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甲虫于废墟中瞬起,且是瞬间展开双翅,似若暴雨一般正对绝雨迎面而去。
“甲虫?”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甲虫?是原本栖息在这间楼阁之中的吗?”
“不对!应该是那人类修士的灵力特性!”
仅在瞬间,绝雨即是猜出这些甲虫的由来,毕竟...若是恰巧栖息于楼阁之中,那么这些甲虫应该满地攀爬、四散而逃,绝无可能于同瞬展翅飞起。
虽然不曾掉以轻心,却也未曾将其放在眼中,因为与游隼的身形相比,这些甲虫虽然数量颇多,但身形却是太小了...而且身为游隼,对“飞翔”也是十分了解!
“无论是游隼还是甲虫,甚至是此间大多数能够飞行的生物、昆虫而言,飞行的本质是...利用轻盈的身躯减缓重力对自己的影响,并利用空气的阻力、流动而让自己在空中滑翔,最后再利用身体结构产生充足的动能,反复开展“滑翔”。”
“也就是说...没有空气的参与,鸟类也好、昆虫也好,都无法展开飞行。”
“虽然我无法让空气消失,不过却是可以让空气产生乱流,从而让这些微小的、轻盈的甲虫,难以保持原有的飞行轨迹!”
于俯冲之际,绝雨傲然而言,且是于无数甲虫将临近之际,瞬间拍打起了那用于俯冲、滑翔的双翼。
虽然这么做会让绝雨俯冲的速度有所减缓,但在拍打双翼的一瞬,即见疾风瞬起,不仅吹散甲虫阵型,更是让它穿过包围圈,顺利临近离患所在之处。
而离患此刻依旧是保持着瘫倒在地,且是背对绝雨,正对不远处人类修士的模样。
“就是现在!!!”
离患似是尚未察觉于身后到来的绝雨,但在绝雨临近一瞬,不远处的人类修士却是放声呐喊,而在呐喊声瞬起之际...无数道耀眼的强光,即是于无数甲虫尾部瞬间绽放。
“怎么回事?!”
“这耀眼的强光,才是那些甲虫的能力吗?!”
绝雨震惊,且是瞬间明悟,无数甲虫之所以会对自己飞来,仅仅是人类修士迷惑自己的手段,其根本性目的便是想让自己误以为...那些甲虫一旦沾染在身,便会产生巨大的杀伤力。
而在自己摆脱掉这些甲虫的包围后,便会下意识的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击杀离患”这件事上,从而下意识的忽略这些甲虫。
强光瞬起,绝雨受强光影响,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失明状态,不过也没有关系,因为在强光闪耀的一瞬,绝雨相距离患也仅有三丈之距。
它记得离患的位置。
也知道离患的速度。
甚至知道猫科生物的本能。
当然也能预测到,在自己受强光影响而失明后,离患会做出怎样的行为举动。
是反制,也就是反击,绝雨很清楚...在自己失明的一瞬,离患一定会在地暴起,且是一跃而起,对着自己扑杀而来。
正如绝雨心中所想那般,于强光闪耀的一瞬,离患即是利用一双后足猛然顶起身形,且是利用一双前爪,正对俯冲而下的绝雨扑杀而去。
“既然我知道你我之间的距离,也知道你的速度,甚至是知道你的攻击方式,那么便不难计算出...你攻击到我的时间及攻击动作!”
绝雨轻柔而言,似用心中不多的温柔,告知着离患的失败。
啪...!
于离患跃起、扑杀一瞬。
绝雨纵是双目失明,也是迅速展开了合理、有效的应对之法,甚至在应对之际,更是展开了合理、有效的反制之法。
俯冲而下的绝雨就像是一把刀,对着离患斜斩而下。
不过在临近一瞬,这把刀竟是瞬间竖了起来。
而在竖起之后,正对离患的便不再是这把刀的刀刃,而是这把刀的刀身。
刀刃横移,叫做斩。
刀身横移,叫做拍。
而拍的速度,自然要比斩的速度慢上些许,其原因是...刀身的面积要比刀刃大,在移动过程中自然会受风阻影响而降低自身移动速度。
说的直白一些便是...于离患扑杀一瞬,绝雨即是竖起了身形、双翼,致使自身受风阻影响,而慢了些许。
虽然仅是慢了些许,却也让离患瞬间扑空。
而在离患扑空的一瞬,绝雨亦是于应对之中做出了反制,而反制的手段即是...瞬间于身下伸出一双利爪,不仅于失明状态下精准抓住离患的肩膀,那如钩的爪子也是破开皮肉,死死锁在了它的肩胛骨之上。
野兽的搏杀,由其是在即将分出胜负的一瞬,不会有任何言辞上的沟通,有的仅是“生”或“死”的结果。
在绝雨抓住离患的一瞬,它即是瞬间开合双翼,且是抓着离患飞上了高空,且是异常笔直的冲上了天际。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一百丈...直至突破云层,到达了三百丈的高度。
虽然在飞行过程中离患始终在挣扎,但可惜的是...肩胛骨被锁住,便意味着一双前爪无法大幅度摆动,而一双后足...更是无法触及绝雨身形丝毫。
“我成功了...”
“我成功的战胜了曾经那个杀死我母亲的生物。”
“这便意味着...我已经比我的母亲更加强大!”
“而这便是人类所常说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试问...此间还有什么要比这句话成为现实,而让前人更加欣慰的呢?”
于距地三百丈的高空之上,亦是在悠悠而过的云层上方,绝雨抓着不断挣扎的离患轻声而言。虽然视觉至此尚未恢复,但周围空气的稀薄程度、以及气温、气压的高低,都足以让它知道自己所在之处的大致高度。
大型猛禽,是如何处理那些被自己抓到,又未曾死亡,且是难以处理的猎物的呢?
自然是于高空将其抛下,从而将这难以处理的猎物摔死。
而且此刻绝雨处理离患的方式,也绝对不会单单是高空抛物那么简单。
例如说...自然下坠,是物体受地心引力影响而产生的现象。
例如说...将物体猛然甩出,物体离手后之所以会以极快的速度飞行,是因为惯性。
而此刻...绝雨于距地三百丈的高空垂直向下飞行,且是用着最快速度飞行,并在飞行一百丈之后,也就是距离地面二百丈的位置将爪中的离患向下甩出。
被甩出的离患,自然会受到惯性及地心引力的影响,得到一个最大的下坠速度。
下坠的速度越快,落地的冲击便越大,而冲击越大...自身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大。
“完了...”
趴在废墟之中的人类修士,始终观察着高空的绝雨与离患,虽然因距离较远而难以看清,但他还是怀揣着希望,希望离患能够找到战胜绝雨的方法。
但人类修士在得见离患被绝雨甩向地面的一幕后,心中的希望即是瞬间破灭。
因为人类修士很清楚,猫咪是不会飞的...
唰...破风声瞬临。
砰...落地声瞬起。
离患在经历过两百丈的下坠后,即是毫无悬念的坠落在地。
且于落地一瞬,即见鲜血四溅、烟尘肆起。
而在烟尘消散一瞬,一旁的人类修士即是清晰得见...真正意义上的鲜血如花绽放在地,而离患则是倒在了这朵鲜血之花的正中心。
虽然惨烈,但人类修士却是发现...离患似乎尚未死去,而它那一双已有涣散之意的双眸,也是对着他瞧着、看着,同时尚有“咯咯咯...”的声响于满是鲜血的嘴巴之中散发而出,似乎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人类修士翘首,看了一眼尚在天空盘旋,似在等待视觉恢复的绝雨,随后即是不解而问:“非要做到如此程度吗?你只不过是一只猫咪而已,何必这么为难自己?而且一只宠物,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为了讨主人的欢心吗?”
“愿...”离患有声,却也强挤。
“愿?愿什么?这是你的愿望?”人类修士不解。
“愿...忠义如光,明我...”离患咳血,却也微微发声。
“明我?”人类修士依旧不解,且是难以理解。
“明我...一身肝胆。”离患咳血不断,却也依旧强行挤出了一句远算不上完整的话。
“太、太离谱了...太荒唐了!”人类修士满眼震惊,不是震惊于离患那顽强的生命力,也不是震惊于离患那顽强的意志,而是震惊于离患的...忠义。
很难想象,离患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让它具备如此“忠义”之心。
“我知道了,你的灵力特性便是忠义!只要心中尚有忠义,那么你便不会死去,对吗?!”修士猜测,且是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有着所谓的灵力特性,不过若是非要说有,那么我觉得它不应该叫做忠义,而是应该叫做...回馈。往日我主给予我一丝温暖,那么今日我当回馈给他一份忠义...”离患虚声,且待话音落下一瞬,身形即是松软,似是没有力气再去维持身体的机能,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亡。
而在离患话音落下的同时,盘旋于天空的绝雨,亦是恢复了视觉,随后即是缓缓落下,落在了不远处的屋顶。
收翼、垂首、对着废墟中的离患瞧看而去。
“死了吗?不对,也许有诈!”
“于当前伤势来看,我无需再度出手,只要在此等上片刻,它便会逐步走向死亡。”
“可是...自然死亡,似乎并不符合狩猎之道。”
“可贸然临近,它说不定会临死反扑,毕竟猎物在临死前最后的反扑,才是最棘手的。”
绝雨喃喃自语,语气之中没有丝毫高傲,有的仅是冷静与理性。
而在片刻思考之后,绝雨也是得出了一个“对方诈死”的结论,毕竟...如果离患死了,那么在它体内的两个人类,一定会从它的身躯之中分离而出。
有了结论的绝雨,也是瞬间想到了应对办法。见其双翅再展,于屋顶落至废墟边缘,利用双爪抓起一块砖石,随后即是飞到了离患所在之处的上方,并将手中的砖石抛下。
啪!砖石落下,虽有些许偏差,但还是重重的砸在了离患的前爪之上,且是使其化作了血肉模糊的模样。
不过纵是前爪瞬碎,离患也依旧是一动不动,呈现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模样。
“好能隐忍!”绝雨见状,即是沉声而言,没有丝毫讥讽或嘲笑,有的仅是无尽的凝重。而在发声的同时,绝雨也是再度落于废墟边缘,且是再度抓起砖石一块,并于离患所在之处的上方抛下。
啪!砖石再落,不知是否有着偏差,却是重重的砸在了离患的腰肢之上,这一次虽然不至血肉模糊,不过于明显凹陷的腰肢来看,其脊骨显然已经断裂。
不过...纵是脊骨断裂,离患也依旧是呈现着死去多时的模样。
“还在装死?!”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绝雨再度落于废墟边缘,且是抓住了一块与离患身形差不多大的墙壁碎块,不过就在它想要将其抓起之际,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搬不动这块墙壁碎块。
“该死!消耗了太多体力吗?”
“不过也没有关系,对于脊骨已断的你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击的机会!”
绝雨再度思考,且经思考过后,即是对着离患俯冲而下,显然是打算利用剃刀之能,给予离患最后一击。
虽然明知有诈,绝雨也是不曾在意。毕竟对于猫科动物而言...只要脊骨一断,即是丧失了一双后足的控制权,再加上离患前爪也被砸碎,便意味着...此刻的离患不仅无法移动,就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而一旁那能够控制甲虫的人类修士,也依旧在绝雨的考虑范围之内。
首先,甲虫没有直观的攻击之能,只能释放出耀眼的,且是一瞬间的强光。
其次,已然吃过一次亏的绝雨,绝对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吃第二次亏,例如说在它俯冲的过程中,已然是闭上了左眼。
只要强光绽放,那么失明的便只会是右眼。
而在右眼失明之际,它便会瞬间睁开左眼。
绝雨俯冲,相距离患十丈、九丈...三丈、两丈、一丈...
不过就在那剃刀般的羽翼即将接触到离患之际,绝雨却是发现...始终在装死的离患,竟是微微转过了头。
身形无动,也是难以移动,能够动的只有脑袋,而能够于此刻做出反击的,也仅剩下了...一张嘴。
虽然仅剩下了一张嘴,但离患这微微转头的动作,还是让绝雨心生不妙。
可在心生不妙的同时,绝雨又不大相信,离患能够凭借一张嘴伤害到自己。
经短暂一瞬的思考,绝雨还是选择了...一击定胜负。
剃刀般的羽翼瞬落...
满是鲜血的嘴巴瞬开...
“呕...”
离患呕吐,且见一团黏糊糊的毛球于口中飞出,而在毛球离口的一瞬,绝雨也是成功落地,亦使离患的身形化作了两截。
虽是成功,但绝雨也是一头撞在了那黏糊糊的毛球之上。
毛球瞬碎,且是黏了绝雨满身,使它那本是光滑、整洁的羽毛,瞬间化作了脏兮兮的模样。
“这是...毛球?”
“猫科生物为了处理舔进体内的毛发,从而进化出的生物习性吗?”
绝雨落地,对着周身瞧看而去,原本以为离患是在临死之际,用这种方法来羞辱自己,但经瞧看方才发现...事情似乎并非如此。
例如说在那团黏糊糊的毛球中,还夹杂着许多...甲虫。
而随着毛球被自己撞碎,这些甲虫也是伴随毛球的碎片,沾染在自己的周身。
且经爬行,已然是爬到了自己的毛发之下,甚至是钻入了...紧贴皮肤的绒毛之中。
“这、这是?”
“不、不好!”
离患虽死,但绝雨却是大惊,因为那些甲虫在钻入自己的绒毛之后,即是瞬间绽放出了强光。而在强光绽放的同时,一股堪比火焰,甚至是胜过火焰的热量,即是瞬间散发而出。
“光生热的原理吗?!”
“甲虫的特性不单单是散发强光,还能利用强光而生出火焰吗?!”
绝雨大惊,甚至是来不及瞧看一旁的离患与人类修士,当即拍打双翼瞬起,似是打算将羽毛之下、绒毛之中的甲虫甩掉。
“没、没用的。”
“既然你知道光生热,便也一定会知道风助火燃的原理...”
“你若不飞,便要被活活烧死,可你若飞,那你死的只能更快...”
一旁人类修士见状,虽是开口讲话,却也似如尸体般耷拉着脑袋,并散发着唯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毕竟修士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得绝雨不快,那么绝雨便很有可能拉他做垫背的。
绝雨带着火焰飞走了...
虽然飞的很高很高,却也未曾飞上太远,仅在片刻之后,即是当空坠落。
如若缓慢坠落的赤色流星,对着地面缓缓落下。
似是死了,也似没死。
随着绝雨的离去,狼藉的战场只剩下了离患与人类修士。
因为人类修士难以移动,所以离患那惨烈的身形,便显得有些孤单。
看上去孤零零的...
实际上却又并不孤单...
伴随着离患的死亡,那阻碍霖安、梓娴分离而出的意志也是消失,而在这股意志消失后,霖安与梓娴也是成功于离患身躯中分离而出,且是站在了它的身旁。
“做的...真是好极了。”霖安俯身,将离患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抱在了怀中,虽然是道出了夸奖之言,不过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欣喜之色,有的仅是无尽的凝重与沉痛。
“它又死了,若我猜的不错...”
“第一次死亡,是死于人间的寒凉,而在寒凉中无声死去的它,似乎死的...毫无意义。”
“第二次死亡,是为了给自己争取利益,也许它失败了,但不可否认的是...为了给自己争取而死去,似乎已经有了些许意义。”
“第三次死亡,是为了印证自己心中的忠义,这一次...它死的已然有了意义。”
“第四次死亡,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虽然依旧难逃死亡的命运,但不可否认的是...纵是死,它也是带着尊严而死。”
“没有人能够去诋毁一个带着尊严死去的人,也是为了尊严而死去的人...死的毫无意义。”
梓娴在旁,说了很多,且在温柔诉说的同时,也是抬手轻抚着离患的满是焦糊、满是血的身躯。
“可是...为什么非死不可呢?无论是人类,还是此间任何生灵,都有活下去的资格与权利,而具备资格与权利的它们,也注定不该为了某样事物而死去。”霖安不解,且是垂首,看着怀中的离患轻声而言。
“在它们拥有活着的资格与权利时,同样具备为了某样事物慷慨赴死的资格与权利。”梓娴有答。
“这太奇怪了...”霖安不解。
“是观点上的差异,也许在霖安看来,生命是宝贵的,且是最为宝贵的。但是对于某些人、某些生物而言,总有一些东西的宝贵程度,要远在自己的生命之上。”梓娴笑言,且是抬头,直视着霖安。
“例如说...?”霖安懵懂。
“对于从未得到过温暖的离患而言,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便远比它的生命更加重要。”
“对于从未得到过尊重、重视的离患而言,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便值得它赌上生命去争取。”
梓娴温柔而言,且在话音落下之际即是转身,对着远处走去。
“我没有保护好它,对吗?”霖安自责。
“人这一辈子会经历很多失败,且于失败中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我始终相信...人不该过于在意失去的,而是应该在意自己此刻拥有的,以及将来得到的。”梓娴没有回头,仅是说了一句霖安难以理解的话语。
“失去的?”霖安侧首,看了看离患在地面上留下的大面积血色。
“拥有的?”霖安垂首,看了看怀中已经死去的离患。
“将来得到的?”霖安迷茫,且是陷入了思考。
思来想去,也不是很懂梓娴所说直言,不过结合当下发生的事,霖安还是得出了结论...
不要在意离患之前死了几次。
接下来要将离患保护好。
离患这个朋友,便会伴其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