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李钧身体微微前倾，笑着道，“本宫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介衍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追问道，“为什么？”
“本宫想过了，即便先前按你的说法，把她放到东宫去做太子妃的女官，也一样挡不住她胳膊肘想往外拐，”李钧说得很快，毕竟这些事情他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她经营人脉的手段不可不谓高明，你看看这次她生病，有多少人踏破了门槛要去看她？这样的鸟儿，女官的笼子是关不住的，只能把她纳了，才能真正断了其他人的念想。”
“除了娶呢，”介衍轻声问道，“另一个方法是什么？”
“杀。”
李钧回答得很干脆。
空气一时间陷入死寂，蒋澜望着介衍，这段时间以来，他将京中关于林轻岚的消息一一拼凑，却意外地在里面发现了许多介衍的踪影。
譬如林轻岚被关在家祠、性命堪忧的那回，皇帝下旨营救，一同前往的人中有他。
又譬如，林轻岚元气大伤、在家养病，他半月之内登门探望的次数竟有七次之多。
再譬如，林轻岚在书塾之中遭遇祁将军家公子的欺凌，出面来主持公道，将祁链逐出书塾的人，还是他。
……
蒋澜颇有几分玩味地望着眼前的介衍，如果没有猜错，林轻岚对介衍而言，大概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只等看介衍面如死灰的惊讶脸孔，看他如何据理力争，落入圈套。。
“怎么样？”李钧笑着靠近了几分，“你觉得可行么？”
介衍啜了一口茶，瞥了一眼蒋澜，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想不到蒋先生确有几分本事。”
见介衍似乎并不抗拒，李钧更是双眸一亮，“怎么说？”
“虽然这两个法子一个恶臭，一个野蛮，倒也确实能解一些困局。”介衍略略侧身，迎着蒋澜的目光，“不愧是出自蒋先生的谋划。”
“我呢，其实还是倾向第一个。”李钧也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她虽然是商籍，可父皇摆明了是要在将来几年扶持商事的，有林家这个靠山，许多事或许东宫也更容易插手一些，这是一方面。”
“嗯。”介衍点了点头，“有理。”
见介衍表示出了颇为肯定的态度，李钧心情更佳，“再一方面，先前没觉得林轻岚这个人怎么样，可就杨玄庭领她进宫那一回，实在是惊艳四座，委实是一个美人。做本宫的侧妃，她担得起。”
介衍笑了笑，轻声附和道，“太子看中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话音落下，久久无人应声。
李钧怔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当真这么觉得？”
“是啊。”看着李钧惊讶的表情，介衍坦然笑道，“我就是担心，殿下前脚纳了她为侧妃，后脚杨玄庭就要杀到你的东宫里了。”
李钧不以为意，“怕什么，如果他杨玄庭真的敢这么做，我能让他连带着李钦都不好过。”
“那再好不过。”
望着介衍举重若轻的样子，李钧几次张口，又沉默，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介衍在这件事上，似乎是该反对的。
他甚至为介衍的反驳做了很多预设，并一一想好了辩驳的方法，毕竟当蒋澜向他提出了纳林轻岚为侧妃一刻起，他仿佛忽然之间开了窍，对林轻岚志在必得。
他看了看介衍，低声道，“不过，即便纳了她为侧妃，也未必就能锁得住她的人，她的心。这个……其实还是得，再想想。”
蒋澜笑道，“如果真的能把她纳为侧妃，自然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李钧怔了怔，“……是吗？”
“对付一个女人，用不着其他手段，”蒋澜从容开口，“她是貌若天人也好，她智计卓绝也好，她出身高贵或贫贱、为人温柔或凌厉都没有关系。你拿走了她的身子，她就打上了被你征服的烙印。更何况，到时候她还会有个名分，就算我们用不了她，难道太平郡王那边，还会对她抱有希望吗？”
介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茶。
蒋澜略抬唇角，“我只是在说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罢了，可能不大好听，世子见谅。”
这一晚，送别了蒋澜和李钧，介衍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如释重负，但又有些许的怅然若失。
见太子和蒋澜一前一后出了门，普仁又闪进了院子里，推开门，原以为世子爷会像往常一样抻手打个呵欠喊一声“累散我了”，谁知道他依然在等下伏案疾书。
“爷，睡么？”
“不睡。你也熬一会儿，这封信今晚就要送出去。”
普仁一怔，“送去哪儿？”
介衍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三更天，打更人再一次从外头走过，普仁坐在门槛上，望着外面的月亮，又瞅瞅自家的世子，叹了口气。
璃贝轩里，林轻岚也轻轻地叹了一声。
她并没有睡着多久，腹中的饥饿便吵闹起来，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以后便觉得一阵无端的不安，眼睛也有些酸涩模糊，周身不爽。
她有点儿想伸头去看看窗户上的光，好知道离天亮还有多远。谁知道，才动了动，就听见床头传来一声，“你醒啦。”
轻岚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抬起头，见床头蹲着一个人，然而屋内晦暗，一时间看不清那人面貌。
轻岚几乎是本能地尖叫了出来，危机之下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声音几乎与平日无异。
然而，声音在屋中回响，却没有换来任何回应。
无论是秋韵还是晴芳，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别喊了，她们都暂时睡过去了，”那人捂住了耳朵，低声道，“别怕，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谁。”
那人起身，从衣袖中取出火折子，不一会儿，卧房桌上的灯便亮了。
他端着灯重新来到床榻边。
轻岚略有些惊恐地望着来人的方向，忽然怔住了。
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百里澈。
“你怎么——”
“我从地宫进来的。”百里澈笑了笑，“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