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古兰让队伍后撤，先离大军远些，以防被巡逻的人发现。
毕竟遇上这几万人别说爆发冲突了，光放一部分马出来都够都把他们五十个人踏平，要是有好心人能撒上点草籽，明年草和人能一样高。
等撤到安全一些的位置，阿木古兰和其其格商议接下来怎么走。
她用马鞭空画了几下，粗略的定了几个位置。
“你是过了这个山谷就能到，但这边路显然被堵住了，另一边呢？后边是什么？”
“我们得上山。”其其格说，“从山里一路上去，有草甸，他们就到那里。”
不合理。
阿木古兰皱眉。
“你说的草甸我清楚，但从山下看河的流向，那里有合适的河流吗？”
“有。”其其格笃定，“山中有水。”
“我之前问你说，左贤王身边大约有多少人，你说数千，你应当还没算上奴隶。”阿木古兰质疑，虽然从没信过，因为按理说这样重要的人，身边没有万人可能性不大。
“他受了重伤，”其其格解释道，“重伤后性情大变，尤其是不愿人接近，没办法才把他放在这里，留少量人护着。”
“你在说谎。”阿木古兰说，虽然她不是自夸自己运气好，见过左贤王，但人具体怎么样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数月前他明明进了城，那里对他来说更安全，没有理由移出来。”
“因为当时有人要杀他，”其其格被问了半天，终于怒道，“你在右贤王庇佑下一无所知，可知现在政局不稳，人心惶惶，左贤王又受了伤，多少人等他出事？”
“你说的进城我有印象，但那城没几日就被汉人攻了下来，有三位大将投降归顺，左贤王现在毫无助力，能有数千人护着已经是他母亲尽力争取了！”其其格道。
“你说的话听起来倒是很偏向他。”阿木古兰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其其格。
她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急切和担忧，并无恨意。
阿木古兰很熟悉别人的恨意，充满恨意的人表面愤怒，而眼神中总透露着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阿木古兰见过的大多数人眼中都有。
其其格却不一样。
阿木古兰不知道她的目的、和巴雅尔的关系，但其其格并不愤怒，也不恐惧。
你要这样的人举着复仇的旗号杀人？
阿木古兰从一开始就是不信的。
“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其其格。”阿木古兰说，“你若是说不出来，今日没有人会再往西一步。”
“你！”其其格大怒。
阿木古兰不为所动，现在周围都是她的人，凭借其其格和她带着的两个人，根本翻不出来什么浪子。
但她的手已经抚上了腰间的武器，大有一副不说就杀人的气势。
其其格咬了咬牙，脸上一副真的要拼命的态度。
所有人都戒备起来，把三人团团围住。
跟着其其格的，一个是侍女打扮，另一个是一身护卫打扮。
剑拔弩张之时，那个护卫打扮的男人站了出来。
“真敏锐。”他说。
从他开口的那一刻，其其格的表情微不可察的放松了些许。
阿木古兰并没有放过这些动静。
“你又是谁？”阿木古兰并未放松。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左贤王……”
阿木古兰及时打断：“我的耐心有限，我劝你不要撒谎。”
她平静地看着那人，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人面上没什么，嘴里吐出来的话硬生生转了一个弯：“……的弟弟。”
阿木古兰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长刀出鞘，刀尖抵在那人的喉咙上。
“我不是劝你想好了再说吗？”阿木古兰反问。
那人喉结动了动，额头鼻尖瞬间出了一层细汗，声音也因为紧张而嘶哑起来：“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混的好惨。
阿木古兰内心吐槽。
从他细嫩的手和反应看出来，这个人确实没必要撒谎，更何况刻意累了他们好几天，加上刚吃完早饭没多久，这种情况下怕是很难说谎。
不过阿木古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问出来什么，把人诈出来也是意外之喜。
“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来？”阿木古兰问，刀尖仍稳稳的抵在他的喉结上。
那人退了一步，刀尖随着他的动作推进了一点。
“能好好说话吗？”他用眼神示意阿木古兰把刀挪开。
阿木古兰无视了。
那人无奈，只好继续说他的理由：“我是去找叔叔借兵的，他说，只要左贤王一死，便会把人借我。”
“姑夕王是你叔叔？”阿木古兰问。
“是啊。”那人说，“我父亲是单于，他是单于的弟弟，那就是我叔叔。”
“那说的给你借兵，是王说的还是阏氏说的？”阿木古兰问。
“他们是夫妻，谁说不都一样吗？”他说。
感受到脖子上的冰凉，他连忙说：“是婶婶说的！是婶婶！”
哦，是巴雅尔。
阿木古兰心里部分明白了巴雅尔的打算。
“怎么称呼？”
“阿希格。”他说。
听着像是个商人名字，阿木古兰皱眉。
看到阿木古兰皱眉，阿希格连忙说道：“你只要帮我把这件事做了，待我成为下任单于，我定会封你为异姓王！你知道右贤王手下的张升吗？和他一样！”
阿木古兰收起来了刀，一瞬间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阿希格的表情也因此放松下来。
“您说的有理。”阿木古兰说，“既然这样，后续的事情我们来慢慢商量怎么办。”
寻了一处较为隐蔽却平坦的地方歇脚，阿木古兰便开始与阿希格探讨接下来要怎么做。
左贤王一定要杀，但这个阿希格留不留……
阿木古兰看着滔滔不绝讲他未来的人。
又想了想巴雅尔。
心里已经为他接下来的命运做好了规划。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从南边翻过这道垭口才能接近他的驻地。”
“我去了就说是我来见他的，他必定会宴请我们，等他放松警惕我们就趁机动手。”
阿希格大谈特谈他的计划，不知道是不是一路上憋坏了，说的格外起劲。
阿木古兰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想都没想就从腰间拔出短刀一挡——
一支箭被她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