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
虽然不知若离在说些什么,但沉坳还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没错。”
“世界是真实的。”
“而且从未有人怀疑过这份真实。”
“如果有人怀疑,那么他一定会变成多数人眼中的傻子、疯子。”
“但是你要知道,这所谓的傻子、疯子,是在主观意识之下的产物。”
“若是能够站在客观角度去看,谁又能进一步否认傻子、疯子的观点是错的呢?”
“一个人,仅仅是因为与众不同,便被人当做了傻子、疯子,但似乎从未有人说过,与众不同的那一个,一定是错的。”
“对与错,真与假,好与坏,并非因基数的多与少而得出结论、定论。”
若离笑眯眯的说着,且是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语,且在诉说之间即是抬手,凝聚出了一个...正方体。
可以说是一个正方体。
也可以说是一手可持的正方形盒子。
盒子通体银色,且有玄妙纹理遍布,边角朝上,于若离掌心缓缓自转,同时尚有湛蓝色的光芒,于着边缘处...流淌而出。
“人立水岸边,人在岸上,影在水中,人是水中倒影的真实写照,而水中也是人的虚假倒影。”
“如果岸上的人不在了,水中的倒影也就不见了。”
“如果水中的倒影不见了,那么岸上的人必然也是消失了。”
“呐...你有没有想过,岸上的自己才是虚假倒影,而水中的倒影才是真实的自己?”
若离笑眯眯的说着,且是将托着正方体的手掌向着柜台之外的沉坳伸出。
也许是正方体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也许是若离的话语有着难以抗拒的蛊惑之意,致使沉坳缓缓起身,且是带着满眼的渴望,对着若离手中的正方体缓步走去。
没有询问些什么。
也没有生出疑虑。
仅在临近一瞬,沉坳即是抬手,对着正方体触摸而去。
而在触及正方体一瞬,沉坳即是化作星光,尽数钻入了正方体之中,而在顷刻一瞬...即见一阵星光钻出了立方体,弥漫在店铺之中。
星光汇聚,化作了沉坳的模样,断掉的手臂似是重生,被贯穿的腿足也是无恙,不过于周身粗布麻衣来看,且于那满脸迷茫之色来看...
沉坳似于岸上的真实,化作了水中的倒影。
而这一幕,也是被店门外的梓娴看在眼中,或者说...他早已到来,不曾出手的原因仅仅是想要看一看若离,到底在搞什么鬼。
沉坳迷茫起身。
先是看了看柜台后那笑眯眯的若离及他手中的正方体,随后又满腔疑惑的看向门外阴沉似水的梓娴。
“他去了哪里?”梓娴入门,直视若离而言。
“你想杀他?”若离笑言。
“你想以他为饵,引我进去?”梓娴直言不讳的道破了若离的心思。
“盒子里有着一方世界,一方参考这真实世界所创造出的世界,正如你所见...这个世界的他进入了盒子里,那么盒子里的他便会被挤出来,并来到我们所在的真实世界中。如果你也进去,那么盒子里的你一样会被挤出,到达我们这...无比真实却又异常残酷的世界之中。”
“正如我之前所说那般,真实是虚假的写照,而虚假则是真实的倒影,真实这一概念若是不存在了,虚假这一概念便会失去存在的意义,而虚假这一概念若是消失,那么真实这一概念,自然也会湮灭。”
“你可以进去杀他,但你要知道...若果盒子世界的你在这真实世界中被杀,那么真实世界的你纵是在盒子世界中,也一样会死。”
若离耐心为梓娴解惑,且是直言不讳的将自己的灵力特性告知了他,随后更是将手中的正方体微微递出,而目光则是偏移,看向了一旁...来自盒子世界的沉坳。
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不过却似在无声诉说...沉坳就在这个盒子里,如果你想杀他,大可以到达盒子世界之中将其击杀,当然...你也可以通过击杀盒子世界的沉坳,让真实世界的沉坳死在盒子世界中。
梓娴看了看那满载玄妙之意的正方体,随后倒也不曾看向一旁的沉坳,而是直视着若离的双眼。
且待片刻之后,梓娴即是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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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离的灵力特性叫做一方世界。
而这所谓的一方世界,即是以现实世界为参考,塑造出一方相对于真实的世界。
之说以说是相对于真实,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里的人而言,的的确确是真实的。
不过既然是以现实世界为参考,便意味着...塑造出的世界并非是照搬现实世界的。
仅是相似、近似、大抵相同。
而且若离所塑造出的世界,每一个都有着独特的规则。
例如说...这一次他塑造出的世界中,未必会有修士、灵力特性这些概念,有的...说不定是另外一种力量体系。
待沉坳回过神时,方才发现...自己竟是出现在了一间医馆的后厨之中。
坐着小板凳,拿着蒲扇,煎制着草药。
不是很懂发生了什么,仅是带着一脸的迷茫,走出了后厨,来到了前堂。
“药这么快便煎完了?”一位似是掌柜也似郎中的中年男子,见沉坳来到前堂,即是不解而问。
“没有...”沉坳于迷茫中诉说。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身上的衣物是从何而来?”掌柜察觉异样即是迅速上前,倒也不曾展露盛气凌人,亦是不曾展露居高临下,仅是轻抚沉坳肩膀关切而问。
“我...不知道。”没有想到太好的理由,仅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不知道。
“我真是服了你了,抓药抓不明白,问诊也问不清楚,针灸也针不对地方,这会儿让你煎个药,你竟能将手给煎没了,你呀...就这样,还好意思将悬壶济世、拯救苍生整日挂在嘴边?”掌柜无奈,且是无语,不过还是拉着沉坳来到了一旁,对着沉坳的手臂及大腿瞧看了起来。
莫名力量的波动瞬起。
掌柜的身形于沉坳眼前瞬间膨胀,化作了如若小山般的巨人,其周身肌肉不仅如若丘陵起伏,更见血管如果古木盘根遍布于肌体之上。
而且更加神奇的是...随着身躯变大,掌柜的相貌也是有所变化,于之前和蔼化作了怒目,身上衣物更是于长袍化作赤膊,略显苍白的肤色也是化作了淡褐,同时尚有些许氤氲之感的霞光于周身散发。
拿出了一块铁锭,放在了桌案之上,且是抵在了沉坳的断臂处,随后又是将手按压在了沉坳的手臂之上。
拿出了一柄巨大的铁锤,且是猛挥而下,砸在了断臂与铁锭之上。
啪!伴随一声脆响,沉坳即是感受到了一阵剧痛,欲要将手臂抽回,却是发现...于巨人的按压之下,手臂竟是纹丝不动。
啪啪啪...!伴随铁锤接连而落,沉坳放声哀嚎,而店外南来北往的百姓在听闻之后,倒也不曾呈现好奇,而是展露着微笑,尚有几个稚童更是趴在了窗边,满脸兴奋、好奇的对着大堂中瞧看而来。
“你干什么?!”沉坳终是抽回了手臂,且是对着身前的巨人怒目相视。
“当然是为你接上手臂了,我的窥心者你又不是没见过。”掌柜恢复原样,且是来到沉坳身旁,颇为溺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你放...怎么可能?”沉坳本想骂娘,不过垂首方见,自己的手掌竟是愈合如初,且经确认过后更是发现...手掌就是手掌,血肉手掌,没有丝毫铁质的僵硬之感。
“等一下,什么叫做窥心者?”沉坳不解。
“你是不是煎药煎傻了?”掌柜迷茫,毕竟沉坳就在不久前也是成为了一名窥心者,而且窥心者的能力还颇为强悍。
“抱歉,我忘了,能不能跟我说说?”沉坳试探而问。
掌柜的对沉坳似乎颇为溺爱,当即耐心为沉坳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人也能觉醒,不过觉醒出的却不是灵力特性,而是一种叫做窥心者的力量。
所谓窥心者,即是通过窥视自己内心,于内心获得力量之人。
窥心者有两种,一种叫做怯阴之法,一种叫做正阳之道。
怯阴之法,即是让自己化作自己内心深处最为惧怕之物。
正阳之道,则是让自己化作自己内心深处最为向往之物。
与修士通过内心欲望而觉醒似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但实际上...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直视自己内心之人,却是少之又少。
掌柜的是一个。
刚刚觉醒的沉坳是一个。
而...不为求医仅为寻人而至的梓娴,也是一个。
梓娴登门而来,且在入门一瞬即是无动,一双略显癫狂的双眼仅是直视着沉坳,而朱唇之角也是渐渐扬起。
沉坳见状即是慌乱,面色瞬至苍白的同时,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虽于平地退步,却也不禁跌倒在地。
“你是...?”掌柜不解,似是察觉了梓娴来者不善,便将沉坳护在了身后。
“别紧张,故人而已。”梓娴收起了那渐起癫狂,且是换上了一副笑若春风的友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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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梓娴进入了盒子。
盒子里的梓娴,自然也似沉坳那般,被挤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不过倒也不似沉坳那般出现在了商铺的大堂,而是出现在了宽敞的街路。
梓娴于盒子世界中似是做着串珠的生意,故而此刻出现在现实世界中,自然是挂着满身串珠的模样,走起路来不仅哗啦啦的作响,手中更是拿着毛刷,刷着一串儿...嗯...金丝楠木珠。
虽然相貌相同。
皆是有着些许柔美的意味。
但与现实世界梓娴不同的是,来自盒子世界中的他,脸上不见温柔半分,唯见精明充斥,而精明的直观体现便是...在短瞬迷茫之后,那一对眼珠子便是开始了乱转起来。
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长街。
看了看街路两侧因房屋融合所致的空旷。
看了看地上的断臂,以及那延伸至远处小巷的血迹。
结合种种因素,梓娴心中顿感不妙,本想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不过仅在转身一瞬,即见一位白色锦衣正拖刀而来。
刀是长柄大刀,亦称偃月刀。
而偃月刀的特点即是...刀身厚重且不失锋锐,刀柄长而不失坚硬。
很重,而善用此重兵者,自然不会是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小角色。
男子姓莫,名唤栖梧,星目剑眉,面如刀削,长发冠束,虎背熊腰,此刻虽是拖刀而行,却也极具龙行虎步之意。
见栖梧迎面而来,梓娴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是路过,毕竟寻常走路不会拖刀。
满脸的精明,瞬间化作了惊慌与迷茫,且是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旁,呈现着连忙避让的模样。
不过在避让的同时,梓娴却是偷偷使用起了窥心者的力量。
虽是有心使用,却也未能用出,这不免让梓娴心中一沉,而且让他倍感意外的是...窥心者的力量虽未显现,但一只蜜蜂却是凝聚于他衣袖下的手中。
“这是...心神相通?”
梓娴诧异,因为他手中的蜜蜂竟似他的肢体一般,受他思想、意念掌控。
趁栖梧尚未临近,梓娴即掌蜜蜂悄然飞出衣袖,且是眨眼间便消失在周围,没了踪影、无迹可寻。
栖梧临近,却也驻足,长刀在侧,直视梓娴...身后。
梓娴微微侧首,方见若离如若天王托塔般,托着正方体走出了小巷,同时更有人畜无害、满面惊慌的沉坳尾随其后,来到了长街之上。
“三个打一个?”梓娴想溜。
“不对,也许是两个打一个。”梓娴瞥了一眼带着满身惊慌缩回巷中的沉坳。
“不用猜了,是一对一的战斗,我为英雄,英雄为我,而身为英雄的我,绝对不会去做以多欺少之举。”栖梧挺膛、翘首、傲然而言,且有疾风掠过,卷起其衣摆于风中猎猎,看上去...的确有着几分英雄的意味。
“你是英雄?呵呵,那我就是废物...想必英雄,不会无缘无故欺凌一个废物吧?”梓娴咧嘴笑言。
“你不是废物,而是降于此间的苦难!”
“我身为英雄,自当要扫平前路苦难,还此方乾坤一片朗朗!”
“而且...你知道吗?”
“不是人们战胜了苦难方才被冠以英雄的名号。”
“而是此间苦难繁多,人们无力承受,却又希望有人代替他们去承受,方才塑造出了英雄这一概念。”
“我于苦难之中降生,亦于苦难之中成长,甚至是于苦难之中学会了战斗,而学会了与苦难战斗的我,即被世人冠以了英雄之名的殊荣。”
“但讽刺的是...人们谈之色变、避之不及的苦难,恰恰是由人们亲手创造。”
“人们制造了苦难,且在制造苦难之后又塑造出了与苦难战斗的英雄,如此看来...人们塑造英雄的目的,不单单是希望有人代替他们承受苦难,更是为了掩盖制造苦难时的丑态。”
“而身为英雄我...不仅要与苦难战斗,更是要为人们遮掩丑态。”
“你...这是何意?”梓娴震惊,似是难以理解栖梧为何要说这么多废话,也是难以理解这么多废话的意义又是什么。
“意思是说...有人想要杀你,这对你而言无疑是一种苦难,而那想要杀你之人,自然是在制造这份苦难时展露出了丑态。”栖梧傲然,且是正气凛然。
“意思是说...你要为他遮掩这份丑态,而遮掩丑态的方式,便是让我永远闭嘴?”梓娴震惊,且是猜测而言。
“不是让你永远闭嘴,而是让你尽快解脱。”栖梧话音落下,即是瞬提身侧长刀,不仅双手所持,更是高举过顶,而那厚重的刀身,亦是于烈阳之下熠熠生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婊子立牌?”梓娴不屑,终是搞懂了栖梧的心态,不外乎便是...既想当英雄,又想行滥杀无辜之举,为了给自己的举动找个借口,方才说了这么多废话。
梓娴凝神注视,且是凝聚蜜蜂在手,并悄然无声的钻出,并藏在身上那些花花绿绿、数量繁多的串珠之间。
在梓娴看来,既然栖梧已将偃月刀高举过顶,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是于落刀一瞬展露极速,临近自己身前。
毕竟此刻两人相距十余丈,栖梧只有凭借极速临近,手中的刀才会对梓娴产生威胁。
似如梓娴所想,栖梧似若凭空闪烁般临于自己身前,而手中的偃月刀,也是到达了自己的面门之前。
“好快的速度!”梓娴侧身躲闪,不仅躲开了迎面一刀,更是迅速与栖梧拉开了一段距离。
“因为英雄素来不会让人失望,在世人眼中,英雄是无敌的,且是无懈可击的,如果做不到这样,便会受人诟病,且是失去英雄之名。”栖梧傲言。
“那有没有人与你说过,英雄在欺凌弱小之时,便已是愧对了英雄之名。”虽是面对强敌,但梓娴却未展露丝毫紧张、慌乱,仅是立身远处微笑而言。
“你且放心,只要被欺凌的弱小不是世人,那么世人依旧会赞颂英雄之名,毕竟他们需要英雄替他们背负苦难,不是么?”栖梧笑言。
“你这个英雄,未免也太丑陋了吧?”梓娴不屑。
“只要世人塑造出的英雄是光鲜亮丽的,那么我在他们眼中便始终光鲜亮丽,至于我心中的丑陋,不会有人在意的。”栖梧沉声,且使脸上的高傲瞬化凶狠。
“虚伪。”梓娴沉声骂了一句,不过在话音落下之际便发现,不远处的栖梧竟是再一次抬起了手中的偃月刀。
“想要故技重施吗?”梓娴小心提防。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栖梧瞬动,却也不曾临近梓娴,仅是对着身前的空气猛砍而下。
梓娴完全无法理解栖梧在做什么。
但仅在偃月刀落下一瞬,梓娴便是知道了,且是切身体会到了。
噗...哒哒哒...!
伴随一声轻响,梓娴即感膛前一阵剧痛,而伴随剧痛同起的,尚有无数串珠散落在地的声响。
梓娴茫然垂首,方才发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是自肩为始、至腰方终。
“怎么可能?”梓娴咳血,呆滞而言。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毕竟在世人眼中,英雄的所有行为举动,都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不过...实际上仅是世人难以做到的事,恰巧英雄能够做到,且是恰巧被英雄所做到而已。”
“而这种巧合,则是被世人称之为必然!”
“就像是所有故事中的英雄那般,不仅所做之事大相庭径,就连最后的结果,也是如出一辙。”
“英雄必然会战斗,也必然会取得胜利,否则...便会沦为世人口中的笑柄。”
“笑柄不会成为英雄!”
“而身为英雄的我,也必然不会沦为笑柄!”
“所以对于这场战斗而言,结果只有一个,便是...必然!”
栖梧狞笑,似是诉说着英雄的高傲,而梓娴倒也配合,不仅呈现着无比震惊的模样,更是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无动。
倒也不是真的被震惊到,而是梓娴感受到了自己的伤口竟在渐渐愈合,而栖梧的废话,也是刚好符合他打算拖延时间的想法。
“结束了。”
“其实你早已死去,死在了我成为英雄的那一刻!”
栖梧废话依旧,且在废话落下之际,即是再度高举手中偃月长刀,且是对着梓娴隔空劈下。
啪!
偃月刀携无匹威势落地,瞬崩八方地面碎裂。
但在地面崩碎的一瞬,栖梧也是展露出了浓浓的诧异之色。
收刀,起身,正对梓娴瞧看而去,发现梓娴膛前伤口已是渐愈如初,而且不见丝毫新的伤痕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