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洪承畴在热兰遮宾馆的三天生活还是蛮充实的。
他和队友都被送来背黑锅的,这一点,大家已经都有了共识。
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会有相同的命运,所以如何利益最大化才是他们要追求的。
洪承畴说:“我等前来议事,若是能将这里的实情全都如实记录,或是大功一件,对我等来说,怕是要比议事成功更重要……”
众人嘿然不语。
这一次无论成功、失败,主子都会把所有的耻辱推到自己的身上,这是一定的。
永远不会被提及,这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若真能把这里的实情全都摸透了,主子就不得不接受这个功劳了。
洪承畴说:“汉唐集团来自南极洲大城,那里必是蛮荒而缺少教化之地,否则,我等不可能没有听闻过。
他们如此不知礼节……然而,我等要忍辱负重,以期事半功倍,老夫六十已过,更是为各位同仁的前程考虑,大家不可造次啊……”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许诺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洪承畴这三天里把《汉唐时报》的合订版看完了,在窗户那里,把这里的民俗又看了一个大概。
所谓的热兰遮宾馆的客房服务部给他们提供了他们想要的各种服务,当然这些服务都要是合理的才行。
洪承畴敏锐地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人监视他们!
那些服务员,似乎真的就是服务员,他们知无不言,而且喜欢收到小费。
为了些许小钱而开心的人,不可能是做大事的人。
当何斌主任来拜见他,并且邀请他出去说话时,洪承畴高兴了。
真正的大事情从来都不是在台面上谈论的,在台面上谈论的都是糊弄人的。
他穿着客服部给他代买的一套衣物,又专门买了一副圆形墨镜,便随着何斌主任一起行走了。
好办法,在户外谈,一眼可以望尽四周,不会怕隔墙有耳了。
两人坐在热兰遮公园的长椅上。
这个公园面海又临山,何斌主任还和他专门坐了公交车来的。
洪承畴努力不去关注那大车的古怪,他把心思都用到了四周的人身上,没有人跟踪。
何斌主任终于把他领到了一处有长椅的地方。
何斌主任说:“这里是我常来的地方,从建好这个公园的时候,我就喜欢到这里坐坐……”
洪承畴看了看前方的大海,那是一望无际了,海面上有白帆飘过,这里的船真大真多。
洪承畴看了看广阔的沙滩上,有女子,有男子在游走,还有小孩子在玩耍,不过他们离这里甚远,不可能偷听得到。
洪承畴看了看长椅旁边的树上,地下,根本不可能有藏身之处。
这里谈密事的好地方。
两人坐下后,开始正式谈话。
但是那个何斌主任却依然是表达对自己年轻时上马能做战,下马成文章的敬仰之情。
洪承畴感叹了一句,说:“何主任,老夫过去的些许成就,难以挂齿,如何让这天下人免于生灵涂炭,少些饿殍遍野之事,才是当今之急啊……”
何斌主任也叹了口气,说:“数千年的积弊,如何能在几年内肃清……”
在海鸥的“欧欧”叫声中,两人开始了正式交谈。
洪承畴相当重视这样的私人见面,他反倒认为这样才是真正在谈大事。
何斌主任听完了洪承畴的开出的种种条件之后,沉默了一会儿,说:“阁下认为我等能退出浙江之地?”
“呵呵,我大清体恤民生,恩泽天下,不然,若是大兵一到,玉石俱焚,又是何苦?老夫我活到六十有一,这天下之事,算是看得透彻了。
人生在世,无非金银女色,这些都好说……”
洪承畴所言不虚,他在行李中就带着准备赏赐他们的圣旨。
何斌主任这时却重新看了看他,先前心里还有一丝同情之意,早都淡了去。
洪承畴戴着白细草礼帽,正好盖住了他的金钱鼠尾辫;他上身穿着棉麻窄身挽怀直裰,下身是宽腿棉麻裤子;脚穿敞口帆布一脚蹬鞋,黑色棉袜。
洪承畴的墨镜始终没有摘下来。
他的装扮正是这里平常老人的一般装扮。
但是何斌主任却感觉不好了,他发现他原本敬佩过的文武双全的人,竟然不过如此!
他本来想随便反驳他几句,好让他明白现实,但是看着他一张充满自信的老脸,又不想说了。
何斌主任没有接他的话题,却忽然说道:
“今日是星期天,你看这公园里有游人漫步游玩,一路上,你也看到了这里行路之人的笑脸……你在京城里能看见吗?”
“……”
“他们相信明天更美好,他们知道各种规定,他们知道工作了,就会得到报酬……他们从没有恐惧……”
洪承畴干笑了几声,然后说:“若是战乱平息了……我大清当然也会如此……”
何斌主任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与他谈话了,突然却说了一句说:
“你投奔你的大清这二十余年来,你每天活得怕不怕?”
“……人人自有对上天的敬畏之心……”
“哼哼,你怕的不是上天,差不多每天都睡不好觉吧?
……你怕你那一天一句话不对,一件事情做错了;你怕你哪一天又跟错了人,站错了队。
我何斌可是知道你们京城里的事情……
多尔衮势大时,你敢不跟他吗?现在他死了,这又成了你的罪状……”
洪承畴的眼睛红了,就算是隔着墨镜,何斌主任似乎也看见。
“哼哼,何大人,听此言,你在这汉唐集团里受宠有加喽?老夫只是习惯晚睡而已……”
受宠有加?何斌主任自己都不相信。
“在汉唐集团里,我等知道自己是做何事之人,遵守何事的规定,除此之外,从不考虑其它之事。我不相信你们那里也这样……”
“哼哼!”
洪承畴本来还想说尔等不过是海匪罢了,如今刚刚上了岸,哪里会明了官场上的规矩?!
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但是,他既然是大头目的秘使,不可以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以大事为重,他忍住话不言语了。
但是何斌主任似乎没有在意,他说:“我确实喜欢到这里坐坐,看看那四处游走的人,看看那快乐玩耍的孩童……”
最后,双方还是不欢而散,当然,面子上是老友暂时告别的样子了,但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谁都不会喜欢对方。
何斌把情况汇报给了伍大鹏董事长。
伍大鹏董事长笑了,说:“你过几天回个话给他们,就说大头领想要整个天下,他给的太少了……”
何斌主任说:“不需要让服务员把他们赶走吗?”
“算了,人家住宾馆,交费用,不关我们的事情……”
伍大鹏董事长都没有再去搭理这件事情,放一边了,现在事情太多。
但是洪承畴不知道汉唐集团竟然能没有把自己当回事情,还正专心在宾馆里等着呢,还天天和同伴们推算着汉唐集团大头目可能的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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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虏同时还向着福建郑家派出了议事人员,然后又给他带来了族兄郑芝龙的书信。
早在族兄郑芝龙刚刚被押到京城里时,他就不停地给永胜伯郑彩写信,一开始劝说他执鲁王归顺大清,永胜伯郑彩不听,后来又劝他献厦门以降,永胜伯郑彩还不听,最近一次,又劝永胜伯郑彩认清形势,归顺大清,他只能呵呵了。
那个议事人员刚一登上码头,刚刚在厦门海关禀明自己的来意。
不一会儿,只见一辆黑色四**马车飞奔而来,跳下四条身穿黑衣的大汉,三下五除二,把这几个议事人员像是物件一样丢进了车厢里,闭上了车门。
那车厢是封闭的,只有门和朝天的气孔,没有窗。
这辆车最后停在了永胜伯郑彩的山区别墅前。
这里是他模仿汉唐集团的香溪小区建成的木屋群落,虽然不是两层的,但是个个雕梁画栋,可比他们的好看,这是三弟郑斌说过的。
这里的别墅他也都分给了有功之臣,实在是纳凉避暑的好地方。
那个议事人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原本不值得永胜伯郑彩亲自接见。
但是此次不成,郑家集团安全情报部的郑则仕报告他,可能是洪承畴到了热兰遮宾馆,但是具体情况不明,继续调查。
洪承畴到了热兰遮城?!永胜伯郑彩的心里有些慌乱了。
此人是大才,万一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汉唐集团,一切都前功尽弃!
但是又一转念,大才?汉唐集团似乎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大才!
可是他们真的又太年轻,万一被金钱美色迷住了……看看他们迷恋女色的样子吧!不惜让人从波斯和印度运来美女……
真是让人气恼啊,他们个个都那么年轻,可竟有如此的实力,若是能听从老夫的调遣,能请老夫来坐阵,真是可定下万年的家业!
永胜伯郑彩一边纠结,一边意淫着……但是这没有用。
所以那个议事人员一来到厦门海关,永胜伯郑彩马上亲自出马,他要弄清楚真实情况。
鞑虏给永胜伯的分封是巨大的,实领闽浙两地,东南王的封号,万年罔替!
代价也不小,一是断了与汉唐集团的联系,若是能擒拿到汉唐集团的主要成员,送到京城里,更有大赏!二是在我大清收复浙江之时,在浙南之地予以侧击!
族兄郑芝龙在信中也是言之凿凿。
永胜伯郑彩非常有耐心地听着那个议事人员的解说。
直到最后,永胜伯郑彩感觉到他实在是没有其它可说的了后,问:“我族兄郑芝龙听了你们的许诺,他现在身在何处?”
那个议事人员笑着回答说:“那时是特殊时期……”
永胜伯郑彩的瞳孔骤然变小了,说:“尔等何时不是特殊时期?!”
那个议事人员一时无语。
永胜伯郑彩冷冷地说:“信你们的人一定不会得到好死……如果你一会儿能老实交待你知道的情况,我会给你一个好死……”
永胜伯郑彩挥挥手,几个黑衣人将这几个议事人员带走了。
永胜伯郑彩翻了翻他从京城里得到的情报,这几个议事人员是悄悄出发的,竟然不是公开派遣,所以,他们所言皆虚……
汉唐集团的年轻人啊,莫要受了他们的诱骗……
永胜伯郑彩这时忽然计从心来,他赶快找来郑则仕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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