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一座荒镇，突然来了几十号人物，老文判不由有些紧张。
他往里面缩了缩，不时拿眼睛去瞄窗外，握着茶杯的手，也没刚才那么稳定。
苏玄微微一笑：“王司官，放松点。那外头无论是人是妖，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身境而已。”
王文博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笑声听上去有些苦涩：“大人你说得可真轻松，至高金身境而已。而已...”
他摇摇头：“我等阴神，只有通过积攒香火，方有那么几分法力。就像赵肃雷那粗胚来说，日练夜练，也不过混到一个先天境。他尚是武职阴神，我们这些文职的，就更不如了...”
苏玄拈起一个茶杯：“说起来，这世间玄奥法诀难觅，普通的炼气之法应是不缺。照理来说，就算是普通的炼气法，修个下五境应该不难吧？”
老文判点头：“是不难，难就难在，我等阴神，苦无肉身。又非飞升成仙，而是在世时攒有功德，死后化为阴神。是以，即便修炼，也难成大道正果。”
老人又道：“当然，像我这样的文判，也不追求这些。本来就不是炼气士，如今死后能当个判官，仍能留在尘世，得以与书棋为伴，便也足矣。也就赵肃雷那粗胚，喜欢苦修。要换我，我才不乐意呢。”
苏玄又泡了一杯茶，放到老文判前：“王司官说得对，各有所求，各得其所，方得其乐。”
王文博叹道：“世间奇人万万种，不过像大人这般，既为阴神，又有修为，老头子倒是第一次见。”
苏玄自嘲道：“既是阴神又有修为的，肯定不只我一个。但修为像我这么低的，那估计还真没有。”
两人互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之感。
这些年相处下来，苏玄愈发觉得，这老文判是个妙人。
便如此刻，他显然觉得，苏玄不那么简单，却没有刨根问底。这种人，相处起来，不累。
苏玄突然抬起头，接着拉了王文博一把，将老文判拉到自己身后。
下一刻，屋顶四分五裂，一道人影摔了下来。
眼看就要砸到茶具炉火，苏玄伸手一拂，送出一股玉清气，将那人下坠的力道卸掉七分，再将之送开去。
于是那人摔到了茶盘旁边，捂着腰吡牙咧嘴，半天没爬起来。
苏玄安坐不动。
便听屋外有人叫道：“金老三，滚出来。你个王八羔子，连你黑爷爷的东西都敢偷，不要命了么！”
那叫金老三的男子，长得獐目鼠眼，手指奇长，看上去确是一付小偷的格局。
又听外头那人又道：“屋里的人听着，这事跟尊驾无关，这姓金的手脚不干净，想必尊敬也不想被这种人污了声名吧？”
苏玄刚要回答，就听那金老三跳起来叫道：“大哥，那黑沉沙好生了得，差点没要了我的命。还好今晚有大哥你在，大哥，你可要替兄弟好好教训那黑老怪。”
苏玄：？？？
外头那人一听，哇哇大叫：“好啊，原来是同党，那就别怪你黑爷爷不客气了。”
风雷大作。
屋内烛火，蓦然往一边倒去，就见外头黑气翻腾，凝成一只巨灵之掌，横推过来。
门框墙壁，被这只黑气巨掌一推，如同朽木般纷纷倾倒。
一团黑云，压境而来！
苏玄摇摇头，催运清气，掐弄法诀。
周身电弧乱颤，电光纠结，凝成一头雷雀，撞了过去。
雷雀撞进黑云里，但见雷音连绵，电流四窜。
屋外那人咦了声。
突然，雷雀撞出黑云，径直在屋外四周环绕。
黑云散去，苏玄这才道：“莫中了他的离间计，在下不识得什么金老三。”
再看去，那鼠目男子早就不见了，老文判朝一边的窗口指了指，看来刚才那姓金的，估计是从那逃走。
门倒墙翻，这屋子摇摇欲坠。
苏玄拉上老文判，以雷雀环绕警戒，走到屋外去。
便见屋外街道上，站着四五人，为首一个大汉腰圆膀粗，光溜溜的脑袋上刺着一道符篆。
黑衣黑裤黑长袍，一黑到底。
看苏玄出来，又看了看那头雷雀，点头道：“这等雷法，煌煌正正，跟那金老三完全不是一个路数的。看来我真中计了，还望尊驾原谅则个。”
苏玄看他长得五大三粗，刚才虽然无礼莽撞了点，不过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便道：“无妨，那金老三已经跑了，阁下...”
黑衣大汉摇摇头：“算那小子跑得快，算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不追了。撞塌了尊驾歇息的屋子，要不，二位到我们那边落脚？”
苏玄收起雷雀，笑道：“好意心领了，正好坐得腿有些麻，四处走走，就不叨扰了。”
黑衣大汉点头道：“好，天坊鬼市里再见，再和尊驾好好聊聊。”
“请了。”
“请了。”
那黑衣大汉率众离去，苏玄则和老文判慢悠悠地走着。只见街道两边，那些破落屋舍内，亮起了点点火光。
打坐养神的炼气士、身边几把飞剑游走的剑修、带着数名弟子的宗门之主、化成人形的妖精......
林林总总，形形色色。
数十号人物，大体上相安无事。
除了像刚才黑衣大汉和金老三这样的个别例子外，其它人都保持着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苏玄笑道：“王司官，呆会去了天坊鬼市，可有什么想买的？”
他知道王文博身上，带了个储物宝囊。估计里面，是他全付身家。
如果王文博没什么想买的，怎么会带上钱财？
老文判道：“也没什么，要是遇上喜欢的古籍棋谱，只要价格尚可，便买上一两本。”
苏玄点点头，只觉王文博言不由衷，倒也不点破，谁没有一两个秘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午时将近，屋子里的人陆续来到了大街上。
人人屏息静气，仰望夜空。
苏玄大奇，莫非这天坊鬼市的入口开在天上不成？
不多时，苏玄听到一些隐约人声。
不太真切，就像人在屋子里，听到从集市上传来的声音那般。
“快看，天坊开了，开了...”
有人叫道。
苏玄抬头，四下搜寻，突然发现夜空的西北面，微光飘零。
光芒里，隐约看到了街市店铺的轮廓，，，，，，