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阳楼。
位处参禅之地,中央大道之南,相距庙堂不过一街之隔。
做的是酒楼生意,由于位处繁华路段,平素里生意自然是异常红火,而在红火的生意下,自然有着丰厚的利益。而这丰厚的利益,自然也是让这间酒楼无比繁华,其门面更是无比庄严、肃穆、乃至是...宏伟。
所谓的定阳楼,并非是单一楼阁,而是三楼相连。
主楼在中,名唤定阳楼。
两座阁楼位处两侧,分别名为宁阳阁、安阳阁。
三楼彼此由廊道相连,其内部装饰各异,定阳楼之内富丽堂皇,多是达官显贵所用之包房,其大堂更有戏台搭建,平素里不仅有着戏子歌舞,更有先生讲述故事无数。宁阳阁内装饰典雅,备有无数琴棋书画,显然是文人墨客常去、喜去之处。至于安阳阁内,则是浴场、赌场、酒阁、香房等娱乐之处。
苏常安、苏常宁这对兄妹,自辞别庙堂后,即是藏身在此,且是密切关注着庙堂中的战斗。
“兄长,他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向朝圣之地前行。”苏常宁立身窗边,看着刚刚出现“1”字,且是因此而停下的公堂房屋,蹙眉而言。
“纵有察觉,又能如何?对他们而言,当下只能死守公堂,否则阴界便会崩解,而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也就是说...当局,对他们而言,可谓是无解之局势。”苏常安自始至终都不曾将知节等人放在眼中,哪怕梓娴价值数十万,也难以在他们兄妹的灵力特性下掀起任何风浪。
这是一种自信,在苏常安看来,别说是梓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大罗金仙到此,也要殒命在其灵力特性之下。毕竟在他自己看来,他与苏常宁的特性,是真正意义上无解、无敌、无懈可击的。
“可是我们...真的是谣言之下的产物吗?”苏常宁美目微眯,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是何种存在。
“起初我也不大相信,毕竟你我在苏家成长的历程,至此...依旧是历历在目。稚年求学的场景、少年许下的种种誓言、青年情窦初开的经历、壮年江湖上的种种阅历,无一不再诉说,你我皆有完整的人生。”苏常安蹙眉,且是垂首,刚好瞧见,离患背着“娟”狼狈游出公堂的一幕,却也未曾点明。
苏常宁亦是侧首,对着苏常安的目光,见到了离患,却也似如前者,并未开口说些什么,亦未出手阻拦。
“但是早些年我却于机缘巧合之下,于家仆口中听到过这样一个消息...”常安惆怅,却也不曾多言。
“什么消息?”常宁不解而问,亦是好奇而问。
“我们的娘亲并未死去。”常安笑言,不过笑的却是不尽人意,略显悲苦。
“我也有所耳问,听说是...受不了当年父亲的落魄,也无法忍受与父亲一起吃苦,故而回了娘家,且是一去便不归。”常宁蹙眉,说的很是委婉,不过无论是谁,都应该能够知道,这一去不归意味着什么。
“起初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故而在得知此消息后,便去寻了一趟娘亲,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常安苦笑如旧,且是买了个关子。
“发现了什么?”常宁蹙眉而问,似是不喜常安所卖关子。
“娘亲我是见到了,不过她却不认我这个儿子,而且从娘亲左邻右舍的家中,我打探到了颇为荒诞的消息。据说...娘亲并非是因父亲落魄而离家,而是因为...自己的子女皆是死在了权贵斗争之中,所以一气之下便离开了父亲身边,且是再也不曾归去。”常安语气平淡,似是早已接受了事实。
“也就是说...真正的苏常安、苏常宁已经死了?而你我真的是谣言中来的产物?”常宁虽然早已知晓了事实,但听到自己哥哥所说之后,多多少少...还是难以接受。
“不然你我怎会在此?又为何会被若离用苏远河所威胁?要知道...一切谣言的尽头,都是苏远河的灵力特性,一旦苏远河死了,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会烟消云散。”常安沉声,似对若离所作所为颇为不满。
说的很乱。
直观一点说便是...这对兄妹,皆是苏远河灵力之下的产物,此刻苏远河被若离所擒,一旦苏远河死,那么他们两个也会死。
结合当下局势来看,无论是苏家那个假的苏远河,还是苏常安、苏常宁,甚至是由“一方世界”所创造出的凤梧,皆受若离所威胁、支配。
虽然都是灵力特性下的产物,却是有着自主的意识以及独立的思想,而在此前提之下,无论他们算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他们都不想...死。
“没有什么破局的办法?”苏常宁美目微眯,似乎不大甘心受若离所支配。
“办法这种东西,只要愿意想,多多少少还是有的,只不过是成功或失败的分别而已。”苏常安侧首,直视着苏常宁的双眼,微笑而言,不似之前苦笑,这一次笑的...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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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患已至。
负“娟”在背,清风相随。
一行三者,已然到达了定阳楼内,且似出水上岸般,走入了大门之内。
偌大的大堂中,桌椅如丛,红毯满覆,八方更有罗帐悬垂,更有绿萝散列。
对于此处,离患其实并不陌生,早些年也曾至此乞讨,因身躯脏污而受人驱赶后,便以小偷的身份反复来过。后因被擒,且被修理的很惨很惨,便再也不敢来了。
“是否嗅到那两人的味道?”入门一瞬,娟便在离患背后发声,声音中透露的,是十足的恨意。
“不曾,不过他们的任务既然是围杀庙堂,那么他们一定会时刻关注,若我猜的不错,他们一定在这定阳楼的至高点,因为只有站在那里,才能时刻的、密切的、清晰的关注庙堂动态。”离患冷静分析。
“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动身!”娟略显冲动,催促着离患前行。
“不可妄动,他们两个若非愚蠢之徒,便应该能够猜测到我们会发起袭杀,而他们的藏身之处,也绝对不会毫无防备!”离患冷静如旧,且是立身门前,下意识的环顾着四方。
虽是环顾,却也未曾发现异常。
不过正当离患环顾之际,三个“1”字,却是缓缓浮现于他与娟的头顶,尚有一个则是...悬浮于半空之中。
虽然无法用肉眼得见清风,不过“1”字却是实打实的浮现在其头上,而随着“1”字浮现,清风的位置自然也就暴露,也就是说...肉眼难察的特性,已然被破。
“果然暴露了吗?”离患炸毛,且是趴伏在地,警惕四周。
“该死!”娟感不妙,毕竟自己不曾“穿人在身”,故而也就难以移动,“1”字在头,似与任人宰割无异。
一猫背着一鞋,且是带着一缕清风,迅速逃遁至大门一侧的柜台处,且于柜台后方微微探头,警惕的盯着空无一人的大堂。
“并未得见敌人踪影,难道这是一种警告吗?想要凭此,让我们知难而退?”娟猜测而言。
“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的,修士的战斗中没有任何仁慈可言,否则便很有可能阴沟里翻船。”离患警惕。
仅在猫、鞋开口之际,即有新的数字浮现在其藏身的柜台之上。
两组数字。
一组数字,于“902”化作了“1”。
一组数字,于“3000”化作了“”。
化作1的数字,是柜台的数字,而化作三十万的数字,则是柜台之中,三两银子的数字。
三千两白银,瞬间压垮了如瓷易碎的柜台,且是对着柜台下方的离患、娟,当头砸下。结合离患、娟当下的状态,显然似如柜台那般,别说是被砸中,纵是稍重的物体加身,甚至是些许磕碰,都会让“1”化作“0”,瞬间死亡。
“这是什么特性?”离患于震惊中向旁跳跃而去,且是不敢过于用力,以免发生磕碰。
“什么时候作用在柜台之上的?是刚刚?还是在此之前布置下的陷阱?”娟亦震惊,显然是难以理解苏常安、苏常宁的灵力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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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灵力特性名唤...数字世界!在我看来,此方天地之间,万物皆有价值,而让这份价值以数字的形式体现出来,便是我的灵力特性。”苏常安端坐于华贵包房之内,轻抚苏常宁肩膀笑言。
“我的灵力特性名唤...价值否定!在我看来,此方天地之间,万物皆有价值,而改变事物的价值,即是我的灵力特性!例如说...将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以种种手段以低价购买而来,在用高价售卖出去,即是此特性的本质!说的直白一些,便是改变事物价值的手段!”苏常宁慵懒斜靠在椅,轻声笑言。
说的直观一些。
苏常安的特性是将世间万物的价值以数字的形式体现出来。
苏常宁的特性则是改变体现出的数字,从而改变事物的价值。
问题来了,这种能力自运用至今,皆是以“贬值”的形式运用在“生命”这一概念之上,如果不单单运用于生命之上,或者说反过来...以“增值”的形式运用出来,会发生什么呢?
看似很是两种十分寻常且万般平庸的特性,但彼此结合在一起,即可到达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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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予数字。
改变数字。
物质因数字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自少变多,叫做增值。
自多变少,叫做贬值。
而物质的价值,则是体现于大小、质量、数量、使用功效之上。
也就是说...随着数字变化,物质的大小、质量、数量、使用功效皆会产生变化。
离患在堂,堪堪躲闪开来三千两一锭的白银,且是小心翼翼的落在一旁地面。但尚未来得及松下一口气,脚下的赤红地毯,即是发生了变化...
本是软绵绵的、略显蓬松的,竟是化作了无比坚硬的模样,一根根如丛的茸毛,宛若钢针般竖立。
“这是...地毯?”
“可是地毯为何会如此扎脚?”
“若非我足下有着肉垫,脚掌恐怕早已被刺穿,而头顶的数字...也会由1归0!”
离患察觉脚下异常,不过却也庆幸自己是猫咪,因足下肉球足够柔软,方才不曾被刺破,当然...也是归功于那如针的茸毛十分密集。
“是数字!看地毯上的数字!”娟在离患背后,察觉到了异常。
“十万?!”离患侧首,方见大堂中央的地毯上,赫然悬挂着“”的字样。
“虽然不知这些数字象征着什么,不过结合你我头顶悬挂的1字来看,应该是数字越小,越是接近死亡,数字若是变大,物质也一定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变化!”娟猜测而言。
“能够通过数字,让物质产生变化吗?”离患亦是猜测,且是小心翼翼的迈步前行,生怕脚下地毯刺破脚掌,从而使头顶的“1”归于“0”。
“清风!”离患侧首,对着漂浮在半空的一缕清风呐喊而言。
仅是一声呐喊,清风即是受意,当即纵身而起,对着那通往二楼、三楼的楼梯而去,似是打算行那擒贼擒王之法,毕竟只要施以先手,至苏常安、苏常宁兄妹于死地,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但是...这对兄妹既然知道一缕清风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坐以待毙,或者说...在知道清风到来之时,便已经想到了应对策略。
仅在清风到达楼梯尽头,且是辞别一楼、进入二楼的瞬间,定阳楼即是迎来了一阵猛烈的震颤。
身处定阳楼内,不知发生了什么。
身处定阳楼外,即见奇景乍现。
定阳楼原本高在三十三丈、安阳阁、宁阳阁则是二十二丈,因此其上有数字显现,分别为...33、22。
象征的是高度,不过高度,却又决定了价值,毕竟在人们的印象中,楼越高便越贵,楼越矮便越廉。三座楼阁之数发生变化,分别于“33”变成了“3333...”、“22”变成了“2222...”
数字无限制的增长。
其高度,也就随着不断增长。
于最初的三十三丈、二十二丈,迅速增高,且在片刻过后...即是化作了直通天际,纵是视线到达尽头也不可见其末的模样。
看似疾风来去便可将其摧折。
实际上并不会发生这种情况,因为...楼阁的硬度,也可用数字显现出来,只要将此数字增加,看似依旧是木质楼阁,实则其硬度足以胜过钢铁。
“发生了什么事?”离患不解。
“不知道,不过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那对兄妹反制清风的手段。”娟依旧猜测。
啪!
正当娟猜测之际,一声刺耳的声响,即是于大堂周围传来。
伴随声响传来后,离患更是发现,四方墙壁竟是产生了大量的裂痕,而本在头顶的棚顶,更是有着向下缓落的趋势。
“是数字!他们改变了四方承重墙以及擎梁立柱的数字!”娟发现了异常。
“数字变小了?!”离患侧首,亦是发现了异常。
仅见四方墙壁上、梁柱上数字显现,分变为千余化作了...1。
没有任何悬念,数字象征的是硬度,若是承重墙、擎梁立柱的硬度,化作了纸糊一般,自然无法支撑楼阁上层的重量,更何况...此时此刻,楼阁已化千丈、万丈,其重量自然也就是不断增长。
难以承重,自然会崩碎。
崩碎之后,楼阁自然会似积木一般,崩碎一层。
“该死!若是不想被压死,便要离开这里吗?”娟沉声而言。
“我们走不了,对方显然是要至我们于死地!”离患回首,看了一眼大门。
顺着离患目光,娟亦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用于逃生的门窗,亦是数字显现其上,不似承重墙、梁柱上的数字变小,而是变大。也就是说...其质量,有了明显的提升,而这就像是...用一根木棍去擎起千斤巨石,木棍会毫无悬念的破碎,可若是用一根金属长枪去擎起千斤巨石,长枪虽然能够擎住,但受巨石重量压迫,长枪便无法随意移动。
说的直白一些便是...当下的门窗看似坚不可摧,不过却是被压住了,难以打开、难以移动。
“当下出路,唯有向上!”娟亦察觉问题所在,即是催促离患快些离开。
“哪有那般简单...”离患沉声,因为他很清楚,就当下头顶“1”字,稍有磕碰便会死局势而言,他根本就无法全力奔跑。能够做到的,仅是小心翼翼的前行,而且在前行的路上,还要防范苏常安、苏常宁再度出手。
啪!四方墙壁再度崩碎,且是难堪重负,呈现着倒塌之意,而上方的棚顶,距离离患也不过三尺之遥。庆幸的是,离患是只猫咪,若是人类在此,此刻纵是直立行走,都是难为之举。
局势紧迫。
宛若无数故事中的危机时刻,当竭尽全力的奔跑,方可脱离险境。
但此刻离患能够做到的,也仅仅是...缓步前行。
“该死,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娟大急!
“我正在想!”离患沉声,面色阴沉至极,可纵是绞尽脑汁,也是想不到任何破局的方法。而且随着四方墙壁的崩碎,离患更是无比震惊的发现,此方楼阁之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甚至恰恰相反,一切存在的东西,都是...敌人。
随着四方墙壁崩碎。
棚顶的挂灯即是掉落而下,纵是木板亦是如此,尚有木屑于两侧墙壁上崩碎而出,而崩碎的形式...也是颇为有趣。
不似寻常破碎。
而是破碎万千,异常均匀,异常细腻。
一块木屑于墙壁上崩碎而出,尚未落地,即有数字显现,于“32”化作了...三十二个“1”。也就是说,化作了三十二个等份,且似三十二枚绣花针一般,对着大堂疾射而来。
一块木屑化作三十二根“绣花针”,那么十块、百块、千块木屑呢?更何况尚有于棚顶脱落的挂灯、天花板,以及随着震颤而倒下的杂物等...
万千暴雨,似若瓢泼般纵横、疾射于大堂内。
而且更加致命的是...这些“绣花针”并非是瞄准了离患,而是无差别的覆盖于大堂之中。
大堂之中尚有桌椅、尚有罗帐、尚有杯盏碟盘、尚有酒水、尚有绿萝。凡是被这些“绣花针”击中者,皆是迎来破碎,且是化作了新一轮的“绣花针暴雨”纵横于大堂之中。
直观而言即是...连锁反应。
“怎么会这样?!”离患大惊失色,纵为身形灵活的猫咪,也是无处可退、无处可躲、无处可藏。
万千细小的锐刺于离患双眸中不断放大。
“吾命...休矣。”娟于离患背后发出了绝望的声响。
“不该如此才对!”离患当机立断,扭转身上用于捆绑娟的绳子,使其于背后转移到了柔软的腹部之下,随后也不再顾及脚下那如若针尖锐利的地毯,且是拼死向着楼梯处奔袭而去。
噗噗噗...
锐利的地毯刺破了离患的脚掌。
漫天“暴雨”尽数倾淋于离患身躯之上。
纵是四足染满鲜血,纵是身躯化作如猬的模样,离患...依旧不曾停止奔袭。
离患在赌,赌...自己头顶的“1”字归“0”后,也许会迎来死亡,但在死亡之前,意识不会立即消散。
“若我身死而志不熄,哪怕仅有顷刻之机,我亦凭此而趋身!奔赴向前,向前!向前!向前!”
离患呐喊,于结果来看,似是赌对,因为在头顶的数字归“0”后,其脚步依旧未停,且是携带娟冲上了楼梯,且是跳到了二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