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姜绪晚很疼爱这个养子。
但晏海的事也确实让她伤透了心。
想到晏沉风是晏海的亲生儿子,有可能继承了他风流不羁的基因,心里的怀疑便一发不可收拾。
“妈,你误会沉风了,他对我挺好的。”沈知意不忍心说出晏沉风失忆的事,让姜绪晚本就低落的心情雪上加霜,“他之所以这么冷静,是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刚知道的时候也崩溃过,一连发了几天的高烧,后来是我劝了他好久,他才振作起来。”
姜绪晚的表情将信将疑。
“再说,他冷静一点不是很好吗?毕竟这个家除了我,还有两个孩子,公司那边也需要他来坐镇,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崩溃了,反而更可怕。”
闻言,姜绪晚握住沈知意的手,“妈也希望你们好好的,可是那小子做的一些事,实在是让人……”
话说到一半,姜绪晚看向站在旁边的祝蓝。
沈知意立马明白她的意思。
“我现在生病了,照顾不了两个孩子,沉风让祝蓝过来,正好能接替我的工作。”
“什么接替?你的工作谁也不能接替!”
察觉到姜绪晚对自己的敌意,祝蓝识趣道:“太太,我先出去了。”
沈知意点点头,目送祝蓝离开。
姜绪晚见祝蓝走了,连忙道:“知意,你别把男人的心思想得太单纯,虽然沉风是我的儿子,但我也不能保证他的心思这么多年一直不变,刚刚那个女人……”
“妈,我相信沉风,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沈知意打断姜绪晚,语气十分笃定,“他不会做背叛我的事,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姜绪晚怔住。
“我和沉风经历了这么多,清楚他的为人,等我死了他会不会再娶我不知道,但现在我还活着,他的心里就装不下别人。”
“什么死不死的……”姜绪晚意识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叹了口气,“对不起,刚才妈情绪有点激动,不该说那些话,你和沉风的事,你最清楚,妈不该多嘴。”
“没事的,妈,你也是太着急了,我理解。”
沈知意是真的理解姜绪晚。
她被晏海蒙骗,分居多年,之后又发现他们的养子其实是晏海的亲生儿子。
再强大的女人,内心都会产生怀疑。
更何况,姜绪晚还不像她一样有着两世记忆。
如果不是她上辈子亲眼看到晏沉风死在她面前,或许,她对男人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信心。
“妈这次来就不走了,正好明玉和景淮也在,等你病好了,再一起回去。”
沈知意点点头,笑容有些苦涩。
寒冬将至。
她的病情也急转直下。
视觉退化,味觉消失……
身体的各种反应都在告诉她,生命已经进入真正的倒计时。
姜绪晚说“回去”,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
半个月后。
沈知意送给晏沉风和两个孩子的围巾终于织好了。
若是放在以前,织几条围巾最多是一个礼拜的事。
但因为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身体也十分虚弱,以至于原本极其简单的事,现在做起来十分困难。
沈知意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反复端详三条围巾,唇边扬起久违的笑容。
“太太,该做检查了。”小护士拿着仪器走进来。
沈知意放下围巾,“麻烦你了。”
小护士把仪器连到沈知意的胳膊上,一通操作之后,微微皱眉。
沈知意对小护士的反应早已见怪不怪。
她的身体现在是一天不如一天。
每次检查,都比前一天更差。
“晏太太,最近天气挺暖和的,你确定不出去转转吗?”小护士旁敲侧击地问她。
沈知意明白,她是不想看自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等死。
趁着还能行动的时候,多出去晒晒太阳,哪怕多一天,也是赚到了。
沈知意感觉今天的精神还可以,终于没再拒绝,对小护士道:“那就出去转转吧。”
小护士连忙点头:“嗯嗯,我帮您换衣服。”
不一会儿,沈知意就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轮椅上。
她还能走,只是体力太差,走不了几步就气喘吁吁。
小护士执意让她坐轮椅,她也没说什么。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争面子的时候了。
正在这时,祝蓝敲了敲门,走进来。
因为她的病情太严重,阳阳和暖暖留在花市也没法好好生活,于是,晏沉风便让金南把他们接走。
如此一来,祝蓝便闲下来开始照顾她。
见沈知意穿好衣服坐在轮椅上,祝蓝有些意外,“太太,你要出去吗?”
“嗯,出去晒晒太阳。”
“我陪您吧。”
祝蓝绕到沈知意身后,从护士手中接过轮椅,推着她走出病房。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了。
但阳光却非常足。
祝蓝带沈知意来到日头最足的地方,蹲在她面前,帮她系紧脖子上的围巾。
看着女人体贴入微的样子,沈知意那颗本就不坚定的心,再次发生动摇。
“小祝。”
“嗯?”
“你也快三十岁了,不打算结婚吗?”
“我一直觉得结婚什么的并不重要,只要两个人相爱,能够相互扶持,白头偕老,就足够了。”
祝蓝表情淡然,轻轻整理好她的围巾和帽子,重新站起来。
“太太,那边有山茱萸,要过去看看吗?”
“好。”
沈知意看着地上她和祝蓝交织在一起的身影,心里想要为晏沉风找一个可靠女人的想法越来越强。
她很确定,自己没疯。
祝蓝长得漂亮,事业有成,对两个孩子也很好。
如果让她成为晏家的女主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听说太太的父母曾经在墨竹村支教,那边也有很多山茱萸,挂在树上红艳艳的。”
沈知意微微一笑,“母亲的日记里确实提到过。”
莫静柔在日记里写,墨竹村的山茱萸长得很好,村子里的人都拿它入药。
“我一直觉得支教这件事很伟大。”祝蓝道,“墨竹村的水质和土质极差,种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再加上地势陡峭,交通也不便利,如果不是真心热爱教育事业,很难坚持下去。”
“是啊。”沈知意望着头顶的山茱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勾勒出细碎的光影,“他们是真心喜爱那里的孩子,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走出大山,凭着这样的信念,到死都没有离开。”
祝蓝深受触动,不禁感慨:“孩子们能遇到这样的老师,是他们的幸运。”
“我也这么觉得。”沈知意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问祝蓝,“你喜欢孩子吗?”
“喜欢。”祝蓝不假思索,“孩子的身上有着成年人没有的纯真,这是我们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欠缺的东西。”
沈知意对祝蓝的回答很满意。
她也知道,祝蓝没说谎。
因为女人在和阳阳暖暖相处的时候,确实是体贴入微。
在外面晒了会儿太阳,沈知意感觉心情都好了很多。
只是她的免疫力实在太差,没多久就开始打喷嚏。
祝蓝见状,赶紧推着她往回走。
“外面还是太凉了,不能呆太久。”
“再过几天是不是就更冷了?”
“嗯,立冬之后基本一天比一天冷。”
沈知意睫毛轻颤,两只手捏着脖子上的围巾,若有所思。
忽然,她对祝蓝道:“小祝,我想再回墨竹村看看。”
她想再看看父母生活的地方,再看看那些孩子。
如果现在不去,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祝蓝愣了一下,道:“这件事,您需要和晏总商量一下。”
“我会跟他说的。”
……
得知沈知意想再去一次墨竹村,晏沉风没有拒绝。
他知道墨竹村对沈知意来说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这可能是沈知意最后的机会。
此时,远在墨竹村的周景淮得知沈知意要过来,果断提出反对意见。
“她身体太虚弱了,经不起半点颠簸,别让她瞎折腾了。”
“这不是瞎折腾。”晏沉风沉声反驳,“那里是知意父母奉献一生的地方,她既然想去,我就必须满足她的心愿。”
“你就不怕她死在路上?!”
“我更怕她带着遗憾离开。”
晏沉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平静到周景淮都觉得陌生。
“晏沉风,你最好别后悔。”周景淮道,“如果知意因为这趟行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
晏沉风挂了电话,狠狠闭了闭双眼。
回到病房,沈知意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我可以去吗?”
“周景淮不同意。”
晏沉风说完,沈知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失落。
“不过决定权还是在你。”男人话锋一转,“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颠簸,但你如果执意想回去看看,我会陪你一起。”
沈知意怔愣片刻,道:“谢谢……”
“不用说什么谢谢,我是你的丈夫,凡事以你的需求为优先。”
不得不说,晏沉风失忆之后仍然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守在自己身边,不眠不休地照顾,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即使是在这最艰难的时刻,依然兑现承诺,坚定地陪在她身边。
“我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等天气再冷一点,大雪封山,就再也没有过去的机会,所以……”
“我明白了。”晏沉风捏了捏她的肩膀,“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沈知意点点头,唇边扬起温柔的笑容。
……
晏沉风连夜准备好去墨竹村要用的东西,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为沈知意办理了临时出院手续,出发前往墨竹村。
祝蓝照例充当司机。
沈知意看着开车的祝蓝,心想,虽然她是个女人,办事却雷厉风行,一点不比金南差。
车子开在盘上路上,沈知意望着道路两旁的枯树,回想起四年前来这里时的场景。
那时阳阳还没丢。
他们也没有经历那么多磨难。
但男人却深爱着她。
看她时,眼睛里都是带着光的。
沈知意再次望向身边的男人。
晏沉风正拿着平板查看照顾病人的注意事项,眉宇间气质清冷,却透着十足的沉稳。
“沉风。”
“嗯?”男人收回目光,看向沈知意。
“还记得这里吗?”
晏沉风顺着沈知意示意的目光看过去。
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高山,下面是一片偌大的梯田。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但与之相关的记忆,却空空如也。
“以前我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从年初到年尾要好久好久,但现在,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沈知意叹了口气,“好像上次跟你回墨竹村,还是近在眼前的事呢。”
晏沉风没有打断沈知意,认真当她的听众。
“我还记得村子里有个叫小希的姑娘,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希?”听到这个名字,晏沉风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你想起来了?”
“她好像是村长的女儿。”晏沉风说,“昨天我给墨竹村村委会打电话,是她接的。”
当时女孩儿得知他和沈知意要过去,似乎很激动。
晏沉风不记得之前在墨竹村发生过什么,怕多说多错,便匆匆挂了电话。
“村长的女儿?”沈知意愣了一下。
当年村长谋害她父亲一事被揭发,墨竹村村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后来谁顶替了这个位置,她还真不清楚。
不过,如果小希是村长的女儿……
“村长是姓宁吗?”沈知意问。
晏沉风想了想,“好像是。”
“原来是宁秀啊!”沈知意有些意外,“她居然成村长了?”
晏沉风压根儿不知道沈知意说的是谁,也怕自己问多了让沈知意心烦,便低头继续看起平板。
车子开到半路,沈知意有点困了,靠在玻璃上,脑袋一下一下往下落。
“到我这来。”晏沉风叫醒沈知意,指了指自己的大腿。
沈知意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枕着晏沉风的腿再次闭上双眼。
男人将毛毯严丝合缝地该在她身上,又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
车子在盘山路上匀速行驶。
等沈知意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场景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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