板起了脸。

“不成!”

“必须得回去!”

最近城里关于蛮子们发动新一轮进攻的消息越来越多。

若不是因为实在撑不下去了,他是根本不会出来这一趟的!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收获,继续冒险下去。

已经完全没有那样的必要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那种冥冥之中的危机感,救了他许多次。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年蛮子攻城的当夜。

自己也是这般惴惴不安,整夜无法入睡的!

想到这,爷爷脸色一沉。

语气严厉又不容拒绝道。

“快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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