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位鬼姬的帮扶之下,亦是在手中那根红烛的照耀之下,霖安方才得以顺利前行。
鬼姬们斩杀着沿途的鬼怪,为霖安开辟着前方的道路。
红烛则是散发着温暖的光亮,为霖安照明前行的方向。
离患似是来过,也似不曾来过,似是告知了新的情报,似乎又不曾告知,因为...霖安记不清了。
在战胜贪财、好色之后,霖安的内心已然被贪财、好色的情绪所占据,直观而言即是...霖安至此,已然变成了一个贪财、好色的人。
即贪财!又好色!
虽然依旧是向前而行,不过在前行的过程中,霖安始终想不起来...自己因何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我...忘记了初衷吗?”
“如果我真的忘记了,那么此刻的我,与当初的我,算得上是同一个人吗?”
“我至此虽是前行,又是为何前行呢?”
“为了财富?可这阴森森的环境中,却不似藏有财富的模样。”
“为了美色?仔细想想...何种美色,会藏在这阴暗无明之处?”
“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好像是为了得到足够多的金钱,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赎回我的妹妹,但好像又不是...因为我的妹妹已经死了,而差劲的我更是不愿用金钱赎回妹妹的尸体。不过这样似乎也对,因为活着的才叫妹妹,死掉的仅仅是尸体,为了一具尸体,而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金钱,才是真正的差劲。”
“我想要美色,而这美色并不是指女子的相貌,而是指...世上所有具备美丽色彩的事物。因为在过往之中,我发现...一件没有丝毫价值的东西,往往会因为其美丽外表而被赋予价值。我想要拥有更多具备价值的东西,所以我希望我能拥有更多的美丽事物。不过...并不是我的占有欲驱使我这么做,而是因为感同身受、同病相怜...”
霖安手持红烛,于前行中喃喃自语。
虽然至此他依旧没有前行的方向,但本能却是驱使着他...对着道路尽头而去。
是似曾相识的道路,因为这条路...便是直通朝圣之地的道路,亦是直通朝圣之地深处...龙凤栖的道路。虽然不知为何前行,但霖安的本能、直觉却是告知着他,只要他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便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灯光橙黄,于黑暗无名的世界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而六位鬼姬,也是在这份光芒的照耀下,斩杀着一只又一只的鬼怪,致使霖安身后的道路,已然化作了空荡荡的模样。
不过虽是空荡,但霖安还是于两侧的房屋中听到了些许窃窃私语、议论纷纷的声响。
“他终是来到了这里,且是提着异于黑暗的色彩,亦是散发着温暖的光亮。”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在他看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这对他自己而言,分明没有任何好处,但他却依是执着于散播一切。”
“他似是想让所有人都沉沦于温暖的明光之中。”
“这是他自己的想法吗?还是所有人的想法?如果他与所有人的想法不同,那么他怎么可以代替所有人做出选择?”
“他似是于温暖的明光中感受到了欢愉,且是想要将这份欢愉,强加在所有人的身上。”
声音来的很是莫名,言辞之意也很是生涩。
霖安无从琢磨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过却是通过声音得知,两侧的房屋之中,大抵也是有着鬼怪的。
倒也不曾过于关注,甚至可以说...房屋中有没有鬼怪、鬼怪议论的是不是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要紧的事...要尽快走到道路的尽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至于别人的想法、看法...并不重要。
于漫长前行之后,霖安终是在六位鬼姬的帮扶之下,以及无数生涩难懂的议论声中,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是阴间的龙凤栖门前,也就是阴间的仙门之前、广场之上。
既然是阴间的仙门广场,那么它自然也就有着与阳间截然不同的模样。
是无数碗口粗细的木桩,也是习武之人所说的梅花桩,整齐的竖立于广场之上。虽然不知其数多少,但仅是一眼,便有数字浮现于霖安心头...九千九百九十九根半!
梅花桩排列很有规律,彼此横竖相隔皆是三尺,且从高矮诧异来看,可以将其看做一圈圈围绕而成。
最外侧一圈位处广场边缘,最为低矮,其高度只有一尺,只需抬步便可踏在其上。
第二圈高在一尺三寸。
第三圈高在一尺六寸。
第四圈高在一尺九寸。
第五圈高在二尺二寸。
第六圈...
到了广场最中心,木桩的高度已然到达了九尺。
而在九尺木桩之间,更是有着四根九尺九寸的木桩,而这四根...不再是相隔三尺,而是近乎贴在一起。
而在四根木桩之上,则是放置着一把椅子,而椅子的四只腿,则是各置于四根木桩之上。
椅子上有人,且是呈现着抱膝垂首的蜷缩之形,虽然有着显目的黄色道袍在身,不过却也难掩其一身颓废之意。
是一位男子,似是在此等候多时,似乎又不曾等候,因为他始终都在这里。
夺权,是男子的名字,而他也是相继贪财、好色之后新的鬼怪,而他身上的黄色道袍,纵是不说也能猜到,这便是仙人所留的秘宝。
沉默、无言、且于无数梅花桩的制高点,蜷缩于椅上。
虽然不见相貌,但霖安却是认得夺权,因为他便是...往日青楼的主人,也就是曾教会“她”读书识字,且是命“她”刺杀那个男人的青楼主人。
“你怎么在这里?”霖安立身广场边缘、低矮的梅花桩之旁不解而问,而与他同至的六位鬼姬,则是击杀着广场周围的鬼怪,致使整方广场之上只有夺权与霖安。
“我不应该在这里?”夺权于双膝之间微微翘首,对着广场边缘的霖安沉声质问。
“我记得你已经死了。”霖安蹙眉而言。
“正因为我死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夺权舒展身形,端坐于椅上,愤怒而言。
“你憎恨我?因为是我害死了你?”霖安莫名得意而笑,似在嘲笑着夺权的无能。
“你害死了我?不...是我害死了我,或者说是我渴望权利的内心,害死了我自己。”夺权柔声笑言,看上去无比温柔、无比亲切。
“如果你没死,你又会在哪里?”霖安不解。
“我会在那扇大门之后,且是享受着门后的一切...”夺权狞声,且是抬手,恶狠狠的抓破了自己的脸颊,看上去很是愤恨,却又不知在恨谁。
“你失败了,却又不肯放弃,所以始终徘徊在这里?”霖安有问。
“哈哈...不是不肯放弃,而是因为失败...陷入了这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的境地。”夺权放声笑言,笑容看上去格外爽朗。
“权利这种东西,真的有那么好?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向往?”霖安迷茫,似是难以理解夺权的死,也难以理解夺权死后的境地。
“那就不得不提及权利的本质了。”夺权似是来了兴致,故而欢喜而言。
“是什么?”霖安有问,却又不是很懂...夺权那喜怒无常的模样。
“是一种执行教化的方式,而所谓的教化,即是人类文明产生的教化手段。”夺权叹息,似是对此很是无奈。
“什么意思?”霖安不解。
“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自然会衍生社会这一概念,而所谓的教化,不仅支撑着社会的整体架构,更是约束着人类的整体文明、推动着人类文明不断发展,且是向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前行。而支撑、约束、推动文明走向正确道路的手段,即是所谓的教化,而执行教化的方式即是权利,毕竟只有权利才能对文明进行支撑、约束、推动。”夺权沉声,似乎很是讨厌自己所说的一切。
“如此看来,权利的本质似乎是职责,但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将职责强加在自己身上?”霖安不解,毕竟按照夺权所说,权利应该是一件十分沉重的东西。
“当然是人性之中的利己性。”夺权愁眉苦脸,似是对着霖安诉说了一句理所当然的废话。
“什么意思?”霖安越发迷糊。
“在利己性的驱使下,聪明的人们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如何用着权利为自己创造各种利益,而在绝对的利益之下,职责...根本就不够看!”夺权装傻充愣,且是摸着脑袋迷茫而言,似乎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每个人都如此?”霖安不解。
“却也未必都是如此,就像是一个人走在道路的前方,当他选择用权利满足自我之时,身后的人便会有样学样,但在这些人中...又不乏保持自我、坚守初心之人,且是始终履行着那支撑、约束、推动的职责,不过却也...举步维艰。”夺权感叹而言。
“为何会举步维艰?”霖安不解。
“何不亲身体会一番?”夺权抬手,示意霖安走上身前的梅花桩。
霖安好奇,便拖着红烛,踏在了最外围的低矮梅花桩之上。
站在梅花桩下,不觉得梅花桩上有什么好。
但站到了梅花桩之上,仅在刹那一瞬,霖安便觉得...什么对金钱的向往,什么对美色的追求,通通都是笑话!
此刻心中唯存的,便只有对梅花桩的向往,而在这份向往的促使下,霖安很想...不择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的...踏到更高的梅花桩之上。
因为踏在梅花桩上,让霖安产生了巨大的欢愉,因为在这一瞬,整方天地...似乎都属于他!
看着身前节节升高的梅花桩。
霖安知道,自己要走,不仅要走,更是要向前而行,甚至是要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取代平台之上的夺权,且是坐在最高处的椅子之上。
吱...
仅在霖安迈步向前的一瞬,脚下的梅花桩,即是传出了老旧的声响,而随着声响传出,梅花桩也是开始微微摇晃了起来。
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于梅花桩之下。
霖安垂首,看了一眼,即是清晰感受到...若是跌落梅花桩之下,不单单会摔倒,更是会活活摔死。
对死亡的畏惧,致使霖安不得不收回那刚刚迈出,且是尚在悬空的脚。
“犹豫了对吗?”夺权端坐高台,轻蔑、鄙夷而言。
“掉下去会死?”霖安吞咽口水,紧张相问。
“风险与机遇,素来并存,当你追求更大的欢愉时,自然要面对更大的风险。”夺权惆怅,似在诉说着一件理所当然之事。
霖安无言以对,仅是颤颤巍巍、冷汗涔涔的看着脚下,不过目光看向更高的梅花桩时,却又变的无比贪婪。
“如果你犹豫不决,不妨回头看上一眼。”夺权温柔笑言。
霖安微微回首,映入眼帘的是平坦的地面,且是由此得知...只要自己退上一步,便可以回到安稳之处。
是向前而行?还是保持在原处?或者是退上一步?
看似有的选,实则没得选,因为在霖安迈出最初的那一步后,且是站在梅花桩之时,他便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夺权抬步落足,踩踏着梅花桩前行,且在片刻后即是来到了霖安身前,什么也没说,且是毫无预兆的抬起手,恶狠狠的甩了霖安一巴掌张。
啪!
一掌抽在脸颊上,不仅让霖安双耳嗡鸣、头昏脑涨,更是让他的数颗牙齿辞口,携血同飞同落。
一巴掌过后,夺权什么都没说,仅是冷冰冰的瞪着霖安,而霖安也什么都没说,仅是呆呆愣愣的捂着脸颊,直勾勾的看着夺权。
霖安很想问上一句,为什么要打我。
但直觉却是告知霖安,夺权站得比自己高,所以...他打自己,并不需要理由。
虽然不曾相问,但霖安心中却是升起一阵怒火,虽然不曾表露于形,却是扎根于心头,且在顷刻间根深蒂固。而这份怒火也是让霖安暗自发誓...一定要走到更高的梅花桩上,且是将今日这一巴掌,百倍、千倍、万倍的还回去!
仅是一巴掌,霖安便完全放弃了驻足原地、转身回头的想法。
“憎恨吗?如果憎恨,便走到更高的地方,且是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让那些欺凌过你的人,付出代价!”夺权笑言,似在霖安指引着方向。
用你告诉我?霖安本想恶狠狠的说上这么一句,不过话在辞口一瞬,却是变成了抱拳行礼、无比谦卑的模样,且是言不由心的开口道:“多谢大人栽培。”
“不用谢我,都是我应该做的。”夺权温柔、亲切笑言,不过在笑言间,却是再度抬手握拳,且是对着霖安面门直击而去。
夺权的速度不算快,霖安有着充足应对的机会。
对于霖安而言,对夺权展开反击,即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但是...于拳临一瞬,霖安纵有想法,身体也是不为所动。
既然无法反击,便要极尽可能的做出防御,例如说...将手臂抬起,护于面门之前。但也依旧空有想法,自己的身躯,似乎不再受自己掌控,因此霖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夺权的拳头,击在自己的面门之上。
啪!拳头击面,鼻梁瞬断,口齿纷飞,身形后仰,险些跌倒在地。
一拳过后,霖安心中恨不得将夺权撕成碎片,但实际举动却是再度抱拳,且是向着身前的夺权鞠了一躬,看上去就像是在感谢他一般。
“多谢大人抬爱...”霖安再一次抱拳而言。
“不必言谢,而且你也不要去想来日报答于我,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夺权狞声,且是瞬抬腿足,对着霖安的腰腹踹出。
看似寻常一脚,实则劲力十足,霖安得见即知,这一脚若是加身,自己保不齐便要跌落于梅花桩下,从而迎来死亡的结局。
无法反击,也挡不住!如何应对?自然是...进行躲闪。
情急之下,霖安即是向旁一跃,跳到了一旁与自己脚下同高的梅花桩上。
“站得稳吗?!”夺权似是对此早有预料,故而于霖安跳起一瞬,即是同样向旁横移,且是率先一步将梅花桩踹至裂痕密布。
“怎么可能?!”霖安大惊,因为在落足一瞬,脚下梅花桩即是碎裂,而他也是因此失衡,对着地面倾倒而去。
是规则!
只要霖安站的比夺权矮,那么霖安便会无条件的屈于夺权之下,而且其速度、力量、反应等综合实力,都会弱于夺权!
而这便是夺权的鬼术,至高权利!
霖安跌落于梅花桩上,不过却也未曾落地,仅在半空即是伸出双手,顶在了一旁的梅花桩上,而双腿也是如钩,钩在了那即将碎裂的梅花桩上。
“横置于两根梅花桩之间吗?愚蠢!”夺权不屑,且是抬腿,对着霖安踩踏而下。
“怎么可能让你如愿以偿?!”霖安嘶声,且于生死一瞬抬脚,正对夺权脚下的梅花桩横踹而去。
“想要同归于尽?”夺权见状,当即横移到相邻的梅花桩上,而在横移一瞬,原先的梅花桩也是碎裂在霖安的脚下。
“能行...只要能够做出反击,便一定能够赢得胜利!”霖安趁机,挣扎起身,看似得见希望,不过却是小瞧了夺权的能力。
仅在霖安起身一瞬,夺权即是瞬间掏出了些许瓶瓶罐罐,且经抛洒,掷于霖安周围的梅花桩上。
啪!瓶罐破碎,即见液体四溅,且是均匀的淋在了梅花桩上,而霖安虽未触及,却也通过味道而得知...这些液体似是油水。
周围的梅花桩上皆是油水,只要稍有沾染,霖安便会因为沾染油水,轻易滑落于梅花桩,从而摔死在地。
怎可如此卑鄙?!霖安本想沉声质问,不过话到了嘴边却是成了:“多谢大人栽培!”
“无需感谢,不过你要小心一些,油水若是沾染多了...便很有可能跌落在地。”夺权善意提醒,且是温柔笑言。
对于霖安而言,周围都是油水。
若是不想触碰,便要始终站在原地。
若是碰了,便会因油水的润滑而跌落在地。
也就是说...此刻的霖安移动便会摔倒,不动便要站在原地挨打,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